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藏予星》 天色渐晚,教学楼的灯光在晴朗的天空下亮得刺眼。
东西连廊本来就少有人走,只余下一盏孤零零的灯罩在少年的头顶。连廊之下,从食堂回教室的学生络绎不绝。
舒璇小跳步地走回来,看到少年仍乖乖在原地,眼睛笑弯了:“写了多少?”
严朔重重吐出一口气,坐直了。
舒璇过来张望了眼,发现他写了四分之三。课本不在身边,他也没地方查上学期没学会的公式,可即便如此,他也能凭新课推理出一些题目的解法,将作业写得七七八八。
舒璇收起他的作业:“行,也差不多,尤老师应该也能看到你的态度。晚自习前,我帮你放到办公室。”
严朔长舒大气,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二十五了。
“今天这么晚回家?”
“我和我妈说过了,今天在校晚自习。”
刚才她趁他写作业离开,就是去吃晚饭的。
严朔哦了声,起身甩上书包,才迈出一步,一条手臂再次横亘于前。紧接着,亮晶晶的眼睛又眯起来了,看上去在打什么主意。
他无奈地拖动嘴角:“怎么了?”
舒璇从校服怀里掏出了本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我刚去把上学期的物理笔记复印了。”
纸张还带着校服烘出来的热意,夹带着奇异的味道钻入他鼻腔。他低头看着这一沓复印纸的厚度,良久才应了声。
舒璇:“我很相信尤老师。她让你当副课代表,不仅仅是为了激励,而是她真的看出了你的潜力。你真的很聪明,只是失去了段时间。”
严朔忽然抓紧了这本笔记,指节发白;他猛地将书包拉链拉开,一把将它塞进书包,然后闷头绕过舒璇。
“哎?”舒璇转身,但严朔已经冲出去了,她只好垂眼,拍拍手,“行吧,今日爱管闲事的指标达成。”
第二天舒璇并没有在严朔的课桌上看到自己的笔记复印本。
每天的作业他倒是都写了,只是做一大半空一小半;叫人既挑不出多少态度毛病,但也看不出有多少后来紧跟的认真,程度精确而微妙得过分。
这一周,陈宗平倒是再也没在他们门外出现过了。
“严朔,你听说了吗?”舒璇转身趴到他桌子上,眨巴着机灵的眼睛,“老皮说只要我出了任何事,那就认定是他干的。他非但对我构不成半点威胁,还得保护我呢。”
严朔沉默地点头。
舒璇眼珠子一转,凑近了问:“你看笔记了吗?”
严朔翻页的手稍停,没抬眼:“没。”
其实看了一页。
少女的字体既端方又灵动,转折又圆又柔,像她本人一样,是谁见了都会新生欢喜的字;收笔却顿挫有力,也像她本人一样,是见了谁都会炫耀笔劲的字。
幼时母亲在教他书法时说,古人见字如晤,瞧见了字,就像看见了人。
那密密麻麻、讨人欢喜又肆意张扬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
周五放学推开门时,屋内的热闹与他无关。
严朔站在门口,看到满屋子追泡泡的小学生,慢慢弯腰脱鞋子。
“哟,表哥回来了。”舅妈抱着小侄子,“严朔啊,今天旺旺的同学来家里玩,稍微吵了点,你别在意哈。”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扫过空无一物的餐桌,食物残渣刚被擦干净,桌子表层还泛着水光。
进房间,包才放下,他就看到出门时还正放着的那沓纸现在被翻了过来,上面印着个脚印。
他猛地将笔记翻过来。
幸好,正面没事。
然而,翻到正面时,那一行行整齐的女性字体带着亮晶晶的眼眸闯入了他脑海。明朗而舒展,规矩但灵动,美妙而诱人极了。
可他耳边却是幼儿刺耳的尖叫,舅妈和舅舅在客厅里哄着小孩,笑声越来越大——
“你们动了我东西?”
客厅里的热意随着他的参与被按下暂停。
舅妈抱着小侄子,回头温和地笑笑:“肥皂水在最上面的柜子,就差一点点,我看这高度正好。你不会生气的吧?”
还没等严朔说话,舅舅就自顾自接上了:“他像他妈妈,怎么会生气呢?”
舅妈拉过旁边两个被吓着的小孩:“对啊,哥哥不会生气的,没事,继续玩,旺旺妈妈给你们去拿果冻。飞飞,上次你妈妈说你喜欢的是这个对吗?”
