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叉车被指挥着从货车上运下箱子。


    “嘀嘀嘀——”


    “好！”工人师傅指挥着往后退。


    最后一个纸箱被稳稳放下，地面散开一层灰尘。


    “云小姐，这是一百五十箱小麦面，特地要求我们务必交到您手上，请您清点并且在这里签字。”少见的，这群搬东西的师傅个个都是人类，云思雨感到一丝亲切。


    别墅后门已经堆满了纸箱子，多出了围墙一头。


    她嘴角扯起牵强的笑，“牧粱，这么多，你确定仓库装得下？”


    牧粱面上维持着镇静，但是这已经云思雨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他的猫耳朵不安地动作了。


    “云小姐，确认后请在这里签字。”


    云思雨转身接过师傅递过来的笔，规规矩矩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就在师傅们要走的前一秒，云思雨叫住了他们。


    “师傅，等等，你们接下来没什么事情的话要不先留下来尝尝面条怎么样，而且这么多我们一时半会搬不进去。”


    云思雨手心捏了把汗，看向那个抬脚就要上车的人类师傅。


    后者马上露出憨厚的笑，“可以啊，欸，兄弟们你们要留还是要走啊，老刘我先留了。”


    其他几个笑起来，纷纷打趣。


    “老刘老刘，你也是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上了。”


    “什么话，人家小姑娘盛情邀请。”老刘将头发捋了捋。


    就在大家沉浸在这欢乐的气氛当中时，角落不知是谁哼笑一声。


    “切，哪里是小姑娘邀请的，她是这家宠物吧，不应该问问主人的意见吗？”


    空气久违的安静，还是云思雨撞了撞牧粱的胳膊。


    牧粱推了推眼镜，“可以进。”


    “哎哟，小李你咋还在上面呢。”


    云思雨这才注意到那个坐在叉车上的男生，也是个人类。


    他的右眼上有条很深的疤痕，帽檐压得很低。


    在几位前辈的催促下，小李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这种别墅区就是好，前面还种了点花，我们之前养的因为忘记浇水都死了，还记得不。”老刘唠叨个没完，似乎想把之前的尴尬掩盖过去。


    这种情况下云思雨和牧粱并排在前面。


    她悄悄压低音量，“牧粱，我是不是不该邀请他们进来。”


    门被推开，牧粱没有说话。


    “牧粱，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云思雨粘在他身边，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牧粱叹了口气，往在门口溜达的几位师傅瞧了瞧。


    “还好当时我选择没让你一个人住而是办理了收养，”牧粱的声音很小，“这个世界的人类地位没有那么高，他们不敢进来，你邀请他们他们也只能在外面吃，法律规定他们进来就得吃官司。”


    云思雨瞳孔收缩，“怎么会这样。”


    “所以，阿树也是？”


    牧粱点点头，怪不得阿树听到自己一个人住明显放松下来，还向牧粱道谢，她还以为……


    “好了，不要想太多，你不是还要请他们吃面吗？”


    云思雨双眼聚焦，倏地反应过来。


    “对对，我怎么忘了，面条还在后面没搬进来，瞧我这脑子。”


    “不用，有人搬了。”顺着牧粱的眼神过去，云思雨看到了小李吃力地将箱子放在门口，一抬头，发现二人都看着他，瞬间直了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思雨不解地过去，注视那道门坎，又看了看外面因为无聊开始不知道干什么的几位师傅。


    她弓起身子准备发力，随后手上一轻，牧粱将箱子轻松抱起。


    “先进去。”


    云思雨乖乖跟着，看着牧粱放下箱子然后找了把锋利的剪刀。


    胶带被划开，隔着保鲜的大塑料袋，带点黄色的白面一捆一捆展现。


    “哇塞，感觉还不错！”云思雨拿起其中一小捆，掂量了一下。


    牧粱站起身，“我去烧水。”


    “我也去。”云思雨忙追过去。


    这些天她越发依赖对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五个人，应该够了。”云思雨将半罐蟹黄都倒进锅里翻炒。


    另一边，牧粱刚刚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顺带帮云思雨将面条捞出。


    “思雨，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云思雨翻炒着铁锅中的蟹黄，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


    “前几天电视台说想采访你，但我看你忙得没空帮你拒绝了，但刚刚他们又打过来了。”


    “有这种好事！”云思雨百忙中抬起头，“你眼神不对，天上掉馅饼必然有蹊跷。”


