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貌似没想到玉婉会这么说，呆愣两息才哼了一声离开。


    侍女离开后，玉淮恨恨道：“苏家真是欺人太甚！”


    “二哥，你回去时小心些，我这儿你不用担心。”玉婉道。


    玉淮看看妹妹，颔首道：“没白跟着洛先生这么久，比二哥聪明。可惜先生这会儿回乡探亲了，不然咱们家也多个人出主意。那我这就走了，妹妹不用送我。”


    玉婉还是把玉淮送到了院门口。


    送走哥哥，玉婉便吩咐人打水洗漱。


    洗漱好，玉婉躺在陌生的床上，心里长叹一声，今日可真不是个好日子——先是上香路上遇上一个姑娘落水，这儿又有个可怜的姑娘下落不明，还有她自己，也是个倒霉姑娘，摊上这种事。


    玉婉还是从一次在外头过夜，心里又有事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叫雪莺留了一盏夜灯，帐中隐隐有些光亮。就这点儿光亮，让玉婉瞧着床头有一块木板与四周的颜色不太一样。


    玉婉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可以晃动的，她小心扣住上头的花纹，往外一拉，竟真的可以拉动，这里头藏了一个暗格。


    想着这里头可能藏着苏姑娘私人的物件，玉婉有些犹豫要不要拉开看看。不过片刻，她还是拉开了，说不定这儿有苏姑娘的线索呢。


    暗格并不大，里头只有一支玉簪和一幅小小的画轴。


    玉婉取出画轴，将纱帐掀开一角让光透进来，小心将画轴摊开，发现这画上之人，与自己很像。


    这定是苏姑娘的母亲，那位国公府出身的叶家千金！原来真的这般相似……玉婉心下都惊讶几分。


    玉婉自己的母亲过世得早，她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模样，这会儿看着画像，她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苏姑娘肯定十分想念母亲，才会将这画像放在床头，苏家说她去养病了，若真是如此，苏姑娘怎么可能不带着母亲的画像呢。


    还有这支玉簪，一定是苏姑娘的母亲之物，苏姑娘连这两样东西都没来得及拿走，足矣说明她离开得很突然，且不是自愿的。


    玉婉将这两样物件原样放回到暗格中，心下越发对苏家二房之人憎恶几分，同时也盼望着叶家人能起点作用，找到苏姑娘的下落。


    玉淮此时已经顺利回了沈府。


    沈福年和沈玉宁这会儿正在商议，是否要将沈家容易出纰漏的生意给转手，以防玉婉那败露了，好应对苏家可能的报复。


    见玉淮竟然回来了，父子俩异口同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玉淮一屁股坐在大哥玉宁身边道：“小妹叫我回来的。”


    沈福年声音带着颤：“你妹妹没事吧？”


    “妹妹现在没事，之后就不好说了。”玉淮哼了一声道。


    玉宁道：“你想把爹急死，还不快说。”


    玉淮道：“小妹这会儿没事，但苏姑娘的外祖家是来她进京的，苏家准备叫小妹代替苏姑娘进京。这个苏姑娘的外祖家，是京城的国公府，真正的豪门显贵。苏家交不出真姑娘，只好叫我们小妹假扮。”


    玉淮本以为听了自己的话，爹会大怒，没想到他爹竟然像个石头人一样，直接呆住了，一动也不动。


    “爹？”玉淮唤了一声。


    玉宁看一眼父亲，眉头微蹙，爹该不会是想到那儿去了吧……


    “爹！”玉宁也跟着唤了一声。


    沈福年手颤抖着，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过了足有十几息，沈福年才道：“这是天意啊，是你妹妹的姻缘到了！”


    玉淮还没想到这儿，听他爹一说，跳了起来：“爹，你糊涂啦！说什么胡话呢！”


    沈福年激动道：“我先前都忘了，苏大人的岳家确实是京城的，确实是国公府，玉婉果然是会嫁大富大贵之家的！”


    “爹你真的疯了！那是人苏姑娘的外祖家，不是小妹的！”玉淮嚷道。


    沈福年直摆手：“这就是天意，是菩萨做媒！不然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玉婉为什么会长得像那位叶家夫人，苏二夫人为什么偏偏闯进玉婉的禅房，这就是菩萨为玉婉安排的姻缘啊！这位叶家公子，就是来接玉婉进京的。”


    “大哥，你快劝劝爹，他已经疯了。”玉淮见自己说话没用，只有寄希望于大哥。


    沈玉宁也觉得父亲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劝道：“爹，你冷静一点，这不是儿戏。你想过小妹冒名顶替他人，被人发现会如何？你想过小妹愿意不愿意去京城？”


    沈福年简直陷入谵妄，对两个儿子的话充耳不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师说时机到了，玉婉的姻缘自然就到了，让我不用急，也不用急着去京城行商……原来菩萨真的都安排好了啊！”沈福年自顾自道。


    “爹！！！”玉淮大吼一声，把沈福年吓了一激灵。


    “爹，我们不能因为一两件巧合之事，就将妹妹置于险境。”玉宁道。


    沈福年被玉淮吓过，人清醒不少，干笑两声道：“爹确实高兴得太早了。”


