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汐刚被丹恒抱起，没过几秒，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拉开。


    吻被迫中断。


    岁汐迷茫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刃揪住丹恒的衣领，将他提到面前。


    刃的胳膊上青筋暴起，脸色冷峻如冰，只有浓郁的愤怒和憎恨。


    丹恒脸色同样难看，但他的冷静似乎比刃稍多了一些。


    刃几乎是用尽全力压制怒火，声音带着微微颤抖：“滚……滚出去。”


    丹恒瞪向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十分故意地，餍足地舔了舔嘴唇。


    以为十拿九稳，却被人抢先的滋味，就这样让你愤怒吗？


    以为她非你不可，其实只要长得好看她照单全收，这块遮羞布撕下来，就这样让你难以接受吗？


    “滚？岁汐，我该滚去哪里？”


    丹恒抓住刃揪在他领口的手，一把拽下，扭头转向岁汐。


    岁汐一愣，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神色流露出那种“你别将麻烦牵扯到我身上”的无措。


    丹恒也没有想让岁汐当裁判的意思，他这样说纯是要表明，能做主让他滚的，不可能是刃。


    他回视刃，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刚才的吻，她有没有回应我？”


    砰——


    拳头划破空气。


    下一秒，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洗漱间，像是斗殴的地痞流氓，难看地扭打在一起。


    两人都只使用了拳头。


    也许唯有拳拳到肉，才能抵消心中难言的恨意。


    岁汐望着这场争斗。


    她应该出手制止，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下去。


    可也许，她自己也病得不轻。


    看到刃和丹恒打了起来，比“阻止他们打架”这个念头更快回应自己的，是一丝颤栗的快感。


    他们两个放到哪里都顶尖的天才，在为她，打架、竞争。


    事情的起因，竟然源于一个再寻常不过、情到深处的吻。


    哦，是两个。


    他们都很重视我。


    他们都很在乎我对他们的感受。


    他们都希望自己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


    我又何德何能啊！


    岁汐在这一刻，深切地共情了宫斗剧里的每一个角色。


    如果有人争斗，只是为了博得她的关注，这种事本来就很难分出对错。


    即便真的错了，她又哪里舍得去责罚他们其中一个。


    反正她狠不下这个心来。


    听着两个人因为打架，而大口呼吸着剧烈喘气声。


    看着他们那身只比没穿好了那么一点的薄衣，乱七八糟挂在身上。


    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在这一点距离，淡淡的荷尔蒙几乎笼罩了她。


    混在空气中吸入肺里，沉甸甸地往下坠，心跳得越来越快，穿过胃，穿过腹部……


    坠成一滩水。


    完了，全完了。


    一切都失控了，怎么办？


    她必须让他们停手，但之后呢？怎么解决眼前的局面？


    该说些什么，怎么化解这场纷争？她从未经历过这些，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脑海黏黏糊糊的，感觉一切都没有方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下意识还盘算着睡人家。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她庸俗，她馋人家身子，她下贱，认了。


    就是只有一条……


    岁汐无可避免地自私地想着，战火能不能不要蔓延到她身上。


    如果她和其中的某个人单独相处，她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办法让对方乖乖听话，开心满足。


    可是，现在的局面……


    左右为男，进退两难啊。


    丹恒的动作忽然一滞，随即，他猛地推开刃，冲到岁汐面前，眼中燃烧着一种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的唇角有一道浅浅的裂口，鲜血正沿着伤口渗出，那抹殷红映衬在他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性感。


    “岁汐。”


    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满是无法掩饰的不舍。


    他俯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丹恒身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又再一点一点拉近。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丹恒的拥抱也变得更紧。


    刃注意到了这种变化。


    他也经历过的，这种在离开前发生的变化。


    “偏偏是这个时候……”丹恒轻声喃喃，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在他最幸福的时候。


    那些声音慢慢形成音节，组合成完整的词句。


    那些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形成完整的语句，层层叠叠地传入岁汐耳中。


    “龙尊大人……身体……救过来……”


    “谁敢拿龙尊大人的身体安危开玩笑！”


    “……已经批准让龙尊大人从幽囚狱归来，持明族的血脉，绝不允许断送！”


    “与其让他死去，还不如培养下一个更听话的。”


    “住口！”


    声音交杂，时而带着激烈的争辩，时而充满算计与权谋。各方势力围绕着龙尊的去留争论不休。


    人人都在尊称他为“龙尊大人”，可言辞之前却不见半分尊敬。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丹恒那边的声音，她也能逐渐听到？


    发生了什么，家长要拔网线了？


    正因为家里管得严，所以丹恒在游戏世界逃避现实吗？


    丹恒的声音带着遗憾：“我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醒，能永远留在你身边，度过无数个漫长的日夜……”


    岁汐也有些不忍心：“丹恒……”你要不要留下来？


    丹恒轻声打断了她：“去留不是我能选择的。”


    他看着岁汐，眼中有太多未说尽的情感。


    最终，也只来得及，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等我。”


