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少将满面春风地招呼姜之余入座后，狄恩立刻递上一份早餐：“姜中校，你今天运气真好，伍德将军请客——真正的火腿、鸡蛋、奶酪三明治！饮料，您要橙汁还是拿铁？”


    狄恩冲他挤挤眼，低声道：“别客气，伍德将军家底厚！他请客，饭后，还有甜点呢……”


    姜之余要了橙汁，道了声谢，心里忍不住感叹：


    ——得，刚才折腾半天，啥也没吃，就被秦叔叔给打发走了，


    ——伍德，倒是挺大方……


    ——嗯，狄恩这人也不错，有眼力价，实在，还挺体贴。


    ——哎呦，这火腿，味道确实不错……


    他暗暗为伍德点了个赞。


    挑没食品限供的日子，请大家大吃一顿——不得不说，伍德对自己人确实够意思。


    年纪轻轻，能升副舰长，光凭战功可不行——部下的拥戴也不可或缺。


    .


    事实上，昨天他也专门把伍德将军的履历翻了个遍。


    出身伍德家族，毫无悬念的，安迪·伍德，是位超级飞行员。


    不仅如此，安迪·伍德，还曾拿下过火星基地搏击赛冠军，并是西部军校毫无争议的搏击第一人。


    昨晚，秦叔叔特意调出了伍德过去的比赛视频，一遍遍观看，细细揣摩。


    伍德确实很强。


    但更令人佩服的，是他打得极有分寸——


    无论对手强弱，他总是拖到第三节，才从容取胜。


    姜之余身为搏击高手，一眼就看出：


    他拳沉力猛，速度惊人。


    若他愿意，许多场比赛，第一节就能收场。


    即便是面对挑衅他的对手，伍德也从不下重手。


    更不会在胜出后出言羞辱对方。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碾压，和一种不言而喻的睥睨。


    而这样的冷静与克制，出自一个年仅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值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年纪。


    “嗯，剑藏于鞘，锋芒露，而不尽显，还让人挺难捉摸……”


    秦翎洋当时的评价，如今仍在姜之余脑中回荡。


    所以，在西部军校，伍德的人缘极好——而翔隼舰的许多军官，都出身西部军校。


    .


    其实，即便在第一舰队，伍德也一向低调。


    开会时鲜少发言，永远一副唯阿罗德马首是瞻的模样。


    可一次酒局上，一位翔隼舰的轮换军官酒后失言，才无意间透露——


    那些常让韩呈栋头疼的物资调拨“插曲”，不少正是出自【伍德策划】。


    这位年轻的副舰长，深藏不露，喜欢祭出些“弯弯绕”的招数，出奇制胜。


    比如那次，阿罗德看上了一套能种出酿酒葡萄的生物舱。


    伍德便在物资清点时，动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手脚。


    那天，汤普森舰长刚刚完成对翔星舰物资的清点。伍德就紧随其后，带着一名亲卫，将分给翔星舰那套生物舱上的【酿酒用】识别牌悄然拆下，转而贴到了翔隼舰那套普通生物舱上。


    就这样，那套原本特供翔星的【酿酒用】生物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


    最妙的是——交接顺利，记录齐全，整个流程滴水不漏，竟无人察觉。


    直到半年后，汤普森舰长才从翔星工程部得知：


    舰上那套“特供生物舱”，居然只产出普通的食用葡萄……


    而此时，翔隼舰的舰员早已在餐桌上敞开供应葡萄酒，两月有余。


    “哎……别、别提了……”


    “伍、伍德将军搞的那一招——‘偷天换日’，我们是……服了，服得……五体投地啊……”


    那位喝得醉醺醺的翔隼工程部军官，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眉飞色舞地向奉命套他话的李元浩炫耀：


    “我们……副舰长说啊，他……最爱干的事……，给你们韩舰长——添！堵！哈哈哈哈！”


    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韩呈栋是什么人？


    从来不肯吃暗亏。


    他查清了事情的始末，立刻和汤普森通了气。


    来年物资分发，汤普森先把伍德“派”去巡航，随后联手埃里克森，在机甲分配上反手算计了阿罗德一回，漂亮还击。


    姜之余想起那次，韩舰长和汤普森视频连线，两位腹黑的舰长淡定部署“报复行动”的画面，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要是阿罗德和伍德知道，他们痛失的那几台带脑机接口的高配机甲，是哪位老兄惹的祸……啧啧……”


    .


