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城西村的鞭炮声渐渐多了起来。


    这是顾宛央第二次跟桂花婶和张婶一家吃年夜饭，去年年夜饭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同住没多久，没粮也没钱，全靠着官府救济粮过日子，年夜饭自然是简单地聚在一起热闹一下而已。


    今年比去年的境况好了很多，桂花婶和张婶家男人在外打拼了一年，年关前托人把钱都捎了回来，还有小桃跟着顾宛央做了一年的工，也攒了不少钱交给桂花婶，顾宛央更不用多说，这一年虽然很辛苦，但收获满满，不仅是钱财上的，还有亲情上的。


    而且陈家二老还买了一堆年货带过来，所以今年的年夜饭非常丰盛，本来顾宛央想要承担起做年夜饭的重任，但桂花婶和张婶心疼她做了一年的饭了，只让她做三个大菜，其他的她们两个来张罗。


    顾宛央看了看准备的年夜饭食材，打算做个羊肉、蹄髈和鱼，其他的小炒菜和蔬菜以及汤就让桂花婶和张婶准备。


    天空飘起了雪花，城西村的上空炊烟袅袅升起，大片的雪花与白色的烟雾融为一体，为万物裹上一层素妆。


    羊肉和蹄髈是陈大爷和陈大娘特意去集市买了带过来的，那条大草鱼是隔壁婶子家水塘养的，桂花婶特意去买来的，说是年夜饭必须得要有鱼，取年年有余的好口彩。


    羊肉是特意挑选连皮带肉的，顾宛央打算做的白切羊肉，正是需要这种部位，这样的羊肉煮出来肉质紧实、香而不腻。


    昨天晚上顾宛央便将羊肉切成大块，浸泡出血水后用花椒和盐将羊肉细细地抹一遍，花椒盐能渗入肉质提升香气，更好地去除羊肉的腥味，然后再用料酒和葱姜汁腌制一晚上。


    经过一晚上的腌制，顾宛央把羊肉取了出来清洗干净，冷水下锅开始焯水，水开之后捞出浮沫，转成小火继续炖煮，把八角桂皮等等这些香料装在一个自己缝制的纱布袋中，压制在羊肉的底部一起炖煮，羊肉会慢慢吸收这些天然的香料，逐渐散发出香味来。


    等到筷子能够轻松插入羊肉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将羊肉放凉后，再连皮带肉切成厚厚的片状，放在盘中码放整齐，并在羊肉上方铺一层纱布和干净的白菜叶，再压上重物，使得羊肉冷却后变得肉质更加紧实。


    这道菜严格来说是凉菜，就是得放凉后再吃，吃起来筋道细嫩，蘸上料汁后口感鲜美无比。


    酱蹄髈也是道硬菜，顾宛央先将蹄髈用火烤一遍，将上面残余的毛烧除干净，再用刀刮一遍，就清除地干干净净了。


    再将蹄髈放入凉水中烧开焯水后捞出，起锅烧油炒糖色，再将葱姜料酒酱油炝锅爆香后加入足量的清水，再把焯过水的蹄髈放进去没入水中，同样地将纱布包着的香料放入水中，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炖煮。


    将蹄髈炖表皮呈酱红色、汤汁浓稠后便可出锅了，将剩余汤汁浇在蹄髈上面添香提味。


    烤鱼是这三道菜里面最为复杂的一道，先将草鱼处理好，将鱼骨敲断，然后再草鱼表面改花刀，再撒上盐、料酒和葱姜进行抓揉腌制。


    趁着腌制的时间，顾宛央将小泥炉的炭火升起来，做了个简易的烤架，等到草鱼腌制好后，将鱼穿在烤架上烤制。


    小泥炉的火焰，让顾宛央在这寒冷的天气感到一丝温暖，她专注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鱼，直至表面金黄散发出香气，这才将烤好的鱼放入铺满配菜的砂锅中备用。


    顾宛央另起一锅烧油，将葱姜蒜辣椒和豆瓣酱放进去爆香，再加入几勺清水煮开后，倒入砂锅中。


    接着再往砂锅中的草鱼身上撒上蒜末、花椒和葱花，将烧的滚烫的热油泼了上去，只听得“滋”的一声，热油将调料激发出浓郁的香味，这让在厨房忙碌的桂花婶和张婶吸引了过来。


    她俩从未见过这种做法的鱼，边干活边观察着顾宛央的做法。


    顾宛央将砂锅放到灶台上，吩咐小桃烧火开始炖煮砂锅中的烤鱼以及配菜，本来这道菜应该从这时候开始就端上餐桌，在餐桌上用小火边炖煮边吃的，但顾宛央见没有可以放在餐桌上的炉子，便打算将烤鱼直接炖煮好再端上桌，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炖煮过后的烤鱼逐渐入味，呈现出红油浸润过的颜色来，顾宛央见火候已够，吩咐小桃熄火，将整个砂锅端了出去。