    岁汐感到身上一轻。


    接着是系统播报。


    【玩家player2丹恒退出游戏】


    岁汐怔住，心头发空。


    啊……


    丹恒就这么回去了。


    好突然。


    岁汐有点懵了。


    丹恒拥抱着她留下的体温，还没有散尽，仍然残留在她的皮肤上。


    他回去了不要紧吧，家里情况看上去相当恐怖，就跟有皇位要继承似的。


    她只操心了几秒。


    毕竟她无法直接改变丹恒的困境，更不能跳出游戏去为他出动手。


    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爱莫能助了。


    岁汐将目光转回刃身上。


    尽管系统播报还没有响，但看刃的表情，他的精神状态又岌岌可危了。


    看来就是丹恒走了，她也没办法歇着了。


    刃要心烦意乱得快疯了。


    丹恒抢在他之前吻过岁汐，这倒也罢了。


    虽然心里吃醋，但也不至于让他愤怒到极点。


    真正让他感到无措的，是岁汐的态度。


    在岁汐眼中，他和丹恒根本没有区别。


    都只是一种“选项”。


    这是他恐惧和愤怒的源头，是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也是他主动挥拳的原因。


    那一刻，他痛恨着自己。


    他怒火中烧，想要连自己都摧毁。


    即便用尽全力将这些情感压抑下来，强迫自己理智一点，但又在转瞬间功亏一篑。


    一切都毫无意义。


    全身上下摆在岁汐面前的筹码，就只有一具她还看得过眼的皮囊。


    甚至，就连一般人那句，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意那句“我愿意为你去死”，由他说出来，都显得极为廉价。


    生命是无可比拟的珍贵。


    可他是个永远抵达不了死亡终点的怪物，他的生命，就像零售店批发购入的商品，毫无价值可言。


    他在岁汐面前，苍白得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可以为她带来一些源自身体本能的快乐，这也是她喜欢的。


    可未来有一日，她会觉得腻了呢，她想要将他抛开呢。


    那个时候，他还有什么手段去挽留她，去阻止岁汐在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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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怀抱里亲吻？


    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了。


    他该做出些什么的。


    他能为岁汐做出些什么吗。


    岁汐已经凑近了过来。


    自刚才开始，刃就默默站着，眼神始终紧紧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岁汐试探着伸手，轻轻抚摸上刃的脸颊，温柔小心。


    “没关系的，”她说，“你只要觉得心情不好，随时可以依赖我。”


    她总是会这样说，总是这样。


    就好像她一点都不介意他是个怪物，他会出手伤人。


    也许会伤害到她亲近的人，就比如刚刚，是他先动手打了丹恒。


    内心燃烧的愤怒，要比他的理智先一步出手。


    主动动手的那个人是错的，世俗常理如此。


    她会怎么惩罚他，怎么教训他，怎么让他保证，以后不许再打人。


    可岁汐什么都没有说。


    她踮起脚尖，去够刃的嘴唇。


    却被他躲开。


    一个吻。


    这是安慰，还是在可怜他。


    在她眼里，他算什么？


    岁汐那么轻易地接纳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暴力与挣扎。


    可是，她又是怎么处理他和丹恒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刃让自己不去想，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在他听到那声巨大的声音后，赶来看到的，是她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抱着丹恒的背，沉醉而急促地接受着吻，给予着吻。


    那一刻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完全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被剥夺所有资格。


    岁汐被拒绝后没想太多。


    从刃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从不想和她保持距离，那些冷漠与疏远，都是为掩饰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所以她才想着用亲回去的方式，让刃心情好点。


    岁汐灵光一现，她知道了。


    她立即重新拿起牙刷，挤好牙膏，当着刃的面，又刷了遍牙。


    是在介意丹恒吧。


    她很认真地里里外外将口腔清理干净，还用漱口水洗了两次。


    做完这些，她再将视线转回刃，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的漱口水是葡萄味的，每次刚用完就只能闻到一股清新的葡萄味。”


    好了，她现在身上绝对没有丹恒留下的气息了。


    如果刃还想要一个吻，将落后的进度拉回来，那她也很乐意进行下去。


    如果他心情很差，实在没有什么兴致，那及时收手也好。


    做这些就算是一种表态：我没有偏袒任何人。


    刃那冰冷无神的眼睛看来：“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


    岁汐舔了舔嘴唇，将早就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因为，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就想问问你喜欢不喜欢。”


    岁汐看着刃，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三秒。


    她只留下三秒，如果刃不愿意那就算了。


    三——


    刃知道她做得这些，都是为了讨好他、取悦他。


    但是丹恒和他置换了位置，岁汐也这样安慰丹恒。


    二——


    但是他的本心并不想像拒绝，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一点儿也不想拒绝。


    内心躁动和占有欲像火焰燃烧，不停在他耳边低语，占有她拥有她，别管她怎么想。


    可他暂时还不想被岁汐讨厌。


    一——


    岁汐会玩腻他吗。


    也许会。


    也许不会。


    也许他可以拉长这个过程，直到岁汐也对他有了特殊的情感。


    也许……


    “那我走了，我先去收拾东西，等会儿要坐车回去。”


    岁汐转身要走，被刃扣住手腕。


    真是熟悉的留人手段。


    她佯装毫不知情，慢慢转身回去，在刃凑近的前一秒闭上眼睛，去迎接这个饱含犹豫的吻。


    也许，刃想，他可以让她来求他。


    等她实在无法忍耐，开口乞求的时候……


    他才会略加施舍，应允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