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尸气弥天蔽日，谢明溪还是带着云桐，稳稳当当地来到了御兽宗的大门之外。


    云桐乍一出门，便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在她正对面，衣着各异的修士列着整齐的行列，正在严阵以待。


    “这，这是什么情况？”


    “圣女！”


    “云桐！”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扶真毛毛虫般粗黑的眉毛都舒展开来，乐滋滋地和云桐寒暄着。


    于此同时，弹幕会看到直播到现在才骤然出现的云桐，也跟着议论纷纷。


    【云桐！云桐来了！】


    【你终于出现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从御兽宗出来的！】


    【看样子好像还伤得不轻？】


    【御兽宗……这么可怕吗？】


    直播画面切到云桐的时候，整个弹幕都对她的出现好奇不已。但也有零星的观众在这种时候还能够记起上期节目没有收尾的疑问。


    【所以，云桐给谢明溪的答案是什么呢？】


    【她答应换组了吗？】


    【虽然没说，但是他们俩现在不就是在一组行动吗？】


    【不确定，再看看。】


    也确实如此，除了谢明溪坚决不肯同自己i师傅妥协，先一步进去的菡萏、习华、瑶瑶、楼怜水、扶妄都按照谢行风的传讯指示，将留像石带去他正在缠斗的阵眼处。


    因此，随着另外几人的深入，未曾亲临现场的观众们简直要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御兽宗？”


    受到冲击最大的，显然是御兽宗的少宗主菡萏。自己劳心竭力操持的宗门，不过区区几日，便被糟践成如今这副尸气弥漫、怪物横行的模样，她的面色难看极了。


    尤其是当着万千修士的目光，她简直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剥去了一层皮，火辣辣地灼痛。


    可就算再痛心疾首，现在也不是躲避的时候。仗着她对这里曾经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仗着双翼白狮威压开道，几人迅速向着谢行风所在的阵眼行进。


    【你们看前面是什么？】


    【好强大的气势！一定是高手过招！】


    【呜呜呜简直不敢看了！】


    强烈的灵力波动几乎在几人的面前掀起刺骨的罡风，可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停下脚步。


    几人以衣袖遮蔽飞沙走石，继续艰难地前进。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重重退摔至在几人面前。


    “姚惇！你竟然在自己宗内布下如此阵眼，妄想祸世鬼域重现人间！”


    谢行风的厉声喝斥背对着几人响起。


    在他对面，俨然是平日如雅随和的御兽宗主，此刻正背靠血幕尸山，驱役着成千上万的残肢断臂向谢行风攻来：


    “你真弱啊。”


    【我看见了什么！！！】


    【天哪！这就是御兽宗主吗！】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可置信】


    【他想对剑宗掌门动手？】


    【站起来啊！剑宗掌门！不要让他得逞！】


    眼看着攻势逼近的刹那，不少观众几乎都不能呼吸。危机逼近的不仅仅是剑宗掌门谢行风，更有他身后方才到来的几人。


    就在身后五人齐刷刷准备出手的瞬间，谢行风倚着剑飞身而起，凌空狠狠劈下一剑，将姚惇的攻势悉数化解。


    还不等姚惇反应过来，仅仅一眨眼的功夫，谢行风前后实力差距怎会相差如此之大，一剑又一剑凌厉的攻势已经密不透风地向他袭来。


    “啊——”


    姚惇只来得及惶恐惊叫一声，竟然就在谢行风的快刀斩乱麻之下招架不住，身形黯淡，阵眼也溃散不成。


    与此同时，合欢门主困住的姚惇本体也是脸色一变。


    谢行风忽然发难，破去的已经是第四处阵眼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年，谢行风处处都能压自己一头！


    他的脸色铁青，手中动作加快。霎时，整个御兽宗的妖兽皆被尸气浸染，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刚刚涉足御兽宗，紧跟云桐和谢明溪想要去支援白霜的修士大部队心中皆是惊疑不定，唯有且战且行。


    可就在这时，白霜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直接锁定了自己在云层之中藏身的所在。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龙尾忽然出现，狠狠抽向了她的所在。


    龙啸声自云霜之间闪现，在白霜造出的一方景象中吞云吐雾，竟是如履平地，


    “除了尸母，我还有本命契约兽啊……”


