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包养一个小白脸。”


    许轻漾手机刷到一半，冷不丁地抬头，冒出这么一句话。


    叶庭：“？”


    身为助理，叶庭下意识环顾四周。


    首先，这家春锦斋的小型定制晚宴，十五万一顿饭，老板无痛付款，财力不容小觑。


    其次，老板今晚宴请的客人迟到了，所有侍应生都在外面待命，现在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八卦不会外传。


    再结合老板的咖位——


    传媒行业新晋风向标，知名影视公司CEO。


    作为名利双收的事业脑，年近三十，想找机会丰富一下感情生活……


    “也不是不行。”叶庭予以理解。


    更何况，许轻漾本身就样貌出众，一双桃花眼，一颗嘴角痣，不苟言笑的性子，笑起来却如沐春风。


    “许总，您有看中的人吗，需不需要我帮您做个背调？”叶庭顺势问。


    许轻漾微微发怔，欲言又止。


    叶庭斗胆猜测：“您该不会只是颜控属性大爆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哪跟哪了。”许轻漾反扣手机，“我还没有包养人选呢。”


    倒是默认了颜控的事。


    但叶庭脑袋一歪，又觉得不太应该。


    众所周知，有钱人的圈子乱得很，各路人士鱼龙混杂，各色花样玩法频出。


    反观许轻漾，满心事业，物欲低迷，淫/欲更是无限趋近于零。


    他要是没有明确的心动小白脸，怎么会突发奇想包养小白脸？


    忽然，叶庭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划开锁屏，有消息提醒——


    【实在不好意思，前面的临时会议推不掉，方总现在已经快到春锦斋了】


    习惯使然，叶庭第一时间跟许轻漾同步消息。


    许轻漾简单应了一声，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但这位“方总”来头不小，鼎盛集团的副总裁，年过半百，是位名副其实的老滑头。


    叶庭客套回复：【没事没事，能体谅，我们许总刚才也不巧有事要忙】


    消息才发出去，叶庭的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了一个弹窗。


    是微博的推送。


    叶庭正准备划走，却在瞥见几个关键词之后，猛地顿住了指尖。


    【群星闪耀！第一届“全球网络文学IP盛典”完美落幕！】


    他点进去，一张面孔映入眼帘——


    配图里，站在发言台上的男人，长相跟许轻漾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对方没有嘴角痣，气场也更加张扬，或许是得益于成长至今的顺风顺水，他的眉眼之间锋芒毕露，全是自命不凡。


    叶庭眉头微皱，内心复杂。


    按照常情，老板的亲哥哥落地了一个大项目，他理应说几句祝福话……


    但无奈许家两位兄弟之间，关系实在微妙。


    叶庭转随即反应过来，难怪许总刚才忽然想要包养小白脸。


    哥哥继承家里的公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许轻漾现在假装不务正业，总比后面被人搞针对强。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叶庭连忙熄灭手机


    “进。”许轻漾道。


    侍应生推门而入，一道话音也跟着由远及近。


    “……等会儿见人要大大方方的，听到没有？”


    许轻漾认得，这是方添的声音。


    果不其然，方添很快就出现在了包间门口。


    但让许轻漾没想到的是，方添身边还跟了位少年。


    许轻漾愣了愣。


    少年身材高挑，宽肩窄腰，目测一米八五以上，剑眉星目，一看就是能抗住特写镜头的演员相。


    他可能刚结束什么通告，脸上的妆造还没卸干净，左耳上别着一只耳骨夹，坠下来的银质流苏摇摇晃晃，看得人心痒痒。


    只是，少年似乎并不适应方添的热络，表情有些勉强，像是碍于什么原因不得不受着。


    许轻漾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公事公办道：“方总，好久不见。”


    “小许，久等了吧？”方添与许轻漾握手寒暄，“我这边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啊。”


    “哪里的话。”许轻漾例行商业吹捧，“您能愿意亲自来谈合作，我已经很意外了。”


    不久前，方添看中了许轻漾手里的一个影视项目，想花大价钱投资。


    对此，他有两条要求：


    第一，换掉原定的男主。


    第二，新男主由投资方决定。


    可这个S+级影视项目，本身就是为了捧红公司旗下的演员，根据原定男主的气质量身打造，如今临时换人，难免节外生枝，凭增新风险……


    两边都不肯让步，却又都舍不得对方手里的香饽饽，于是才有了今晚的宴谈。


    “别傻站着，快叫人。”方添拍了拍少年后背，“主动说点好听的。”


    少年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许总好。”他抬眼看向许轻漾，“我叫季星野，是中央电影大学表演系的大四学生。”


    中央电影大学，全国最顶尖的艺术类院校，其招生原则更是以“宁缺毋滥”闻名，可谓天才们的聚集地。


    包间里静了两秒。


    许轻漾眉头微挑：“没了？”


    “呃。”季星野不确定地瞟了眼方添，然后向许轻漾沉痛坦白，“我其实演技不太好。”


    方添：“……”


    许轻漾：“……？”


    许轻漾定了定神，煞有介事地予以肯定：“还挺坦诚。”


    见方添面露尴尬，叶庭连忙招呼两位老板坐下，自己去安排上菜。


    公司领导吃饭，见面即建联。


    往往早在他们来之前，彼此手下的员工就已经相互交涉、评估完项目的可行性，把事情的利弊掰扯清楚，跟自家上司通过气了。


    而许轻漾得到的建议就是：不妨这次先与鼎盛集团达成合作。


    虽然获利不多，但可以当作破冰契机，寻求以后更长远的联系。


    饭局上，酒过三巡。


    许轻漾专门挑方添擅长的领域，聊大环境、聊政策变革，引得人夸夸其谈，愣是没让话题落到正事上。


    他看季星野不会喝酒，也插不上什么话，按理来说，对方只要当个透明花瓶就行了。


    可架不住方添今晚兴致高涨——


    “方总，我不太能喝酒。”推拒之余，季星野没忍住提醒，“而且您最好也少喝一点。”