    堂屋的两张大桌已经拼在了一起，桌上摆满了顾宛央、桂花婶还有张婶做的菜，大丰小丰和栓子早已被香迷糊了，哪都不去就等在餐桌旁边，数着一道一道上桌的菜。


    终于年夜饭的九菜一汤全部做好了，九婆婆一直招呼着陈大爷和陈大娘，她一边请陈家二老入座，一边让大丰小丰还有栓子帮忙拿碗筷盛饭，大家热热闹闹地忙活了一阵，总算是全都可以入座了。


    一大桌子正好十个人十道菜，桂花婶说特意做的九菜一汤，象征着十全十美。


    大人们都倒上了顾宛央自己酿的果酒，孩子们也都在杯子里倒了白开水，大家一起举杯说着祝福的话，放下杯子后，都等不及动起筷子来。


    桂花婶第一筷子就夹了一口烤鱼，她非常好奇这道菜是什么味道，等吃进嘴里后，她忍不住对顾宛央竖起了大拇指，草鱼经过烤制后继续炖煮，不但外焦里嫩，而且十分的入味，果然是能开食肆的厨艺！


    因为有好几个孩子，所以顾宛央并没有将烤鱼做的很辣，只是稍微有点辣度，所以几个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夹着烤鱼吃起来。


    小桃也不跟他们去争着吃烤鱼，而是将筷子伸向了酱蹄髈，她馋这一口好久了，她最爱吃蹄髈的皮，筷子轻轻一戳便能将一大块皮撕扯下来，连带着蹄髈的肉一起，大口吃进嘴里。


    这一口咸鲜滑嫩，一点都不腻，把小桃好吃得直跺脚，宛央姐的厨艺真的是太好了。


    陈大爷和陈大娘就近夹着白切羊肉蘸着料汁吃，连皮带肉的白切羊肉肉质紧实、料汁鲜美，没有一丝腥味，咬在嘴里也很鲜嫩，一块白切羊肉吃下去，两人连连点头。


    顾宛央见大家对自己做的菜都吃的很满意，心里也高兴，她每个菜都稍许尝了几口，确定了自己的水平还是跟以前一样。


    酒过三巡，大家原本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除了几个小孩子，大人们吃饭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开始聊起了家常。


    桂花婶喝了两杯果酒有些上脸，脸上红扑扑的，她端着杯子敬顾宛央，说道：“宛央，这一年多谢你照顾小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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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皮猴子比去年懂事了很多，谢谢你。”


    顾宛央赶忙说道：“是小桃帮了我很多，该说谢的是我。”


    “哎呀，我说桂花姐、宛央你俩就别这么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张婶也明显有些微醺，笑嘻嘻地说道。


    “对，你说的对，今天我们不说感谢，就聊聊家常。”桂花婶对张婶笑道，转头随口问了顾宛央一句：“宛央，你明年还继续在城里开食肆吧？”


    “不呢，娘，宛央姐可能过完年要带我去京都开酒楼啦。”小桃忙里抽空地插了一句嘴。


    “什么？”


    在座的被小桃这句话有些惊到了，目光刷地都看向了顾宛央。


    顾宛央正夹了一块白切羊肉打算吃了，这么多双眼睛突然集中过来，让她都不好意思吃了。


    她其实并没有跟小桃确定要过完年去京都，但那天小桃见她没反对，就默认她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了，顾宛央这次倒是没有嫌弃小桃嘴快，反正也正有这个想法，不如说出来看看大家的意见，特别是陈家二老的。


    “有这个打算，县城里的客流太少了，而且价格也不能开得太高，干同样的活，肯定是京都更能赚钱，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去京都开铺子，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顾宛央面对着大家的疑惑，笑着答道。


    陈大娘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顾宛央看到陈大娘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说道。


    “宛央，若是你去京都开酒楼了，可不可以带上我跟你爹啊？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帮忙的。”陈大娘终于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宛央闻言一笑，肯定地说道：“当然，你俩是我的家人，肯定要带上你们的，以后我去哪你们就去哪，就是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离开这里。”


    “舍得，舍得。”陈大爷有些激动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就想去京都闯一闯，但那时候没机会去就回来了，你若是肯带我们去，那是最好的。”


    陈大娘也在一旁点头赞同陈大爷的话。


    见两位老人没有意见，还很愿意跟自己走，顾宛央的心安了一大半。


    “宛央，你若是下了决定，那就大胆地去，把这皮猴子也带上，多一个人也多一个照应，要是在京都做的不开心，那就随时回来，反正城西村永远是你的家，我和你桂花婶一直都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桂花婶举起酒杯，激动地说道。


    “对，宛央，你去到哪里，我们都会在这里求菩萨保佑你的，我和你桂花婶是出不去了，你就代替我们出去看看。”张婶也上头了，平时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此时跟桂花婶一样激动。


    “太好了，娘，你是最好的娘了。”小桃见桂花婶不再像以往那样犹豫不让她出门，放下碗筷抱着桂花婶就亲了一口。


    桂花婶反手也一把抱住小桃，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小桃从没见过桂花婶对她做这样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跑开，桂花婶爽朗地笑了起来。


    众人一致赞同鼓励她去京都，这是顾宛央没有料到的，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顾宛央举起酒杯，对着大家敬了一圈，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