    姚惇一声狞笑，真刀真枪地就想要致白霜于死地。


    他不能再被困在这里了。谢行风那边接连破除他布下的阵眼，如今竟然只剩最后一处存留！


    自己要加快脚步，在最后的阵眼破除前，将祸世鬼域完全召唤现世，自己才有彻底翻盘的筹码。


    他不再犹豫，当即在御兽宗的尸气浓雾中将自己的本命契约兽应龙召唤而出。


    即使满身正气的应龙乍一接触到尸气就狂躁不安地扭动着，闪耀鳞片也一点点沾染了浊气，变得晦暗失色，姚惇也没有允许它后退半步。


    “安静些！


    等完成了尸变，你会成为不知疼痛、没有死亡的更强大的存在！”


    他看向坠落地面的白霜，笑得张狂可怖，眼中满是颠覆修真界的狂热。


    云桐和谢明溪带来修真界大部队的时候，所见便是这样一幕。


    “师傅！”


    云桐直接向地上咳血的师傅扑了过去。


    姚惇面色一凝，再次驱赶应龙扑向地面。


    可与此同时，赶来的千千万万修士也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


    霎时，五光十色的招式一道又一道阻拦在应龙袭击合欢门二人的路径上。


    应龙本体强悍，身负上古血脉，自然是不会将普通人类修士的法诀看在眼中。


    可千千万万道法诀、千千万万道屏障，就算是一触即灭，也能拖延上一时半刻。


    谢明溪一个翻身，扶着白霜、带着云桐，同千千万万修士站在同侧。


    “诸位，好大的阵仗。”


    姚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面前乌泱泱的来人。


    “姚惇！你的所作所为，四海修士已经人尽皆知！”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难道生灵涂炭、伏尸万里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面对面前修士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姚惇嘴角最后一丝装模作样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我想看的——


    是你们一个个都跪倒在我面前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每个人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嘴脸！”


    随着他的一声怒斥，应龙也从云端朝着地俯冲而下。


    那是怎样的异兽啊？鳞片青黑，涎水挂齿，双目赤红，哪里还有半分上古神兽的模样？


    不少早年见过应龙的长老前辈几乎都不可置信。


    可是昔年意气风发的神兽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不知疼痛、不会躲避地朝着众人袭来。


    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几个回合的较量之下，不少修士身负重伤。可是那应龙虽说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眼珠瞎了一只，身体都快要断成两截，可他依旧无知无觉地朝着众人扑来。


    姚惇嘴角再次勾出满意的笑容，手中催动尸母试图唤醒更多的行尸前来助阵。


    “那是什么？”


    “是……姚澄？！”


    有人认出了姚惇手中黑影的身份。


    或许是一人应对千万修士不落下风的战绩狠狠地满足了姚惇的心理，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在此刻甚至都不吝承认姚澄之事的经过。


    看着面前一张张愤怒的、屈辱的、后悔的面孔奈何不来自己的模样，他只觉得痛快恣意。


    “诸位！斩奸诛邪！助我一臂之力！”


    一道爽朗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


    云桐回头，看见了当初在剑冢中将自己安全送出的凌霄长老。


    她身负巨剑屹立人前，双目紧紧盯着姚惇的身影。在她身后，已经有不少剑宗的长老弟子，站在她身后，一边向她传送灵力，一边为她构筑防身屏障。


    云桐和谢明溪也加入了浩荡的人潮，成为灵力汪洋中的一份子。


    传输灵力并不好受，身后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输进自己身体，可还来不及适应，又要连带着自己的一份迅疾地向前供应。


    云桐自己都觉得身体经脉中一阵阵隐痛传来，她不敢想最为首的凌霄长老承担了多少苦痛。


    可她高马尾的发梢都不曾缠动分毫。


    巨龙的利爪如期而至。


    她一个闪身，飞冲而上，竟然也对着巨龙的袭击不闪不避。


    利爪一层层破开众人齐心协力构建地层层防御，一道道不同颜色的灵光从她身上炸开——


    炸到最后的鲜血飞溅，可她的眉头不曾动摇分毫。


    也就是这一不避的举动，让她获得了拉近和姚惇距离的机会。


    长剑当空，势如破竹。


    姚惇终于吐着鲜血朝后摔落，凌霄在一击之后，也朝着相反的方向坠落不起。


    可是无数的修士争先恐后的伸出手，接住了凌霄坠落的身形。姚惇只是重重地跌进尘土中，费了好大劲才拽着应龙的鳞片，重新站起身来。


    “该死。”凌霄的目光带着愤恨，看向姚澄，看向姚惇。


    就在无数正义之士准备接替凌霄的动作，给姚惇一个痛快的时候，他的身形晃了晃，居然又笑了：


    “你们以为解决了我和姚澄，修真界就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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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尸母了吗？身负讙兽血脉的姚澄之子就藏身在你们自诩正义的修士之间。”