    姜之余边吃边思绪乱飞。


    不过他眼角余光却没闲着，一直在暗暗打量着伍德的一举一动。


    伍德正在安排亲卫去点饭后甜点。


    他和王明远一样，说话好拖着火星九区的傲慢长音。


    不过，伍德遣词造句上却比明远叔叔和善客气得多，倒是带着一股世家长子才有的雍容气度。


    姜之余暗叹一口气，


    ——难怪小姑姑说：“他哪里不好？明明是人帅性格也好……”


    ——啧啧，正颜，侧颜，怎么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帅。


    ——而且，他这派头，还真有几分像韩叔叔，举手投足仿佛对着镜子练过，处处完美得挑不出错……


    ——从姑娘们的眼中看去，确实是风度翩翩，魅力四射。


    他看向邻桌坐着的那几位翔凤工程部的年轻女军官。几个姑娘谈笑风生间，时不时就会将欣赏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一桌。


    ——她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议论，今晚是不是去约位帅哥跳舞……


    ——狄恩定是听到了，鬼鬼祟祟的冲着那边看好几眼了……


    ——伍德定力不错，对于目光挑逗，都置之不理……


    想起刚才罗小文对自己的评价，姜之余心头一酸，有些愤愤不平。


    但这股闷气没维持多久，他的脑海里就鬼使神差地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他开始下意识地，把伍德和秦翎洋暗暗放在了一起比较：


    ——同样出身显赫，都是家族的次子；


    ——同样风度翩翩，周到得体；


    ——同样腹黑冷静，令人捉摸不透……


    “但伍德专一，秦叔叔却似乎……有些……四处留情……”


    “谁，才是小姑姑的那盘菜？”


    他没来由地皱了皱眉，心中一紧。


    “伍德——出身伍德家族，仅凭这一点，他就与小姑姑无缘。”


    【韩家族规】明令：韩家女儿，永不再嫁伍德家族。


    ——所以，韩舰长和秦叔叔才会轮番劝说小文姑姑吗？


    .


    “姜队长，您来的正好。我们正在猜测，和我对决的那位蓝衣战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哎，他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我输得是心服口服。后来我跑去更衣间找他，结果几分钟内人就不见了。听说，”


    狄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断了，


    貌似埋头消灭三明治，


    实则耳朵忙着听闲谈，


    心里翻腾着碎碎念，


    偶尔还来个百感交集


    的姜之余，那四处乱飞的思绪。


    “听说，秦副参谋长上前和他聊了两句。嗯，那位高手，是不是来自你的宪兵队？” 说着，狄恩指了指他手臂终端上正在播放的蓝衣战士和他的打斗视频，眉头微皱，“步法真特别，出手又奇快，真是个高手！”


    姜之余抿了一口果汁，思考着自己该如何作答：


    ——狄恩那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一直招呼在他身上。


    ——看来是打量他的身材。这是好奇和他对阵的那人，是我？


    一旁，伍德哈哈大笑。


    “小姜，这位选手身法敏捷，出手又快又准。第一舰队中，我们可没见有人使用这么飘逸灵活的步法。这步法，我们只是见韩舰长的儿子韩飞龙用过——就是在Aloha斗殴中，他被阿里，托尼和艾利克斯围攻时那套闪避步法。”


    “……而且，你们看这里，” 他示意狄恩将比赛视频调到末尾，那是蓝衣战士灵巧躲过狄恩几次猛攻后，凌空一脚将他踢出场外的场景。


    伍德又从自己手臂终端上调出了当晚Aloha附加赛时，韩飞龙将艾利克斯踢下擂台时使出的那一记连环飞腿。


    “看这里，他和韩飞龙，二人使用的招式几乎一模一样！” 伍德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笃定说道：“所以我猜，他可能是王将军第五特种大队的人！”


    姜之余轻咳一声，道：“伍德将军，这套身法的确像飞龙。不过，飞龙过目不忘，看过的招式，他一遍就能复制——所以，这招可能是他看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她不是第五特种大队的兵。一中队还在休眠箱里呢——第五特种大队最擅战的官兵都在宪兵队和一中队。而我的宪兵队，肯定没人私自参赛。”


    李锐见姜之余欲言又止，便知他很可能已经认出了蓝甲战士的身份——只是，他不便透露，便俯身和伍德耳语几句。


    伍德听后，识趣地眨了眨眼，笑道：“哈哈，姜队长，看破不说破，留个悬念给大家。这也好，省得我们赌赢了，被人说作弊。”


    他眼珠一转，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拍了拍姜之余的肩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不过，姜队长，李锐刚才说，他们想和你切磋一下。改天可否请你到105号护卫舰上，指导一番？”


    正笑着看向姜之余的李锐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僵。


    姜之余心中了然：伍德心眼真多，想看我的身手——将李锐推出来说事。


    他冲李锐眨眨眼，笑道：“伍德将军，谢谢您的邀请。年后我就跟李队长约个时间。其实，我早就想结识翔隼舰的各位兄弟了。今后我的宪兵队执行纪律，还需要仰仗大家支持。如果李队长有意切磋，我求之不得——只希望各位手下留情，咱们点到为止，可好？”


    李锐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这位空一军校的小师弟，还挺给他面子。


    他随即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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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太好了，姜队长，我也想向你请教一些训练陆战队的经验呢。”


