25、复活进度89%

作品:《师弟天下第一疯

    “芸娘,境主大婚用的梦香调制好了没有?”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在一处制香殿中。


    空中弥漫着一股明媚暖香,教人乍然想起春花时节,万物峥嵘之景,香味并不浓烈,前调暖、后调反而夹杂着一股冷冽,像仲夏夜吹过的冷风,十分恰到好处。


    殿中的人和物并不多,眼前骤然落下一缕斑驳灰影,我缓慢抬眼,瞧见一位雪白漂亮的娘子,她着一身嫩黄色的襦裙,腰间缀着晶莹雪花珠链,俏生生同我说话,像一株在雪地上盛开的黄风铃。


    我对于自己的处境有几分不明所以,默默不作声。


    “芸娘?你是不是又偷看话本子熬夜了?怎么没精打采的?明日便是大婚典礼,管事娘子叫我们酉时之前送至长英殿。”


    长英殿?


    我眨了下眼皮,压住心中惊疑,故作镇定地点头,试探开口,“那你呢?”


    “我?”黄风铃少女站直身体,抿唇露出一个笑,“少主末时一刻在凤凰庭练剑,我要去看。”


    我故作好奇,“我也想去。”


    黄风铃瞪眼,“虽然境主大婚会开放内庭三日,但少主明后日定没时间练剑的,如今你梦香未制成,怕是去不了。”


    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可怜兮兮地求她,“你帮帮我嘛,我也想去,下次我再帮你好不好?”


    黄风铃受不了地叫了下,“你怎么突然和我撒娇?这都不像你了!”


    我不知道这位‘芸娘’原先是什么性格,怕再露出破绽被她察觉,只好再次陷入沉默。


    黄风铃最终还是在我身边坐下,“先说好了!下次你可一定得帮我!”


    我连连点头。


    她开始摆弄放在案台上的香料,我则维持着原先磨粉的动作。


    “芸娘,时间过得好快呀,境主居然都要大婚了。”黄风铃神色兴奋地同我讲话。


    她左右看了眼,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听说衡光真君与衡道真君都钦慕境主,也不知明日他们会不会来参加大典。”


    衡道真君!?


    杀穿了师门的那个?


    我猛然间警铃大作,“你从哪里听说的?”


    “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黄风铃理直气壮,“同门师姐弟是最容易修炼出感情的,更何况我们境主风华绝代,衡光真君霁月风光,衡道真君天纵奇才,明明就很配的!”


    我艰难地将这句话细细思索了一遍。


    在师尊带我来此之前,我并不知晓寒英秘境。可如今黄风铃说师姐弟,寒英境主是衡道真君的师姐?


    至于衡光真君,我也未曾听闻。


    两三百年以来,修真界的天骄层出不穷,各有各的传奇故事,而能一代又一代流传至今的只有踏仙路后飞升的大能。


    衡道真君杀穿师门证道在十九州并非多骇人听闻一事,一是他的师门十分神秘,众人所知不多。二是十九州恶人如麻,屠村屠城杀父杀亲杀友屡见不鲜。


    而他之所以闻名至今,是因为自他以后,十九州再无飞升者。


    更何况,他是绝无仅有的惊世之才,往上数千年,往下三百年,再没有一个十七岁便艳压十九州天骄拿下惊鸿榜第一的人物出现,就算是谢惩,也没能做到。


    我暗自咀嚼这几个字,衡光、衡道。


    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相似的名字——衡元子。


    这是师尊的号。


    毫无疑问,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缘故,此刻我身处在寒英秘境的数百年前,而师尊与谢惩都同这个秘境关系匪浅。


    黄风铃还在压低声音暗暗说话,“更重要的是,衡光真君与衡道真君是双生子!!”


    我注视着她闪闪发光的明亮双眸,可耻地沉默了须臾。


    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话本子爱好者,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她语气中的兴奋刺激。


    我默了默,道,“境主的道侣也不差吧。”


    这是一句中规中矩的话,我觉得并不会引起黄风铃的注意,谁知道她夸张地啊了声,语气愤愤,“那可差得太多了!”


    一时之间,我只能再次沉默。


    所幸她并不在意,反倒自顾自道,“一个凡人病秧子,也是他运道好,救了境主,否则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境主相识再相爱呢。”


    我颇感头疼。


    黄风铃将最后一味香粉倒入炉内后开始施展炼香法术,不再开口了。


    我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洞开的门窗之外。


    冰天雪地之上矗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花树,树上系着表示祝福大典的红绸带和银铃,与花托枝叶在寒风中飒飒摇曳,宛如盛大热烈的相迎之礼。又更像这纯白世界一抹浓墨重彩的画像,美得虚幻、不真实。


    “你也觉得漂亮吧?”