    “什么？”“他这话什么意思？”


    有人停住了手，惊疑不定地想听姚惇说完。


    “这又是你妖言惑众的把戏吗？师傅。”


    天边的流光忽然落在了众修士与姚惇之间，谢行风一行人已然破除了最后一处阵眼，前来同众人汇合。


    菡萏方一落地便听闻如此言论，整个人缓缓向前两步。


    “师傅？！”姚惇喃喃地将菡萏的称呼重复了两遍，猛然翻脸，“出卖自己师傅你能获得什么好处？”


    “问心无愧的好处。”


    菡萏平静地注视着昔日师傅癫狂的模样，平静地回应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尸化腐朽的应龙盘旋在姚惇周身想要将人逼退，可是精力旺盛的双翼白狮阻拦了它的身影。


    “做光风霁月、万人敬仰的御兽宗主，不好吗？”


    “我御兽宗宗历来的的训诫便是拿云攀日，与天比高。我是这样，菡萏你亦是如此！


    我已经成为四大宗门的掌门，距离天下共主仅仅一步之遥。


    我不是无名小卒，碌碌无为，我只差一步就能登上山巅，我为何驻足不前？


    菡萏！我的好徒儿！就像你自认青年一辈人中翘楚、天之骄女，不服谢明溪扶妄等人一样。


    今日，我虽败。


    可等你来到我这个位置，你还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我可告诉你，比姚澄更适合炼制成尸母的半妖之子，就在你身边呢！你也不是毫无——”


    姚惇发疯似的话语骤然别人打断。


    他低下头来，一柄令云桐等人眼熟的黄玉剑被人猛地插入他的胸膛。


    执剑之人，竟然是早已丧失意识的尸母姚澄。


    “你恢复意识了？”


    姚澄却依旧如同行尸走肉，毫无反应。仿佛刚才的出手不过只是一瞬的幻觉。


    姚惇接连问了几声，气息越来越弱，姚澄始终都不为所动。


    只是在姚惇的身形彻底倒下之后，姚澄才缓缓转过身来，正对着奔赴而来的修真界众人。


    腐烂起皮的口舌僵硬地张开。


    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这个死去多年的女子目不斜视，僵硬地开口：


    “好好、长、大。”


    下一瞬间，黄玉剑“咣当”一声掉落地面，这具早已不似人形的尸体便在原地灰飞烟灭。


    姚惇死了？


    所谓的尸母挣脱控制，与他同归于尽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于迅疾，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修真界的危机解除了。


    姚惇最终也没能将自己心心念念的祸世鬼域召临人间。


    可是方才姚澄消失前，最后说的话，是朝着谁说的？


    姚惇口中那位藏身人群中的半妖之子吗？


    瑶瑶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姚澄最后消失的方向。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在这一瞬间却不可抑制地心脏骤痛，紧抿双唇。


    半妖之子……说的是他吗？


    方才结束的，就是自己和母亲的最后一面吗？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凌霄长老上前一步，拾起了落地的黄玉剑，双手举过头顶，朝着身后众人朗声说道：


    “此剑乃姚澄长老生前佩剑，我凌霄所赠。此剑先前早已回归剑冢，如今却出鞘寻主，实乃不堪姚惇诋毁之言。


    姚澄长老身为我凌霄闺中好友，行事清正，却受亲兄觊觎，以谣言诋毁，行陷害炼尸之歹行。如今当年的丑闻真相大白，姚澄与讙兽是姚惇诋毁，诞子更是无稽之谈。


    若有人心怀不轨，听信谗言，想走姚惇老路，我凌霄作为修真界一份子，绝不姑息！”


    凌霄明明是虚弱至极的身体，可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修士时，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瑶瑶似乎觉得拿到目光触及自己的时候，多停留了一瞬间。


    他的目光重现扫过姚澄消失的方向，带着深深的敬意。


    她也许是自己的母亲，也许不是。


    但她本身就是一座伫立在历史上的、毋庸置疑的丰碑。


    随着危机解除，人潮褪去，瑶瑶也恍恍惚惚地被潮汐裹挟。


    可就在这时，他的指尖一凉。


    他下意识地蜷缩指尖，却忽然握住了什么。


    他缓缓低头，手中所握正是黄玉剑。


    方才被姚澄握住的那一把。


    剑冢之中同他亲昵的那一把。


    黄玉剑在他手中轻轻震动了几下，瑶瑶甚至觉得剑柄之上还带着陌生又熟悉的体温。


    他四下张望，只看见凌霄长老空手离开的背影。


    沉默中，终究泪痕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