……
他们可以自顾自地暂停、开始、将他当做一段不参与进去的附加程序,在不经意的摇一摇激活后点叉自动关闭。
砰!
大门重重地在身后关上。
孩子的哭闹只暂停了一瞬,紧接着继续在客厅里爆发。
舅妈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他没事吧?”
舅舅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我们做的够好了,他开口要什么,我们缺过他吗?倒是他爸爸,上个月过节多打了五万块来,这个月就只有基础生活费了。这么大个老板,斤斤计较,给他儿子的钱都不够给外面的女人买件衣服的。”
……
七点半,家庭的晚餐早已落幕;周五晚上的聚餐吹水才拉开序幕。
陈宗平换了身运动服,蹲在街口,见到严朔时蹦了起来:“幸好我今天也没吃饭,吃什么,走!”
另外两个小弟表情愤愤:“早知道老大请客我就不吃晚饭了。”
严朔拿下巴指了指远处:“你们不是早就想吃湘味烧烤了吗?”
“这家可不便宜啊,”陈宗平上下打量,嘿嘿一笑,“看来那天我替你被老皮骂的半小时不白骂。”
一群人吊儿郎当地朝着开在商铺一楼的烧烤店摇摆过去。
走着走着,陈宗平才发觉不对劲。
他凑近了问:“你哪里不高兴了?”
严朔眼神厌厌:“不高兴个鬼。”
陈宗平一拍手:“瞧,你平时又不这样说话。我懂了,你今天叫兄弟们出来是来散心的。”
严朔不说话。
陈宗平心知肚明:“行,今天陪你喝两杯?这回不到超市买了,就在饭店点小麦果汁,让你狠狠出血。”
他们挑了张靠玻璃外窗的桌子。
一落座,严朔就闷头点单。他抬头:“你们家特色什么?”
服务员:“您可以试试我们新推出的二十倍辣羊肉串。保证正宗湘味!”
“行,这个来十串。”
林城沿海,口味清淡;林城人吃辣的水平都挺一般的。
旁边的小弟们纷纷掩嘴:“看来是有心事要狠狠抒发一下。”
“诶?这不舒璇吗?”
严朔垂下的眼睫忽然一颤,仰头靠后恹恹看向玻璃幕墙外刚换上白色毛绒外套的少女。
她穿着白色毛绒绒,带着白色毛绒绒的耳罩,就连手套都是个白球。
舒璇正和陈宗平隔着玻璃大眼瞪小眼,手指狠点,一副势不两立的味道。
明明到这商场是为了给王嫣过生日,舒璇才刚吃完晚饭出来,就撞到看到严朔和这群刺头又在一起。
她气得从正门大步进来:“你们怎么又在一起?”
小弟们四下张望:“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情?”
舒璇:“我……”
“哦,你罩着他啊?”陈宗平学会了抢答,“我今天单纯约他出来吃饭,多友善啊?不碍着你罩他吧?”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个大盘子到他们旁边:“您好,您的五瓶青岛和十串二十倍爆辣羊肉串。”
众:“……”
舒璇盯着那盘子东西。说是肉串,更像是一坨坨纯红的辣椒粉和水裹成了泥在签子上。
她再次指向陈宗平鼻子:“你这还不是欺负人?”
陈宗平:“……”
他悄咪咪望向严朔,眼皮抽搐:我是不是又要再扮演恶人了?
从舒璇走进来开始,严朔就低着头,少女清亮的声音像她的字一样明媚地跳跃在他脑海里。
可是一翻转,就是那叠笔记背面的脚印。
他忽然无力地撑到桌子上,表情无辜地望着舒璇,嘴角笑意无奈:“课代表,他们今天叫我出来,我也不好不出来,是不是?”
“他们逼你吃这个?还喝酒?”
“是啊,不吃完不给我走呢。”
舒璇看着那几瓶啤酒,和一摞看着就能让胃着火的羊肉串,走到严朔身边将他拎起来。
陈宗平对严朔的意图极为敏感,一把拉住舒璇:“这花钱点的,你别浪费啊。这搁店里卖就是能吃的东西,又不是毒药。你要罩他,那替他吃啊。”
舒璇停住了,眼神很犹豫。
小弟们在一旁煽风点火:“老皮说,我们再找你麻烦就要我们好看。这样吧,我们就单纯请你吃个串,这酒放一边去,就不算找你麻烦了。”
舒璇犹豫地指了指:“十串?”