    “姜之余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桌上其他几位军官互视一眼，难掩惊讶神色。


    飞龙舰队与翔隼舰的官兵之间的关系一向紧张。


    尽管近年来通过人员轮换有所改善，但多年的对立情绪难消。


    即便是高级军官之间，有时偶尔也会产生小摩擦，所以他们原以为姜之余会婉拒这个提议。


    其实，姜之余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盘算。


    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接近伍德副舰长和他的亲信们，或许能探听到一些关于伍德将军的有用信息——虽然，目前他们没有发现伍德将军有任何异常举动，但他出身于伍德家族，是达芙琳的弟弟，小吉姆是他姐夫，可没法轻易排除他的嫌疑。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伍德见姜之余如此给面子，心情大好，亲热地招呼道：“来，姜队长，我这就给你介绍一下……”


    很快，105号护卫舰上的一众军官纷纷起身，逐一向姜之余自我介绍。


    气氛很快融洽起来，姜之余陪着伍德聊天，二人谈的很投机。


    .


    手臂终端传来一阵震动，姜之余扫了一眼头盔通讯器的置顶讯息——这次，真是邵林逸来约他谈晚会安保了。


    “伍德将军，谢谢您的招待——我现在得回参谋部了——我要与邵林逸和谢夫纳准备晚上的安保任务。”


    他转向众人，笑道：


    “大家今天一定好好休息——晚会上的节目可不少——保证你们能吃好玩好！”


    伍德点头，也不强留，笑道：“好啦，小姜，你去忙吧。今晚Aloha餐厅见！别忘了年后，你要来我们舰上切磋——和李锐约时间就好。”


    姜之余告辞离开餐厅，监听器中传来伍德的爽朗笑声：“李锐，可别忘了，一定提前告诉我和阿罗德将军，他早就想看看韩呈栋的亲卫到底有多厉害！哈哈哈……”


    姜之余心中暗自思忖，伍德看起来为人真诚豪爽，待人也亲切，没一点世家公子的架子……


    ——难怪，阿罗德昨晚始终不肯将伍德列入那份名单。


    ——难怪，那么傲娇的小姑姑都对伍德将军有好感。


    不过，阿罗德和伍德，这两位将军，果然都爱看热闹——昨晚，阿罗德送他和秦翎洋出来时，也特意邀请他到舰上教授战士们的机甲操作，顺便指点几名亲卫。


    阿罗德，显然也想试探他的身手。


    .


    其实，阿罗德对姜之余存心试探，是拜托科所赐。


    托科原本打算把姜之余调到自己身边，结果却被秦翎洋截胡，气得他当天一出门就逮着阿罗德大吐苦水。


    托科先是照例狠夸小姜一通，然后一番哀叹：


    ——我命不好。


    ——我看好多年的邵林逸，拱手送给了梅兰达；


    ——我辛辛苦苦培养的艾利克斯、科尔曼、阿里和托尼，全送去了韩呈栋那边；


    ——我好不容易挑中了姜之余，又得拱手让人！


    这一番牢骚，成功勾起了阿罗德的兴趣。


    回到舰上，他马上找来伍德：


    ——喂，安迪，找机会把姜之余请来舰上；


    ——最好你亲自下场，试试他的斤两；


    ——托科那老家伙把他都吹上了天，


    ——什么韩飞龙的克星、韩呈栋的亲卫、姜家最有出息的小辈……


    ——我看啊，小姜心眼确实不少，可拳脚上的功夫？可不见得比得上李锐……


    阿罗德这番话，其实，也是故意激起伍德的胜负心。


    他早就注意到，伍德最近变了不少。


    ——他似乎厌倦了之前的低调，跃跃欲试的想出头。


    ——看来，那天晚上，伍德被安排作预备队，伤了自尊。


    阿罗德一直都很好奇，如果伍德全力以赴，会是怎样的厉害呢？


    .


    “狄恩，你什么眼神？能怀疑那位蓝甲战士是姜中校？” 伍德笑着摇头，“小姜明显比他高大强壮得多。”


    狄恩摊摊手：“哎，有人可是看到姜队长和秦副参谋长一块儿从体育馆出来——再说，穿上轻甲，哪能分高瘦？”


    李锐轻轻摇头：“那人肯定不是姜中校，也不是他宪兵队的。姜中校不会对伍德将军撒谎。再说，姜中校师承姜羿上校，打法想必是偏凌厉，；可那位蓝甲战士以防守为主，身法灵活，风格完全不同。”


    三人正议论着，餐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楼梯上，两人正缓步走下。


    前头那位将官风神俊朗，气质儒雅。


    身旁的女军官原本笑意盈盈、杏眼灵动，颇为亮眼。


    不过，当她发现下方众人齐齐望来，笑意瞬间收敛。


    微微一眯眼，她神情一变。


    那原本明媚娇艳的容颜，转眼间已是冷若冰霜。


    伍德一愣，马上站起身，径直向楼梯口迎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