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檐和杨韧一起从府外归来。


    此时的雪溋正被宋氏拉着在一旁絮叨，听着宋氏的问话，左右不过是些女人家的闲话，其中或多或少夹着些许对沈檐喜好的打探。


    这边，沈檐与杨韧还在交谈。


    想起今日所见到的，沈檐不禁眸色微沉。


    而一旁的杨韧还在不停地言说着此次盗匪的猖獗。


    走进内厅，见自家妇人还在叙话，杨韧轻咳出声。


    得到杨韧的示意，宋氏立马起身，上前轻迎“老爷，你回来了，今日怎样，那群匪徒有下落了吗？”


    “夫人放心，有王爷的人马加入，那群匪徒想是再嚣张不了多久了。”


    杨韧轻扶宋氏，语调沉稳，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宋氏敛了敛眼中的嘘意，而后转身对雪溋轻笑道“夫人，今日王爷前去巡查那些匪徒，想来事务繁多，精力多有消竭。那妾身与老爷就先不打扰夫人与王爷安置了。”


    说完，她便在杨韧的示意下，跟着他向外走去。


    待他俩走后，雪溋这才看向沈檐，柔声轻问“都这个点了，王爷在外可曾用过晚膳？”


    沈檐眸中似显暗色，而后清冷出言“今日事务较多，随意对付了几口。不过无碍，本王有些累了，咱们还是早点歇息吧。”


    说完，他示意雪溋熄灭烛火。


    雪溋这才款款向前，来到火烛处，轻轻一吹。


    瞬时，屋中被阴暗笼罩。


    沈檐拥过她，慢慢行至床榻。


    而后他突然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雪溋有些不自然，这毕竟是在别人府上。


    她抬手欲制止男人的动作，却不妨男人眸中紧眯，似暗示着她什么。


    雪溋一时间没会过意，不禁眉头紧锁。


    突然，唇上被男人轻轻一咬，雪溋有些不满地出声。


    似听着雪溋出声呻吟，男人的动作愈发猛烈。


    雪溋看着他，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顺着男人的举动，高声吟叫。


    好一会儿，屋外风影闪过，沈檐这才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雪溋，而后抱住她，打开窗柩，一跃而上。


    雪溋自是知晓他身怀武功，却不想他轻功竟如此之高。


    不过须臾，他们便已出了这刺史府。


    男人到一旁，将她轻轻放下，而后看了看刺史府，又看了看她，耐心解释道“杨韧那老贼派了人监视我们，刚刚本王只有如此，溋儿，你没事吧？”


    雪溋面色微红地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万一杨韧派去的人突然见他们没有了声响，感觉不对要去察看该怎么办？


    沈檐蓦然一笑，带着几分风流的气息“你放心吧，本王早已安排好了，现在房间里还有人。”


    听他这么一说，江雪溋大抵是明白了。


    他故意趁盯梢那人移换身行之迹，来了招偷龙转凤。


    可又一想到那间屋子，别人正在里面做那种事，这让她今后该怎么睡？


    似看出了女人的担忧，沈檐带着几分怜爱抚了抚她的颊“溋儿，你放心，那不过是影卫用了口技，不是真的在房间做那事。”


    听他这么一说，雪溋才反应过来，想来岐王麾下能人辈存，区区模仿他人声音会这等绝活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为了表示对此的无谓，雪溋还是摇了摇头“这些充其量也是小事。我知道王爷这般做，自然是有其中道理。”


    沈檐眸中闪过几丝慰然“溋儿，这段时间，真是太委屈你了。今日我与那老贼去看了下邺州城内的情形，其间遇到的那些人，估摸都是那老贼安排的。我觉得既然如此，说明他不愿本王去的那些地方，才是真实的邺州百姓所在之处。”


    说完，他看向雪溋，眼里满是疼惜“溋儿，如若你累了，不想与本王一同前去。那你就先去客栈，本王现在就派人保护你过去。”


    这才是真正了解邺州灾情的好机会，雪溋自然也不会错过。


    她眸色发亮，态度坚定“我愿与王爷一同前往。”


    于是，沈檐便抱着她，向今日未曾巡过的地方用轻功行去。


    不一会儿，男人便轻脚落地。


    接着雪溋也被他放了下来。


    见不远处便是一片废墟，其中衣着褴褛，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处，甚至那些人里还有很多小孩子，他们纷纷微缩在一团，光这样看着，雪溋就心生不忍。


    往昔年幼的她也是如此，那时她在街上乞食，总希望能有个好心人为她驻足，施舍些许吃食。


    所以，在后来入了万刃阁后，每次执行任务，见到街边有乞讨的幼儿，她总会不自觉地拿出钱财接济。


    这般想着，她伸手到怀里，正想拿出些许银两去赠予这些可怜的孩子，却被一旁的沈檐制止。


    “不要施舍任何好意，他们人太多了，你给了一个，剩下成千上万的人都会因此围过来。”


