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队长，这就是摄像头捕捉到的。KSL-692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根据显示，他进入了温馨花园小区，已通知所有居民不要出门！”


    “好，他也许还在里面，进出的所有人都要查，”为首的男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手下，“小陈，你跟我来，把你的异能开到最大范围，其他人立刻封-锁各个出入口。”


    “收到！”


    被指名的陈天匆匆跟了上去，几步后，身体微微发出蓝光，双眼也缓缓闭上。


    【D级异能，异形搜查】


    随着异能的最大化发动，陈天的脑海中开始呈现出方圆五百米的一切非人类生物的活动影像。


    过于广阔地搜索范围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压力，随着浩海般的信息量涌入，他不由得咬住牙，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东边没有……北边也没有……西边……等等！”


    他猛然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


    他吞了吞唾沫，艰难开口道：“我看见了……KSL-692号，但、但是……”


    “但是他的颜色很淡，他可能死了！”


    闻言，搜查小队里的氛围凝重起来。


    “怎么可能，他在刚刚的路口监控里还活蹦乱跳的呢。”


    “也许是新的异常，他们打起来了。”


    “走，快去看看，做好战斗准备。”


    他们匆匆赶了过去，所有显化者的异能都做好了瞬发的准备。


    雷电系显化者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面系显化者随时准备召唤混凝土囚笼，连队长本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探照灯的强光瞬间打向岔路口的圆形花坛，亮如白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尸体。


    那绝非正常的死状，他面容尽然扭曲错位，双臂上生长出无数骇人的尖鳞，内外生长，顺着鱼尾捅进他的脊骨，绞成一节节断裂的麻花。


    鱼骨的刺缠绕着鳞片，自内而外刺出胸膛，像是一朵荆棘玫瑰。


    而玫瑰的花蕊，是一双留在原地的眼球，血丝遍布，足以窥一探出他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


    这是KSL-692号的尸体。


    他用一种难以言表的姿态，自尽了。


    “这、这什么情况？”


    “692号真的死了。”


    “可他怎么会死……是谁做的，那人又在哪里？”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从KSL-692号的死状来看，这的确是“自杀”。


    搜查队长的眉宇连成一条深渊。


    他不觉得这个逃亡的收容物有什么自杀的理由……还是用这么诡异的自杀方式。


    偏偏这个小区的监控系统前两天就已经报修，现在还没完成维修，这也是他们不得不用陈天的异能来搜索KSL-692号的原因。


    他扯过衣领的麦克风，连下了三条命令：


    “找到KSL-692号了，其他人返回……暂时不用收容了，目标已死亡。”


    “新的指令，把周围搜一遍，不要放过一切可疑人物和目击者！”


    “通知实验室，准备对KSL-692号的尸体进行死亡原因分析，速度要快。”


    -


    不远处的F幢单元楼内，西塞尔缩进了楼道的阴影里。


    他撑着身体，靠在墙边，双目紧闭，表情有些痛苦。


    就在刚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后，西塞尔便感觉到大脑犹如针刺般的疼痛。


    随之而来的是零零散散的记忆，这些记忆似乎来自这具还没和他融合得太好的身体，犹如碎羽疾风掠过他的脑海，扎地生疼。


    魔王的五感很强，他能感知到有一组魔力强大的人类正在靠近。


    西塞尔没有留恋，当机立断离开现场。他循着那点身体的本能，摸索到了原主居住的那栋单元楼。


    身体的记忆告诉他，F幢807室，是这具身体的“家”。


    如果陈天还有足够的体力再次发动异能【生物探查】，就会发现，隔了几栋楼后，有个人影正蜷缩在楼梯的拐角夹层里，冷汗直冒，面色绯红。


    那些人类大概已经发现了被他杀死的那个鱼人，他必须躲进安全的地方。


    他撑着墙，慢慢走了出来，模仿着记忆里的行为，按了一下墙上一个凸起的方块。


    “电梯上行——欢迎业主回家！”


    叮一声，电梯门匀速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西塞尔苍白的脸。


    西塞尔一脸古怪地盯着里面看了半天，然后转身，毅然选择了楼梯。


    魔王步履平稳地爬了八层楼，微微有些喘气。


    新的身体似乎没太多体力，而且……那些零散的记忆仿佛被什么术法残暴地撕碎似的，只有零星一些碎片。


    比方说他知道按电梯，但不知道按楼层，所以只能谨慎地选择楼梯这一古老的方式。


    他从腰间解下钥匙，插入，转动，推开。


    房间内漆黑一片，西塞尔很警戒，没有进去。


    好在原主还算是个有生活情调的人。


    随着一声“智能家居为您服务——”，廊灯、空调、热水壶同时开始工作。


    西塞尔此刻将公寓的全貌尽收眼底。


    他转了转眼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奥日大陆魔法盛行，科技的发展要缓慢很多，目前连蒸汽机都尚未萌芽。在现代文明的钢铁丛林面前，无所不能的魔王倒像个无知的古人一般。