    黄风铃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也看着那艳丽的红色发出感叹,“可惜这都是假的。境中唯一种活的凤凰木在凤凰庭,它靠境主的血肉喂养。”


    我看了一眼炼香炉,“好了吗?”


    黄风铃点头,再次兴奋起来,“我们先去内庭看少主练剑,待到申时再将梦香送去长英殿。”


    我们走出炼香殿。


    寒而冽的冷风呼啸拂面,吹动我身上鹅黄色的衣摆,我的双脚踩在坚硬的冰层之上,却意外地没觉着冷,体内反倒升起一股通体舒畅的寒凉灵息。


    是这具身体的感受,我只是借着这具躯体体会着数百年前寒英术法的冰山一角。


    这一路我都在细细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这时候所有的宫殿都精致而华丽,它们迎风岿然不动,好似就是风雪本身。来往之间,穿着各色衣裙的人们鲜活生动,冰镜鸾鸟时不时掠过高空,发出轻盈美妙的啼叫。


    一切都如此真实。


    我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幻象了。


    但或许这就是幻象,将我和谢惩弹飞的那道金光大阵就是幻阵,只不过我实力低微,所以才察觉不出阵法波动。


    内庭相较而言风雪更大,凤凰庭外人头攒动,那颗唯一真实存活的红花树巨大无比,遮天蔽日,银铃清凌凌地响,红缎带在风中翻飞舞动,一如树下欢欣的人群。


    “少主是不是又长高了?”


    “更漂亮了!”


    “剑风上的寒冰意境好足,不知道少主开元境时会凝出什么样的混元台?”


    “境主少时凝出了仙冰道台、少主不会差的。”


    “.....”


    黄风铃拉着我挤进人群,转来转去,总算挤到了前面。


    我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数百米之远的高台,在红花树的掩映中赫然有一个小身影在练剑,尽管年纪不大,但招式十分利落凌厉,仿若已经挥舞了上万次那般,寒风吹动他的衣摆,雪花打着旋在他身上起舞,剑尖挑落数朵红花,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弧线,冷光凛冽。


    他的神情冰冷肃然,透着股一丝不苟的认真,隐隐能看出几分少年时淡漠清贵的模样。


    我情不自禁喃喃,“...阿惩..”


    黄风铃没有听清我的低语,兴高采烈道,“少主太漂亮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


    我看向她,心脏狂跳,“少主叫什么?”


    黄风铃百忙之中瞥向我,“你搞什么名堂?少主叫什么都忘了!?”


    我默不作声。


    她鼓了下腮帮子,最终败下阵来,“谢承影。”


    .....不是谢惩?


    我皱眉,再次凝望那张粉雕玉琢的冷脸。


    不会错的,这就是谢惩。


    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现在的他和初见时的他作对比,从相貌到身高,从风姿到仪态,甚至是练剑时手臂挥舞的幅度,瞳孔的颜色,发丝的长短、睫毛的卷翘。


    乍看一样,其实还是有非常大的不同。


    这个谢惩虽然也冷,但是一点也不死气沉沉,或许是姿仪教导使得他情不外露,事藏于心,而非是从灵魂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就如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恍惚看到的那一幕,他会轻快地同自己师叔表露内心想法


    而我认识的谢惩,我总能不期然感受到他满身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孤寂死灭,像是一幅失了光彩的黑白画卷,谁也无法撼动那股死气分毫。


    或许是我的目光过于刺人,正在练剑的谢承影后仰翻飞落下时瞥过来了一眼,我们的目光隔着飞雪红花短暂相接。


    他清亮的黑瞳透出一抹沉郁之气。


    那一刻,我竟是忽然觉得在这个小身躯内的是证道后的谢惩。


    不过一霎,他就淡然转开了眼眸。


    利落地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黄风铃撞了撞我的肩膀,“芸娘?你发什么呆?走了。”


    我愣然回神,跟着她往外走。


    只看见了一会儿,黄风铃觉得很惋惜,“今天来得太迟了,芸娘,这都怪你。”


    我点头,“是我不好。”


    她见我如此诚恳地道歉,无趣地撇了下嘴角,但只消停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欢快起来,“芸娘,我还有事,你自己去送梦香吧。”


    也不等我回应,她就一溜烟似的窜远了,似乎生怕被我叫住。


    我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见已经散得四下无人,旋即转身向回走,蹑手蹑脚的猫进了凤凰庭,追随着谢承影离去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