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看着他演戏，看着他一点点蚕食她的势力，然后笑着，把一切都塞进他手里。


    祝暮泽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他算计了苏忆桃，还是苏忆桃算计了他。


    身在局中，谁又能看清？


    若放在往常，祝暮泽或许会去询问臣不焕和徐镜的意见，可是沙场三年，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这让他的心境发生了质的蜕变。


    他曾经也带过兵，但并不是主将，不需要过多考虑兵法战术，只需要听令行事，按照主将的要求攻伐防守。


    北凉三年，他全权掌控军队，一进一退都是由他发号施令。


    一念之间，便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在战场上，他犯过错，先生不会罚他，徐镜也不会骂他，苏忆桃也不会训斥他，而代价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那段时间，他后悔过，他绝望过，甚至想放弃……他也想安安稳稳地住在宅院里，相妻教女，摘花寻乐，可现实的残酷却不是他能想象的。


    苏忆桃其实已经表态了。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一切。


    祝暮泽这会儿在想，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都错了，错的荒唐，错的离谱。


    如果，苏忆桃争权夺势都是为了他，那他苦心积虑谋划这一场谋反是为了什么？


    ***


    “天下若安，我便行走江湖，烈酒散千愁；乱世若起，我便擎旗挂帅，宽刀斩枭雄！”


    “我要当权倾天下的权臣——我要君临天下！”


    “呀呀呀，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兴说，可别让陛下知道了！”


    “放心，我要偷偷当权臣，然后再夺权，最后惊艳所有人！”


    “暮哥哥想君临天下，那夭夭就帮暮哥哥打江山！把九州八国都打下来！”


    “为我们上九天揽月，下东海捉鳖——”


    “饮尽杯中酒，化解万般愁！”


    ***


    三个小孩，都执着地追着自己的梦。


    梦抓住了，却也跌进了各自的深渊。


    最后……终是徐镜弃了江湖，祝暮泽没了家国，苏忆桃为他而活。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着当年慷慨激昂的承诺。


    为了彼此，作茧自缚。


    他们本来可以携手云巅，赏尽天下光景，却阴差阳错，成了乱世的牺牲品。


    祝暮泽不知道他该不该继续夺权。


    不夺权，对不起司暮数十载卧薪尝胆，对不起徐镜几十年步步为营，对不起祝氏列祖列宗，对不起前朝旧人对他的殷殷期盼，更对不起苏忆桃的自我舍弃。


    可是他若夺权，则对不起爱他入骨的夭夭，对不起维护“司暮”的朝臣，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如今九州平定，他若再起叛乱，可不就是乱臣贼子吗？


    正统？


    都是胜者为王编撰出来的笑话。


    祝暮泽不知道他夺权后该如何在对待她，她毕竟是执掌江山十多年的女帝，是苏家女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镜这边儿还好说，毕竟徐青烟与夭夭有些交情，如今的局面，就算落在彼此手里，也不会痛下杀手。可江湖朝堂，有不少都是被苏家祸害过的，国破家亡，夫离女散。没有恩惠，只有痛不欲生的折磨！


    苏忆桃大赦天下，善待前人，为那些在国家更替中枉死的人正名，可那又怎么样？真正享受到恩惠的人，只在少数。而这微不足道的恩惠，不足以磨灭她们心中的恨意。


    祝暮泽愿意不恨苏忆桃，也是在多重原因的作用下，根本不是一蹴而就的。


    若不是幼时的青梅竹马，双鲤山的海誓山盟，在心间埋下了一颗种子，经过多年的浇灌，一点点生根发芽。


    他或许也会恨死她，会谋夺政权，会把高高在上的苏忆桃拖下地狱，把她关起来，敲碎她的傲骨，让她失去所有，然后杀死她为死去的亲友复仇！


    可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


    恨不起，爱不得，都太重。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苏忆桃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有时候是用棍棒伺候他，但这不影响他喜欢她。


    祝暮泽不敢说爱，因为他明白，这个字太过沉重，而他……配不上。


    祝暮泽徒步走了许多地方，在梨花台前驻足，在雀烟阁前仰望，在荷塘边观莲，在醉仙亭中听雨，在城墙上数着砖头，望着满城烟火，却再也找不到自我。


    【青春滚烫，乘风破浪。


    【愿今年高考学子，金榜题名，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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