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就要步入尾声，气温这段时间又下降不少，首城的天也连着阴沉了好几天。当然，还是和科拉的严寒不太一样，首城的冬季没有冷到那个地步，但来自隆冬的寒气还是丝丝缕缕地往骨头里钻。


    蕴宁跟着裴叙从军校的训练场地出来时，外面又下起了雪。


    蕴宁感觉到冷意，将围巾拢了拢，瞟了瞟身旁的人，这小动作自然会被裴叙发觉，他脚下步子沉稳，看了看蕴宁：“冷就走快些。”


    现在是傍晚，军校学生下午课程刚刚结束，现在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又或是带队的教官，他们见到裴叙就会在两步远的距离停下，做一个标准地联邦军礼。


    蕴宁跟在一旁，见此情景，不由摸摸鼻子，以此掩盖唇角的笑意。


    明明裴叙还很年轻，偏偏因为能力和资历走到了这个位置，虽然他本人担得起，但看着不管男女老少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她还是有些想笑。


    蕴宁还敏锐地察觉到作战中心跟之前几个月不大一样了。


    非要形容的话，几个月前的作战中心空气里都飘着咖啡的味道，人人都是捧着份文件，走起来的时候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而现在的作战中心明显稍稍闲了下来。


    蕴宁不好过问裴叙这些，一路安安静静地跟人回了作战中心。


    裴叙还有其他事要忙，刚刚说了在十分钟后有个视频会议，蕴宁也就不打算再上楼，指了指门口，“我先回家吧。”


    不等裴叙应声，身后门开又关，蕴宁听到了周泽的声音：“上校。”看到一旁的她，又点了下头：“程小姐。”


    蕴宁笑着点点头，这个作战中心秘书处的最高职员今天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一直没在裴叙身边出现，现在回来碰巧才撞上。


    他还换下了西装。


    周泽个子也不算矮，外面穿了件深色大衣。


    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眼上还是架着那副眼镜，倒是显得更加温和，像是什么大学老师。


    蕴宁很少见他西装之外的样子，不由多看两眼，四下无人，蕴宁干脆跟他开起了玩笑：“周秘书，我一直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啊。”


    这问题问的很突然。


    周泽一顿，看了看旁边的裴叙，才答：“…32。”


    “你一点不像啊。”蕴宁这下真的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周泽几眼，“你看着也就25左右诶。”


    这话当然是有些夸张成分，周泽确实长得让人看不出年纪，但蕴宁这么说，主要是前些天在科拉周泽帮了她忙，答应了不会跟裴叙提及她问的那些事。


    蕴宁现在也就是嘴甜一下，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周泽果然显出意外地神情：“呃…谢谢？”


    “那你结婚了吗？”


    “……”周泽看了眼裴叙，不知道蕴宁是要干嘛了，憋出一句干巴的回答：“…没有。”


    蕴宁更意外了，但看周泽这难得不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由心眼就坏起来，学着长辈那样打趣道：“条件这么好，怎么还没结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


    ——给你介绍几个。


    这话没说完，一旁的裴叙像是失了耐心，掀了掀眼皮，声音很淡：“雪大了不好走。”


    “啊？”刚刚没注意，蕴宁忙看看窗外。


    雪真的下大了些，她吸吸鼻子，打算离开了。


    走之前，她颇自然地晃晃裴叙的手，又笑起来：“等你回家。”


    ……


    腕间的圆环响起通知音，裴叙打开看，浏览通知的间隙想起什么，忽然又看向周泽：“你去送送她。”


    今天蕴宁和他一起来的，估计没带她自己那张识别卡。


    周泽点点头，只是才迈两步，身后的人有些突然的开口。


    “你为什么对她的称呼不一样？”


    周泽生生止住脚步，脑子里很快想明白这话是在问什么。


    他知道这对夫妻刚开始时是怎样的面和心不和，怕裴叙心底生厌，打从一开始，只有他和这两人在场时，周泽叫的都是程小姐。


    但如果在外人面前，他会称蕴宁为夫人。


    ——像是陆中将在荣锦第一次见到蕴宁那次一样。


    叫一句夫人，也是方便其他人知道蕴宁的身份。


    周泽有些僵硬地回身。


    上校难道是怪他在外总喊程蕴宁夫人？


    虽然知道在问什么，却不知道这位裴上校为什么这样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泽语气斟酌：“……在外人前你们毕竟是夫妻。”


    裴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闻言点点头，不等周泽松口气，又听那位沉默寡言的上校问：“那不在外人前呢？”


    周泽看了上校几秒，反应过来了。


    感情不是不喜欢夫人这个叫法，是想更正另一个叫法。


    周泽不免心底觉得好笑，又觉得自己太过迟钝。


    他这段时间将这对夫妻的变化看在眼里，上校想说的是什么，他早该猜到的，怎么这时反应这么慢？


    不等他懊恼开口说话，裴叙已经放下手，关掉了光脑，微小的声音让周泽顿住。


    上校抬眼，看向周泽身后的大厦门口。


    周泽这才敢离开。


    只是走到门前，周泽又道：“那我去送送夫人。”