    牧粱见她这样，眸中带上笑意。


    “是，我了解电视台那边的套路，先和你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然后再开始八卦，最后道歉说自己不应该问，但这时候就晚了，舆论一经发酵，事态就不一样了。”


    云思雨十分赞同，“你说得对，而且我才刚起店不到一个月，万一说错话全白搭，以后这种都帮我拒绝了。”


    厨房门打开，云思雨拿着一个餐碟，端着两碗面放在外面的餐桌上。


    “你先端，我给你开门。”


    门外的几位师傅已经找了个地躲起太阳来。


    见二人端着面条出来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连小李也慢吞吞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抱歉，久等了，还有三碗马上来。”


    老刘忙挥手，“不打紧不打紧，先给他俩吧，小孩估计饿坏了。”


    牧粱端着盘子往小李那边放。


    那家伙拉低了帽檐，接过一碗，轻声道了声谢。


    最后一碗到老刘手上，“还不错，我听过你们家这个，还是第一次吃到嘞。”


    云思雨见五个人都坐下，她也不扭捏，拉着牧粱一块面对面和师傅们一样席地而坐。


    牧粱有些嫌弃，最终只是蹲下。


    云思雨可不管，开始和老刘唠起嗑。


    她了解到，这五个人都是场主收留的，平时能有个地方住吃饱饭就可以了，经常帮场主干活，老刘已经留在场里十几年了，而最小的是小李才来了一年左右。


    “哎呀，我们这几个，小麦场里不知道接了多少单子了，还是第一回接到这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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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面条，第一次听说，之前都是宠物粮。”


    “是啊是啊，那宠物粮也就冻干和牛□□还可以，其他的我不敢多说。”另一位师傅表现得愁眉苦脸。


    老刘忙打圆场，“去去去，那是你挑食，有的吃不错了。”


    说罢还瞧了牧粱一眼。


    这些都被云思雨看在眼里。


    “师傅，你们觉得这面条怎么样。”


    “不错，这上面这个黄色的搅和进去更香。”


    云思雨露出乐呵的表情，“是吧，我也觉得。”


    “你们这个黄色的是咋做的。”


    “这个啊，之前地上满地爬的螃蟹。”


    老刘的表情更疑惑了，“那玩意？是这个？”


    云思雨眼神坚定，“嗯！”


    “老天，那玩意不都扔垃圾桶的吗，壳梆硬，还到处爬，上次我宿舍那个蚊帐还记着不，就是被它夹破的。”


    “老刘，快吃吧，我都吃完了，你的还没动几口。”


    被提醒，老刘才将嘴闭上埋头干面条。


    “我先进去了思雨，脚有点麻。”布料摩擦声响起，牧粱站起身。


    云思雨挥挥手，“去吧去吧。”


    她巴不得对方现在走，其余几位师傅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六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牧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呼，吓死我了，小姑娘，你家这位在我们都不敢说话。”五人中的一位开口道。


    云思雨扭动了下身子，摸了摸头发，“师傅，我想问问你们平时工作时间特别多吗？”


    “也没有，我们场主人好，像今天只安排了我们上午的工作，下午就可以休息，”老刘百忙之中插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像我知道的宠物粮的厂子，里面也有我们这种包吃包住的，待遇就没这么好，基本看不到他们放假。”


    这不就是压榨吗？


    云思雨眼睛咕噜一转，“师傅，你说的是哪家宠物粮？”


    “很多，”沉默了很久的小李开口，“我就是从那里面逃出来的。”


    这下换为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李，你，你怎么没和大家说过啊。”


    “是啊，你咋不和俺们说。”


    小李将碗筷放下，“说了能有什么用，博取你们的同情吗？我不需要。”


    “呃，”云思雨看了眼几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决定由自己站出来，“你千万别这么想，大家也是关心你，依我看可以把他们举报了，让他们进去吃牢饭！”


    此话一出，气氛反倒更尴尬了。


    “咳咳。”云思雨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抿紧唇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低下了头。


    “我也想过的，那有什么办法，”小李摘下了那顶帽子，“我的眼睛，这条疤就是他们那刀威胁打出来的。”


    有了话匣子，小李开始滔滔不绝。


    连一向话多的老刘都没有打断。


    “我在那里出生，我的妈妈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死在了那里。”说到此处，小李的头抬了起来。


    “你们都叫我小李，你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名——”


    “叫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