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哈特城，北城墙上。


    “公爵大人还说了什么？”巴隆向一个“雪人”发问。


    “......没有了，公爵大人只说了这些。”


    “这样啊，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孩子，去暖暖身子吧。”


    目送着传令的“雪人”离开，巴隆对旁人说道：


    “去，传令守城各部，今夜起加强巡逻，有情况随时敲响警报。”


    “是，大人。”


    死守吗......


    如今也只有再拼上这把老骨头了......


    听着城下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城内的一切还是如此美好。


    人们抱团取暖，彼此鼓励，共同度过这场危机。


    身为军人，想要看到的不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吗？


    “巴隆爵士。”


    洛瑞安从城墙下走了上来。


    “殿下，上面太冷了，况且时间不早了，何不早些休息？”


    “刚才我看见城外来的公爵大人的传令兵了，前线是有什么情况吗？”


    “......公爵大人已经下令，放过所有巨人南下，由莱恩哈特城阻挡，之后再回师夹击，一举将其击溃。”巴隆如实说道。


    “这样啊，看来是公爵大人同意了她们的计划，这才改变了策略。”洛瑞安是知道计划的，不过也没想到公爵大人在此之上还稍作了修改。


    反而是巴隆一头雾水。


    先是小姐突然说有了破局之法，带人北上沙特尔镇，接着又是公爵大人下令死守，现在公主殿下又神神秘秘的......


    “还请殿下明示。”


    洛瑞安将珐伦的话告诉了巴隆。


    “呵......哈哈哈......”


    听完以后，巴隆竟是释怀地笑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困扰了北境那么多年的问题，竟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哈哈哈......”


    笑着笑着，释怀变成了苦涩。


    “那么这么多年来......那些不知情，白白死在寒风中的战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更早得知这个秘密？


    “......抱歉......巴隆爵士，起初，没有一个人关注到这个问题......是最高决策者的疏忽，对于北境的牺牲......真的很抱歉......”


    洛瑞安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她没有经历过巴隆的人生，无法与老骑士共情。


    “殿下，请您千万不要道歉，老臣难以消受......我只是感叹......感叹有时候真相仅仅一线之隔......感叹人命渺小，如此轻易的逝去......”


    “如今我这半截入土的老东西还有幸能见到北境回归正轨的那一天，知足了......”


    “时间不早了，殿下保重贵体，早些歇息，老臣告退......”巴隆说完，转身离开了。


    老骑士的腰杆依旧挺拔，可是背影却沧桑了许多......


    ......


    沙特尔镇西北，极北冰原。


    冰天雪地之中，即便是沃姆瓶的效果也被削弱了许多。


    奇特的是，在进入极北之地的范围后，温度虽然下降，可风雪反而平静了许多。


    无风无雪，让人能够多少静下心来，欣赏极北夜景。


    “那就是魂炬吗？”无月看着天空中洒落的一道道光幕，赞叹道。


    “魂炬”？


    白夜第一次听见这种对极光的称呼。


    “我们一般都叫它‘狐尾’的......‘魂炬’是什么由来？”可露露说道。


    “狐尾”又是什么鬼？


    “啊？不是应该叫‘天狗’或者‘刀星’吗？”祝三千又道出了自己世界的叫法。


    短短三句话，四种称呼......


    “那个......我们那边叫‘奥萝拉之光’......”伊芙弱弱的说。


    好的，现在有五种称呼了。


    不过无论众人对极光的称呼是什么，其中都不乏对这种景观的赞美之情。


    这也确实是只有在极地才能欣赏到的绝景。


    对于白夜来说，极光也只是一种科学现象而已。


    即便是异世界的极光，也和蓝星上差不了多少......


    这倒让白夜有些怀念蓝星上的日子。


    “师父，马尔纳斯爷爷说，这是神灵引导逝者的灵魂归乡而点燃的火炬......”无月在心里对白夜说道。


    要是放在以前，白夜根本不会相信“灵魂”的存在。


    人被杀，就会死。


    灵魂什么的，不过是人们的自我慰藉罢了。


    可现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不由得他不信......


    一想到漫天的光幔可能真的是无数灵魂组成的，归乡


    的路......


    还真挺浪漫的。


    “无月，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呢？”白夜问道。


    “......我想想，是该祷告，为那些灵魂祈福了吧......”无月努力回想着马尔纳斯的话。


    “这样吗......”


    这样说着，白夜默默合上双手，抱成一拳，仰头看向天空中的极光。


    “愿你们都能够找到归乡的路......若有来世......不再受苦......”


    白夜心里默念道。


    一低下头，却看见旁边的伊芙也正在做同样的事。


    至少精灵族对灵魂还是非常敬畏的。


    伊芙做完祷告，转头却看见珐伦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珐伦小姐，我可能做的不是很好，您见谅。”


    “听父王说，精灵死后，灵魂不会和它们一样，化作光幕，而是会回到圣树中安息，直到世界毁灭......”


    “珐伦小姐，是真的吗？”


    伊芙认真向这个“前辈”请教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或许等我们都死了以后，自然就清楚了。”


    白夜当然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


    长生的代价也是很沉重的啊......


    “哦......”伊芙有些失望。


    “你才多大，何必去担忧这些事呢？”白夜问道。


    “您说的是。”


    “......其实不管是长生种还是短生种，最重要的都是过好每一天，你羡慕短生种的来世，可你又怎么会知道它们的来世不会更加痛苦呢？”


    “活好当下吧。”


    “嗯，谢谢您，珐伦小姐。”伊芙由衷感谢白夜。


    正是因为今生的痛苦与不甘，才会让人将希望寄托于来世，寄托于所谓“穿越”“转生”......


    可当机会真的摆在眼前，又有多少人能够把握好呢？


    又一次回想起遇见的那些人......


    他们算是把握好了吗？


    说到底，白夜只是一个意识体，也就是一缕名为“白夜”的灵魂。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今生，更没有来世。


    本质上是在套用别人的躯壳“活着”。


    越是变成他人的模样，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尤其是在变成珐伦以后，珐伦的性格对白夜言行的影响更甚。


    他也开始想要“归乡”了......


    可是没有今生与来世的白夜究竟能够将希望寄托于什么呢？


    只有无月，这个灵魂与自己高度绑定，契合度极高，几乎是同一个人的孩子......


    无月能好好活着，能在今生感受到幸福，而不是将一切希望都留给来世，那便是他白夜最大的愿望。


    世界遍布荆棘，危机遍地丛生......想要幸福地活着也只是奢望。


    事到如今......


    没有“生于世间便莫哀叹”。


    也没有“假如一切从未发生”。


    只剩下“愿终能找到归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