    可以上下梭形的巨大铁箱、自动亮起的光源、壁挂上正在吹出习习凉风的白色长条……


    这都是什么？他们的运行，西塞尔感知不到任何魔力的存在。


    他越是仔细观察，谜团就越多。


    西塞尔：“……”


    算了，这个世界大概根本就没有魔法，否则为什么他感受到的魔力稀薄到几乎不存在。


    至于那些怪异的东西，从身体融合的记忆碎片来看，大概是某种科学进步的产物。


    身体告诉他，这里是安全的。


    他率先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经过刚刚精神的绷紧，人类的躯壳已经开始产生疲劳的感觉。


    “咕噜”


    从刚才在楼下开始，饥饿的感觉就在逐渐攀升。


    西塞尔有点无语。


    人类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整天把时间花费在觅食上！他们恶魔就不会这样，吃很少的东西就能打很多的架！


    魔王习惯性地舔舐自己的尖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人类”了，舌下只有人类整齐的两排牙。


    哦不，他漂亮的尖牙，帅气的魔王之角……人类怎么什么都没有，还如此脆弱。


    西塞尔被迫站起身，四下搜寻着食物。


    按照他对人类的认知，“家”里应该会储存一些食物，虽然他不知道在哪儿，但指定有。


    他自言自语道：“要是在魔宫就好了……”打个响指，就会有仆从送上流水般的美食。


    “他把吃的都藏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公寓里很安静，只有窗边的鱼缸里，一条暗绿色的小鱼扑腾着水花。


    西塞尔把能看见的柜门全部打开后，一无所获，又看了眼鱼缸。


    总不能烤鱼吧。


    鱼？等等，这么丑的鱼，谁会养在自己家里！


    有点肥的鱼身，刺眼的暗绿色，乱七八糟的鳞片纹路……嗯？


    “唰啦——”


    下一秒，那条还在蹦跶的胖鱼被西塞尔一把捞起。


    魔王猩红色的眼紧盯着手中的鱼，忽然冷笑一声。


    他张开五指，寒光乍现，一道银色锁链显形而出，充满威胁的意味。


    这是被烙印在魔王灵魂中的锁链，上可斩一切反抗者，下可操纵所有臣服者，无须魔力的催动，便可随主人心动。


    不仅如此，只要是臣服于魔王的恶魔，便形成了灵魂契约，必须听命于之。


    这还是西塞尔从上一任魔王那里抢来的——至于掠夺的方法，其中的血腥残忍是言语难以言表的，总之经此一役，他继承了对方在魔城的一切权柄与从属者。


    刚刚他就是用这道锁链，屠戮了那个撞上来的可怜收容物。


    锁链出现的一瞬间，那条小鱼浑身一震。


    明明只是一条巴掌大的丑鱼，却看出像人类一样的表情来。


    惊恐。


    “别别别杀！再杀真死了！您大大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丑鱼一个鲤鱼打挺立了起来，鱼唇一张一合口吐人言，又侧弯下腰，做出一个别扭的下跪动作。


    西塞尔面无表情：“果然是你。”


    是刚刚那个被自己屠戮的那个“刺客”。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用了什么方法，能在被自己杀死后以另一种形态活着，但被锁链贯穿而操纵的灵魂，即便是脱层皮，也是他的眷属。


    而眷属随时等待魔王的召唤。


    大概是自己刚刚无意识的困惑，导致这个差点就能逃跑的家伙被拉了回来。


    小鱼侧着一颗大眼球，弱小、可怜、又无助。


    金鱼脱壳，是鱼人族的最后一张底牌，原本他已经悄悄蛄蛹着扭远了，只要等待时机，就能再次回到最初的状态。


    结果刚扭了没一千米，他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搜查小队发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到了这个公寓的水缸里。


    那水缸瓶口窄而高，他怎么跳也跳不出去。


    然后，就被那个恐怖的“人类”提溜起来。


    692号：“？？！！”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完了，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力量可言，刚刚就被这个恐怖的家伙杀了一次，现在更是别活！


    “鱼人族？”恐怖的“人类”开口了，他有些嫌弃地给鱼翻了个面。“这种水平，居然还有金鳞，你是鱼人王的后代？”


    “是，是的，大人，”692号瑟瑟发抖，忽然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对，您认得我……您也是从奥日大陆来的！”


    只有跟他一样，从时空裂缝掉进这个世界的奥日大陆人才知道鱼人族！那人还知道鱼人王！那是他的父辈！


    那人只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692号来了精神：“鱼人王是我的亲舅舅！要是我死了，隔着时空裂缝，他也会来报仇的！”


    他自以为杀伤力十足的威胁，却只换来了对方的一声笑。


    “报仇？尽管来，”西塞尔勾起唇，“十年前我能扒了他的鱼皮，现在就能抽他的龙筋。”