    雪溋闻言有些失落，但一想沈檐说的有理，便歇下了想救济这些孩子的心思。


    只见沈檐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套破烂衣服，他吩咐雪溋快速换上。


    两人稍做乔装，待一切准备就绪。


    正当雪溋欲向那些人行去，却不妨沈檐又突然拦住了她。


    仔细检查了下雪溋此时的装扮，又看了看身置废墟的那些人，沈檐不由英眉微皱。


    他着身蹲下，随手抹了些泥土，往自己和雪溋里里外外地撒了又撒。


    确保此时的自己与那些流民无异后，这才带着雪溋向他们行去。


    只见此中有一人单坐着，其他人都不愿与他坐在一起，这种情况，一般人本应远远避让，却不妨沈檐偏偏行至他面前。


    他跟着那人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别人的反应。


    那人瞥了沈檐，而后抬脚踢了踢他，好似在暗示这是他的地盘，识相些，快点走。


    沈檐全然不顾，分毫不移。


    那人见沈檐这般不识眼色，颇为恼怒，正欲动手，却不妨手里突然被沈檐塞进东西。


    那人的脸色稍做缓和，而后才慢悠悠地问道“你俩是哪里来的啊？”


    沈檐这才拉着雪溋一起坐下“这位兄台，我俩是城北那边来的，这不大家现在都没了家，我俩不得已只也好叨扰兄台了。”


    男人摸着手里的炕饼，心里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拿出一半，还给了沈檐。


    “我们是大男人，这几顿不差，但饿着你婆娘可不行。我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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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个混不吝，倒也不至于昧下女人的口粮。”


    沈檐垂眼微低，他示意雪溋接过那半块炕饼。


    雪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过，而后放进怀里。


    沈檐朝那人拱了拱手“兄台仗义，小弟惭愧。都怪这洪灾与官府，这才搞得这般狼狈。”


    男人抬眼，而后又垂了下去“你俩的口音听着不像这里的人。”


    言下之意足以说明男人并不相信他们。


    雪溋倒是一惊，万没想到面前这满脸胡茬的男人居然这般心细。


    这边沈檐带着几分叹气“实不相瞒，我与内子是过来邺州做些小买卖的。可谁知，我们的那些东西直接被那些人抢走了，他们还想把我与内子抓进大牢，恰好那时有匪徒经过，他们忙于抓那些匪徒，顾不上我与内子，于是我俩这才逃了出来。”


    男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眸中颇显恼怒“这狗当官的，真是不给人活路。”


    沈檐慢慢靠近他，嘴里也附和着“可不是嘛，我与内子如今身无分文，便是想回家，也无任何盘缠。这才不得不在此流落，只愿能早日凑齐去往京都的路费。”


    男人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唉，你俩也不容易。只是莫说如今你俩没有路费，便是有，这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回去。”


    沈檐一听，连忙追问“杜兄为何这般说呢？”


    那杜三指了指水渡码头的方向，而后面色黯淡“前几日，官府下了文，说是最近这几个月，都禁止外出。除非有官府章印，要不然任何人都不能离开邺州。现在的邺州，那是只能进，不能出啊。”


    沈檐佯装不解“为何会这样？我家中父母仍在，若我们俩迟迟不归，他俩又年老体弱，这万一出个事，可怎么办才？”


    杜三将手掌搭在他肩上，已示劝慰“听说是朝廷派人下来了。那些狗官为了应付朝廷那边的人，故意这样弄的。这也没办法，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只能祈求事情快点过去吧。”


    沈檐闻言，眸色微沉，随即便反问道“兄台这话是何意？朝廷来人赈灾不是好事吗？为何官府要这样做？”


    男人瞥了眼四周，而后才低语道“说是赈灾，那些米啊，钱啊，又怎么会真正落到我们手里。不说这些，就连平日的米商都被官府强制征收拿去给那些富人卖高价，我们这些人算什么啊。之前也有那不服气的，人家官府就直接把他们打入盗匪，这通缉令一下，不是犯人那也是犯人。”


    有些官场上的东西，的确是不可言状的。但如果事情闹至这个地步，当地百姓几乎心知肚明，那就说明这杨韧这般大规模的敛财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沈檐面色愈发难看，好在面上裹着黄土，外人看不出其中神色。


    那杜三还在一旁好心劝说“官府拿钱都还不够呢，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来关心咋们这些人的死活，咱们只能多活一日算一日。这熬不熬得下去就是看各人的命！”


    雪溋在一旁沉眉深思，她自然也没想到，邺州已经乱成了这样，这杜三嘴里的话更是骇人听闻。


    她一时间也不甚明白，这杨韧即使再贪，也不至于拿这么多无辜百姓的命作为代价吧。


    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着这般风险也要去敛索这个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