陈宗平肯定地点头:“吃完。”
不论是少女放弃后的垂头丧气,还是她硬着头皮上之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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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得花容失色的狼狈模样,都能将那该死的明媚给摘出去。
严朔忽然在沉默中笑了出来,眼眸的黑意毫无波澜,轻推了她把,给了个狡猾的台阶:“走吧,没必要总是……”
“行!”舒璇一口答应,让几人都蒙了。
难道她特别会吃辣吗?
舒璇将围巾摘下来,坐到他旁边:“我,我帮你分担一些,不保证啊。我俩把这吃完就行了吧?”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斜瞥了下严朔,凑过头去。
“我可不是白罩你的。”
严朔表情未动:“哦?”
舒璇自有打算:“我替你吃一串,你欠尤老师五次满分的作业,没满分就顺延。就这么成交了,你没机会讨价还价,感谢我吧!”
店内环境嘈杂,为了让严朔听清,她的声音没有压得很低,连带着旁边的人也都听见了。
几人忍不住笑出声,只能装深沉,拿手罩着下半张脸。
耳语时少女气息轻吐,些微绕过耳垂。严朔眼中情绪绕得愈发复杂,最终却只剩下了个“嗯”。
“那我开始了!”
舒璇将手套和耳套摘下,什么话都多说,拿起那一串红彤彤的东西往嘴里塞,动作之流畅让人误以为她就是十足的湘妹子。
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嘶——”
一桌子男生捂着眼睛:真没眼看。
陈宗平小心翼翼偷窥严朔,后者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不敢往她那儿投去一眼。
“水,水——”
严朔没抬头,只是给她递了个杯子。
“再来点,再来点——”
忽地,严朔站了起来,让舒璇热泪朦胧地仰头,含糊不清地问他干什么。
严朔径直从桌边离开,但没一会儿就坐了回来。
舒璇拿冰冷的手冷敷自己滚烫的两颊,嘴唇微微犯肿:“才吃了半串。”
忽然,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个纸盒饮料。
一盒草莓牛奶,还贴心地已经把吸管插好了。
牛奶可比水解辣。舒璇立刻大吸了两口,顺着草莓牛奶将第一串的后面几块咽了下去。
陈宗平等人紧盯着她,看到她将第一根签子霸气甩在桌上时还不住鼓掌。
进度才十分之一,少女已梨花带雨,双颊绯红。
可桌上的气氛却像是被她点亮了。
明明是在被为难,少女却愈发明媚了。
舒璇的手正要去拿第二串,忽然有只手按住了剩下的全部签子。
桌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严朔就拎起第二串风卷残云般将它消灭了。可这还不够,他放下签子,随手倒了杯冰水,接二连三地拿起剩下的几串,面不改色地让桌上剩余的骇人红色越来越少。
舒璇拿冰水杯敷着,眼睛越长越大,歪头看向严朔。
后者什么话都没说,脸甚至都没有泛红,动作行云流水。
陈宗平尝试着拿手指沾了下底盘上的调料,一舔,眼泪险些喷涌而出。他颤抖地看向还在解决最后一串的严朔,嘴唇颤抖,在桌面底下发了微信。
陈皮:[老大,你不是想多逗弄一下她的吗?]
只是想逗弄一下而已。
想看她的仓皇无措而已。
但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呢?
严朔放下最后一串签字。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他端起水杯,只有颜色过于红润的嘴唇才能告诉别人他刚才进行了怎样的挑战。
舒璇在旁,既庆幸又害怕,甚至有些懵懂和疑惑。她知道自己肯定吃不完十串,但也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自己只发挥了这么点力量。她比谁都知道这辣的厉害,看向严朔时异常害怕,甚至担心这辣伤了他的脑筋才让他这样不知疼痛地快速吃完。
“严,严朔,你没事吧?”舒璇连忙在桌上翻找,忽然发现刚才那盒草莓牛奶还剩一口,恍然无措间递了过去。
严朔毫无顾虑地接过,下意识将最后的甜牛奶卷入喉咙,微微张口,声音卡着压抑。
舒璇声音带着哭腔:“我,我能够再帮你一点的,你没必要——”
“我不想多欠作业。”他的喉咙全哑了,眼睛眯成细长一条,忽然,他捏紧了手中的牛奶盒子。
这才发现,只是她刚才喝过的吸管。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两重层叠。
刚才还未见的红意顿时染上他的面颊。他侧目看向舒璇,猛地将牛奶盒扔掉,严重黑色井水像是终于有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