    语气并无试探，十足的肯定，这是他给上校的答案。


    这次裴叙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说话，迈步离开。


    周泽出了门，脸上不由带了笑。


    若是换作以前，他哪里能想到上校有这样的变化。


    ……


    出去一看，蕴宁刚迈过安检，果然在门口立着，像是知道裴叙会让他追出来。


    听到脚步声，蕴宁笑盈盈地望过来。


    周泽笑笑，没麻烦其他工作人员，自己用站到前面，示意蕴宁先进去。


    “还是你们方便，直接面容就好。”蕴宁说完，顿了顿，看着周泽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语气里带了几分好奇：“不过周秘书，你怎么了？”


    “什么？”


    “表情有点……你知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说给我听听？”


    雪下大了，两个人步子都还慢慢悠悠的。


    周泽心想，自己也算是练出来喜怒不形于色了，蕴宁倒还是能看出来。


    他没答这句话，面上仍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


    这是不告诉自己的意思了。


    难不成又是机密？


    蕴宁盯着他看了几秒，周泽看着她，表情未变。


    蕴宁只好放弃，耸耸肩，迈步出了大门。


    不应该啊，她才早走几分钟，还是在一楼大厅，裴叙和周泽能说了什么机密？


    ……


    裴叙回来的时候，蕴宁正窝在沙发上看情景喜剧片。


    她已经换上了自己那套稍稍厚点的家居服，搭了个毯子，也没有要好好搭的意思，怀里抱着翠翠，正握着小猫的两只爪子玩。


    视线从小猫那透露着几分慵懒的脸上挪开，不等裴叙开口，蕴宁就抬头看向他，笑盈盈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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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


    “外面还下雪吗？”


    “没那么大了。”


    “吃饭了吗？”


    “嗯。”


    蕴宁给翠翠顺着毛，看着裴叙走近，不由将自己想了一个晚上的两件事付诸实践——


    她将电视剧暂停，又将翠翠放下，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裴叙坐下。


    裴叙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不过看她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也照做就是。


    蕴宁抚了抚裴叙肩头早已不存在的晶莹雪花，裴叙由着她，垂着眼睛看去。


    蕴宁望着他的眼睛照旧是亮晶晶的，但是又带了些迟疑：“裴叙，我问你一件事。”


    ——“你们作战中心，有没有一个姓云的人？”


    蕴宁表情犹豫，语速却很快，像是想了这个问题很久：“…年纪和我差不多的。”


    “……”裴叙眉敛起来，看着她，神色不明。


    蕴宁立马就有些紧张：“怎么了，这不能跟外人说吗？”


    “不是。”裴叙看她那害怕心虚的表情，眉心微皱，只问：“男的女的？”


    “……”蕴宁无言沉默几秒，这才意识到她给的信息并不是很明显，起码都不能让裴叙区分性别，“是女的。”


    她想了想，只好又凭着记忆，回忆起原书作者对女主的那些描写，补充说：“她鼻尖还有一颗痣。”


    书里写她是温婉清丽的长相，个子高，偏瘦，身量纤纤，实验室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都要格外好看些。除此之外她性格也很好，谈吐落落大方不说，脾气随和，同事们也都很喜欢她。


    这是会让裴叙动心的类型吗？


    她跟人家差得也太远了，几乎是完全相反嘛。


    蕴宁不由觉得丧气，但裴叙没看她，也就没察觉她的异样，“你问这人做什么？”


    蕴宁随便编了个理由：“听朋友说之前有个熟人在作战中心搞研究，好奇问一下。”


    程蕴宁嘴里总会提起很多朋友，却又很少出去跟她们见面。


    裴叙看向她，心底觉得好笑，眉也在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蕴宁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每次找的借口有多么蹩脚。


    他看着她，却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我不记得。”裴叙如实告诉她。


    虽然是那栋白色大厦中的第一阶梯的掌权人，研究部门也受他管辖，但具体工作也不会由他领导。


    他当然也就不会关注人员变动。


    裴叙淡声道：“想知道的话让周泽去查。”


    蕴宁忙说算了，“本来也不是交情很深的朋友。”


    看来女主还没出场，还没和裴叙相遇。


    这就是她从科拉回来就一直在想的问题。


    她是喜欢裴叙没错，可是按照原书剧情，裴叙对女主可是把一见倾心和日久生情都占了，冰山一样的人也就对女主有点笑脸，女主对他的感情虽然从来没有在作者笔下明显的表现过，但是也是很欣赏这位上校。


    要不是已经被家里逼着取了个花瓶原配，错过了最好的言明心意的时机，这位大佬男二真的能和女主有所发展也不一定。


    “花瓶原配”蕴宁看向裴叙。


    他依旧眉目淡然，结束一整天的工作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问题，但都很配合地给了答案。


    如果女主以后出现了，你喜欢上她了，可千万要告诉我啊。


    蕴宁看着他，在心底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难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喜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