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败者如何话孤勇

作品:《拂雪之刃

    日暮时分,几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武林大会此刻却被一股静寂感吞没。各家各派已经离开,一些“闲散人士”怕被无辜波及也早就离开,如今留下的还是宋煜庭等人和五龙帮诸位。


    四位尊者自擂台上一跃而下,大步来到几人近前。


    刘淀成看着脖颈间不断往外冒出血珠的王福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各位好汉手下留情,留我大哥一条命在。”


    往日里目中无人的土龙尊者如今卑躬屈膝,王福禄看着刘淀成,目光复杂,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情绪。钱里铜也装模做样得躬了躬身,李振梁和柳庆峰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


    霍形道:“把你们从镖局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那东西一直都是我大哥保管……”刘淀成抬起头,愣了一下又看向王福禄,“大哥!你就派人去取来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王福禄艰难出声:“那地方只有我一人知道,就算告知你们,你们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喘了口气,像是放弃什么似的,“霍仙人,你们不愿上山去也罢,让我上山取下来……这东西毕竟在我手上,还得我说了算。”


    “你什么意思?”霍形问道。


    “我好不容易派人拿来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了你们?”他向后微微退开几分,目光落到宋煜庭身上,“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们,你们可不能杀我,这点诚意有吗?”


    一旁的柳庆峰没忍住,“‘诚意’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新鲜。”


    王福禄苦笑一声,“你们觉得,我如今这个样子还能如何呢?大家伙儿在刀尖上舔血,都是性情中人,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宋煜庭闻言紧咬着牙,自从他知道当年王福禄出手杀他全家,协同五龙帮众人追杀白刚和尚在襁褓中的他,他便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了王福禄。可是如今,世事难料,他反倒让王福禄抓住了把柄威胁。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都落在宋煜庭身上,他皱着眉,紧咬着嘴唇,手不住地在拂雪剑的剑柄上来回摩擦。最终,他猛地转过身,一言不发。


    叶鸣笙慢慢走过来,把手覆在他因为用力太大暴出青筋的手。


    赵希声打心底里疼宋煜庭这孩子,他也不愿看他为难。赵希声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晚,什么事情我们改日再说吧,带上王福禄,我们回石青村吧。”说罢,他又看向章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也来。”


    赵希声不是犹豫,他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称呼章宁,他有心再叫一声“丞相”,可是又想到了章宁方才说的话,心里忽地有些不是滋味。想了半天,干脆舍掉了这个让他头疼的称谓。


    章宁点了点头,回过身对着章宇藩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独自一人回府去,等到明日午后,你再带人来石青村来接我。”


    章宇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爹,您一个人跟在这些人身边,叫我如何安心?我说过要陪您,那肯定也要留下来陪您啊。”


    章宇藩自小在京城里长大,读了不少圣贤书,心里十分认可圣贤书中那些君子之礼。长大后跟着他爹步入官场,最腥风血雨的也不过就是朝堂之上各大臣因意见不合各抒己见,直言争吵的画面。


    可是像今天这般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章公子还是第一次见。


    章宇藩又环视一遍周围这圈人,虽然长得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但是个个手提兵刃,刀剑上的血迹还未干,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他思忖片刻,还是不同意让他爹跟着这群人走。


    章宁拉过章宇藩的手,道:“你虽然步入官场没多久,但也应该知道京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丞相府,今日我们只去不归,怕是会给有心人落下把柄。”


    “虽然随行的人死伤过半,但是这些人都是爹的心腹,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们带来这里。你、你让他们驾车带你回去……听话。”章宁许是情绪波动,呼吸不畅,说到最后竟有些话语不连贯。


    “那您……这些人……”章宇藩叹了口气,“我实在放心不下。”


    章宁笑了,“这些人,若是没这些事情,怕是要看着你长大的人。”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意,“这些人都是爹的旧相识,许久没有好生相聚一番了……都是爹作的孽,也该处理清了。”


    章宇藩被章宁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明日午后,记得来石青村接爹回家。”章宁最后叮嘱道。


    无可奈何之下,章宇藩只得点了头,一步三回头地随着为数不多的随行人回去了。


    章宁漠然转回身,“赵大哥,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混乱之后,卧龙山上只留下了刘淀成和钱里铜两位尊者以及手足无措的弟兄们,王福禄和章宁都跟着几人一同回到了石青村。


    霍形将王福禄捆着放进了柴房里,这“热闹”的一天才算收了尾。


    赵希声、白刚和章宁坐在屋中吃饭。赵希声从衣袖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似的东西递给章宁。“吃了吧,补补气血。”


    章宁接过,安静地吃了下去。他倒是没寒暄什么,直接开门见山:“赵大哥,我知道你要我来是什么意思,就像煜庭说的那般,要我来上书为寒平兄陈述冤情,还他一个清白吧。”


    赵希声不想往日那般嬉皮笑脸,他吃了口菜,含糊地“嗯”了一声。


    章宁苦笑一声,“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


    闻言,赵希声没什么动作,倒是白刚忍不住问道:“为何?”