    “玉婉说了，她不想去京城，她不能绝了苏姑娘的路。”玉淮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苏家周旋，别让妹妹被逼去做她不想做的事，还有要让叶家查出苏姑娘的下落！”


    “对对对，还有苏姑娘呢……”提到苏姑娘，沈福年又冷静了几分，不能因为自家姑娘，就不管恩人的姑娘。


    见父亲终于冷静下来了，沈玉宁问玉淮：“苏姑娘的外祖家为什么突然来接她？”


    玉淮道：“说是苏姑娘的外祖母格外挂念她，挂念得人都生病了，险些中风，才突然来的。”


    玉宁脸色沉了下去。


    “大哥，怎么了？”玉淮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都变了脸，心里觉得不太妙。


    玉宁看了一眼父亲，道：“爹，你先回去歇着吧，天不早了，有什么明早再说。玉淮，我们送爹回房。”


    玉淮觉得大哥这是要把爹支开，他觉得爹现在亢奋得有点反常，让他睡一觉也挺好，便上前将沈福年扶起。


    沈福年被两个儿子扶了回房，玉宁再三叮嘱伺候的丫鬟晚上要注意老爷的情况。


    两兄弟安置好父亲，玉宁直接将玉淮带到自己房中。


    “大哥，有什么话要背着爹说？”玉淮道。


    “我怕爹听了，又开始胡言乱语。”玉宁道。


    玉淮抱怨道：“爹对那个了净大师也太笃信了些，刚才在胡说些什么，小妹……”


    玉宁打断玉淮的话，严肃道：“小妹极有可能会被叶家人带回京。”


    玉淮急了：“为什么？”


    “因为叶家的老夫人身子不好，想见外孙女。”玉宁道。


    玉淮顿时明白过来，脸色大变：“可小妹是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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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小妹像真的，比真的还像！叶家人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哪怕知道小妹是假的，也很有可能带她回去。”玉宁道。


    -


    玉婉意外地睡得还不错，连梦都没有做一个。醒来见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了眼床头暗格的位置。


    玉婉掀开纱帐，雪莺和满娘迎了上来。


    雪莺小声道：“那位公子来了，一直在等姑娘起身，苏家夫人派人来过一次，被我挡住了，没叫他们吵姑娘休息。”


    “做得很好。”玉婉道，“这就起身吧。”


    若是在自家，玉婉还要在床上滚好一会儿才起呢。


    苏家送来的新衣对玉婉来说，有些不太合身，玉婉也没太在意，本来她今日就要给叶家公子一些暗示，不合身便不合身吧。


    梳妆后，玉婉出了卧房，来到正堂。日头初升，那位叶公子，正站在昨晚新送来的一大盆牡丹花前，这个时节牡丹开得正好。白日里瞧着，这院子也不再那么阴森。


    人们总爱把名花与美人画在一处，玉婉觉得在名花旁画个贵公子也不错，就像这位叶公子这样的。


    叶景羿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少女一袭粉装，越发映得粉面桃腮，只是那衣裙也不知是否故意为之，显然不太合身，竟隐隐把少女的身姿勾勒出几分。叶景羿回避了目光，不愿再看。


    “三表哥。”玉婉走上前，屈膝福礼，声音并不细弱，是她寻常的语调。


    叶景羿退后半步，在清晨的日辉下，再次打量少女，确实更像姑姑，确实不像表妹，尤其是眼睛或者说眼神。表妹的眼睛细长，眼神带着凄楚可怜，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而眼前的少女，一双杏眼，双眸晶亮清澈，不见半点哀愁。


    外祖家来人，难道不会勾起她对娘亲的哀思，不让她回想起自己身世的可怜？若是真的表妹，不可能是这般眼神。


    叶景羿可以肯定，这个少女不是他表妹。


    “表妹。”叶景羿淡淡回了一句。


    “表哥昨夜歇得可好，怎么一早就来，我的侍女不懂事，也不叫醒我，叫表哥等了许久吧，表哥可曾用过膳？”玉婉道。


    叶景羿心说，上次他来时，他的真表妹与他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她这一句话的字多。


    “睡得尚可，才到不久，还未曾用膳。”叶景羿道。


    “那，叫人传膳，还是到前头去用？”玉婉问。


    “你平日呢，都是自己用吗？”两人说话，难免对视，叶景羿看着玉婉，越发觉得她身上的衣裙不合身，哪有正经姑娘家，胸脯勒得这般鼓鼓的，这假表妹，简直不成体统！这让叶景羿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场面来，他又退后了半步。


    玉婉见叶公子退了半步，只当他是个守礼的公子，不愿唐突表妹。


    “我平日……都是自己用膳。”玉婉犹豫着道。


    “那就在表妹这用吧，我们说说话。”叶景羿心下并不愿与这个假表妹多接触，语气平淡带着疏离。


    “好……”玉婉应了声，想叫侍女去传早膳来，却发现这些侍女的名字，她一个都叫不出来。


    玉婉眼中闪过的迷茫与懊恼被叶景羿尽收眼底。叶景羿想，这个假表妹实在不怎么聪明。


    不聪明也好，能被苏家拿捏，那他带回京，应该也能拿轻松拿捏，叫她把祖母哄好，也算她将功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