    “不碍事！”方添明显喝高了，径直拿起季星野的白酒杯，“男人哪能不会喝酒，你小子才要多喝多练！”


    不等季星野再开口推拒，方添直按住他的小臂，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抵着少年的嘴唇，抬手把酒水灌了下去。


    白酒太烈，不好入口，季星野吞咽不及，又不敢躲闪，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许轻漾下意识蹙眉。


    方添却没怎么当回事，拍了两下季星野的后背。


    “没事没事。”他乐着把酒杯往前一推，“小季，来，也给我倒点。”


    季星野勉强顺过气，耳根已经被酒精熏得通红。


    他伸手抓起桌上的白酒，抱在怀里，动作踌躇。


    “怎么？”方添故作不快，“还生上气了，不乐意给我倒酒啊？”


    季星野满脸无奈：“方总，您不能再喝了。”


    “诶，方总！” 叶庭眼见气氛焦灼，适时地岔开话题，“那鼎盛集团未来在商业化这块，有长期的影视规划吗？”


    方添愣了愣，被分走注意：“不好说，目前啊，我们小季只是一个尝试……”


    许轻漾明白，方添虽然嗜酒，但本质上还是一条老狐狸，有些话术他张口就来，不能全信。


    不过，方添为什么会选中季星野做尝试，确实值得深究。


    许轻漾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餐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整暇以待地看着季星野。


    难道是想借这个机会，捧红他包养的小演员？


    灼热的视线不退不避，随着时间的流逝，难免染上了些许暧昧。


    季星野也变得不知所措，几次躲闪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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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还是选择回望了过来。


    许轻漾见状，不由得弯起唇角。


    他隔空指了指对方怀里的白酒，又朝季星野勾手，两瓣薄唇刻意放慢速度，一张一合道：给我。


    季星野咽了口唾沫，多看了眼身边的方添，把酒递给许轻漾。


    许轻漾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蹭到对方温热的掌心，他后脑一麻，收手时慢了半拍。


    等再抬眼时，许轻漾就看见季星野也学着自己，用口型悄悄道：不要让他喝酒。


    许轻漾感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可没那么好心，还想着把酒收起来，替季星野继续白费口舌，劝人少喝酒。


    许轻漾面不改色，从旁边的移动架上，拿出一个新酒杯。


    他旋开白酒瓶盖，瓶身微斜，酒水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流进酒杯。


    “方总。”许轻漾把酒杯往前一推，“我敬您。”


    方添顿时眉开眼笑，接了过去。


    许轻漾余光一撇，看见季星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神色里，还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可许轻漾目的明确：“方总，有考虑给小季重新挑个剧本吗？”


    “今晚相处下来，小季的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许轻漾顿了顿，话里有话，“只是，他的气质特殊，实在不适合演心狠手辣的邪道系男主。”


    方添放下酒杯，摆了摆手：“我呢，现在就打算挑个大项目，开拍时间快的，资源好的，让小季赶紧演完……”


    “呲啦——”


    座椅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突兀的长音。


    所有人的目光汇到一处。


    “抱歉。”季星野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包厢里一片寂静。


    直到等季星野出去了，方添才“哼”了一声：“这臭小子，又耍脾气！”


    许轻漾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上的酒杯，静了一秒，又扮上游刃有余的面孔，把话题引到别处，希望能让方添改变主意，投资新的影视项目。


    可方添态度谨慎，就算装傻也不肯松口。


    许轻漾为此头疼不已。


    如果鼎盛集团没有长期的影视投资计划，许轻漾当然要追求利益最大化，没理由非得拿出一个S+项目给对方当添头。


    许轻漾见季星野久久没有回来，也给自己寻了个借口，离开包间透气。


    他左拐右绕，正要凭记忆找到吸烟区，就听见拐角处隐约有声音传来。


    对方刻意压着音量，抱怨含糊不清，声调倒是一抑一扬，委屈得很。


    “我今晚在学校，话剧演到一半，被方总拉去参加应酬，幸亏临时找到了替补，不然我两边都要完蛋，明天还要想办法道歉、还人情……”


    “可我感觉，要是我现在离开鼎盛，分分钟就会被方总封杀，然后找不到工作，饿死街头。”


    “你才被包养呢！”


    许轻漾停下脚步。


    远处的季星野垂着脑袋，像只可怜的弃犬，独自蹲在墙角打电话。


    他吸了吸鼻子，但还是掩盖不住厚重的鼻音：“我昨晚为了赶进度，一整晚都没睡，今天还要被灌酒……”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季星野倏地深吸一口气，胡乱用手背抹掉眼泪。


    “温柔？”季星野崩溃，“他分明是恃靓行凶，亦正亦邪，精明到能把我卖了的野心家人设！”


    许轻漾：“……”


    许轻漾：“…………？”


    季星野叹了口气：“而且本来就是我们理亏，我感觉，方总可能占不到他的便宜，至于我想演戏的……”


    许轻漾没忍住轻咳一声。


    蹲在墙角里的人似有所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霎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许轻漾也不避讳自己偷听的事，追着往下问：“至于你想演戏的……？”


    季星野红着眼睛，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滴眼角泪恰好夺眶而出，划过面颊，他的脸上只剩诧异与不知所措。


    许轻漾：“……”被戳中XP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