    十年前？胖头鱼一愣，忽地想起了鱼人王说过，在遥远的魔城，有个魔头千万别惹，那个恶魔就叫——


    “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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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魔王西塞尔！”他大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西塞尔：“……”


    他倒没想到，自己在鱼人族已经是令小儿夜啼的存在。


    这小玩意儿真不禁吓。


    西塞尔“啧”了一声，走向厨房，一手拎着胖头鱼，一手掐了个火焰魔法，探进锅底。


    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胖头鱼放进了烧热的锅中。


    “啊啊！别烧！我不好吃！”昏过去的692号一下就被烫醒了，他用力甩尾蹦出平底锅。


    “我会做饭！煎炸烹炒，样样在行！绝对比我的肉好吃！”692号忙不迭地说道，生怕自己答得不够快，就被煎熟了。


    西塞尔眨眨眼，熄灭了火焰：“给你个机会，胖鱼。”


    692号抖着身子跳到灶台旁，面对着和自己一样大的调料盒，深吸一口气。


    他逐渐化形成一个巴掌大的迷你鱼人——身体虽小，但万幸掂得动勺。


    原身应该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冰箱里存放着肉与蔬菜，种类丰富，灶台也擦得很干净，小厨子很快开始忙碌起来。


    西塞尔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然而，临近的那段记忆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他只记得自己刚凯旋魔宫没多久，之后便没了记忆。


    至于如何出现在那个花坛的灌木丛里，更是无从想起。


    等到他睁眼的时候，便是那个丑鱼突脸的时刻。


    一定是有谁暗中作祟！


    西塞尔摸了摸鼻子。


    问题是魔王大人这一辈子树敌太多，他根本猜不到这是谁的手笔。


    不过加害者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追过来补刀，一定是有什么限制住了对方。


    还是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比较重要。


    目前唯一可以信任……或者说为他所用的，就只有那条在灶台上蹦跶的丑鱼了。


    “喂，丑鱼，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692号浑身一震，既不敢停下颠勺的动作，也不敢忽略西塞尔的话语，他抽搐了一下：“大人，小的知无不言！”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这是个什么世界？”


    “还有异能管理厅是什么，刚刚那帮人是干吗的？”


    “你整理好思路，一个个回答，当然，要是说谎的话，我保证你的死法比刚刚的更甚百倍。”


    ……


    盘问了一阵子，西塞尔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基础的认知。


    电梯、电冰箱、电灯……这些是两百多年前，人类科技的结晶，时至今日，成为了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可以做到很多只有西塞尔眼中魔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以及，异能。


    那是在四十年前，人类当中突然出现的一种“超能力”，只有少部分人类觉醒，而他们被称为显化者。


    异能管理厅，就是为了管理这群人设置的特殊机构，最近十年，异常现象越来越多，异能管理厅和显化者的地位也在不断提高。


    异能，这听起来倒像是这个世界的魔力。


    西塞尔若有所思。


    692号站在餐桌上，擦了擦额角的汗：“大人……听了这么多，先吃饭吧。”


    可怜的鱼鱼，他不是累出的汗，而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在做饭的过程中，他还要给那个恐怖的“人类”科普这个世界的一切！


    从电冰箱的使用方法，到异能管理厅是怎么收容他的，对方一个都没放过。


    西塞尔不知道692号心中的想法，他捏起一片蛋挞，咬了一口。


    692号的调味还不赖，奶油和鸡蛋的香甜充斥唇齿，除此之外，炸猪排的火候也恰到好处，肉汁被锁在脆壳中，一口爆汁。


    “还不赖。”他简短地称赞道。


    比魔宫的厨师烧得有意思些。


    西塞尔很快完成了进食，拿起面纸，优雅地擦去唇边的水渍，陷入沉思。


    一个成年男性的一餐，这个摄入量应该是差不多的。


    但……为什么他还是很饿？


    仿佛这种饥饿并非来自胃，而是灵魂的深处。


    而他所需要进食的，也并非这些人类的美食。


    西塞尔不禁拧起眉来。


    好奇怪，为什么人类饿的时候，小腹微微有些发烫？


    还有尾椎骨和额角，仿佛有什么正在冲破血肉，生长出来。


    “桄榔”一声，筷子摔落在碗边。


    奇异的灼热感逐渐迈向四肢百骸，西塞尔腾地站起身。


    他跌跌撞撞地迈向玄关处的穿衣镜。


    镜中人耳尖透着粉色，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西塞尔感到有些目眩。


    他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头顶。


    一双角，那是一双恶魔角。


    但这并非象征魔王身份的，健壮有力的恶魔之角，相反，它像是新生儿一般孱弱，轻轻触碰，便浑身战栗。


    西塞尔没见过这种角，这绝对不是正常恶魔的角！


    那尾椎骨的感觉……


    “啪嗒——”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般，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一条纤长的桃心尾巴，正不安分地晃动着，在鞋柜上拍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西塞尔眼角猛地一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