    章宁放下手中的碗筷,“这么多年,你们怕是恨透了我吧,是我上书参的宋寒平,是我勾结五龙帮追杀你们,害得他家破人亡,这些都没错。”章宁长舒一口气,“可是你们不知道,我又何尝不是把杀人的刀?”


    “丞相的意思是,当年之事还远不止这些?”白刚问道。


    “一朝武将,成就非凡,有几个能安安稳稳过完后半生的?寒平兄功高盖主不敢说,但是引起天子忌惮却是真的。不然,就凭我当时的官职,怎能三言两语一封奏折就给了他个满门抄斩。”


    章宁继续道:“上书可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我。”


    赵希声终于出声:“你是说要章宇藩上书?”


    白刚不解,“要儿子上书陈列自己父亲犯下的罪状,这怎么看都是荒唐!”


    章宁凄然一笑,“若是现在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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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上书,恐怕章家不得善终,我这身子骨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还不能为我儿打算打算吗?”


    沉默良久,赵希声忽然问道:“王福禄手里那些书信可以不要吗?你亲笔奏上还需要那些吗?”


    章宁一愣,随即道:“要。”


    “不过,我还要知道些事情。”


    “什么事?”赵希声问道。


    “宋煜庭说我的那些话,我要知道是为何。”


    月上柳梢,宋煜庭静坐在房中左思右想,可是越想越烦闷。最后,他忽地起身,抓起桌上的拂雪剑就来到了柴房。


    他推门而入,王福禄好似正盯着地上发呆,抬眼看见宋煜庭,不禁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吗?”说完他笑了笑,好像早就知道宋煜庭会来似的,“杀了我,解了你心头之恨,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书信在何处。”


    宋煜庭没跟他废话,只是自顾自地拔出了剑。


    王福禄闭上了眼,“动手吧。”


    一道寒光闪过,王福禄只觉得肩上一痛,他睁开眼,看见宋煜庭手中那把泛着亮光的宝剑直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宋煜庭猛地将剑拔出,鲜血喷涌出来。他转身要走,却听见王福禄微弱的笑声,“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变幻莫测,我精心谋划了今日的一切,说什么选帮主,其实就是为了聚集各门派势力解决掉你,当你现身之时我还以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可是我没猜中这结局。”


    宋煜庭转过身,看着他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输吗?”


    王福禄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解答。


    “因为你们心不正,心不齐。五龙帮兄弟之间都能互相残杀,还有什么信义可言?你以为人多势众便能压倒一切,可是谁都有自己的利益。”


    “蜀山寨掌门毙命,他的门人怎么会再为你买命?长须和尚重伤,普渡寺也退缩,西山派的那个女郎,只是见你被我们抓住便放弃了抵抗,你还有什么把握能赢下?”


    王福禄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头头是道地说。


    “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虽然人少,但是目的确是一致的,我们之间没有利益搭起的桥梁,只是凭着一份情义。你也说过,大家都是性情中人,情与利,你觉得我们这帮江湖人怎么选?”


    王福禄忽地笑了,他没有回答宋煜庭的话。他闭上眼睛,十分平静地道:“我以为五龙帮的帮主之位我势在必得,却没有料想到今日的结局。”


    “我以为你今日便又是一腔孤勇来杀我,可是我也没料到这结局……”


    “这些话,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宋煜庭想着,头也没回地走出了柴房。


    他将门关好,忽然有这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他慢慢走回房去,心中盘算着:“明日拿了那些书信,我把它交给章宁,章宁今日看着已经有些动摇了……这些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宋煜庭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在前方不远处正看着他的叶鸣笙。他站定身子,静静看了叶鸣笙好一会儿,“待此间事罢,我要带他去北疆见见师父和兰娘,我还要陪着他重建镖局,再以后……和他浪迹天涯也不错。”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