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说由不得他，晚上，李溋就被穆王带走了。走时向山月叩首拜别，一步三回头。他自然不愿意，可是灵中境内忧外患，和世人的安危相比，玉匣宫太小了。


    战争的硝烟扫平了一切，李溋走后，大半年才会送一封报平安的信，动荡中，六年只在弹指一挥间。


    十万军士把外敌轰走时，玉匣宫上起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姜麟指着宫殿外穹顶两个字道：“如何？”


    山月道：“好，不过住在这里，头上的正礼冠怕是一刻也摘不下来。”


    姜麟道：“没让你住，这不是你们家太子殿下大破贼寇，朝廷不得送钱，把他师尊的住所修个锃光瓦亮？”


    山月道：“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


    李溋在一年前受封太子，无极宫里的皇帝体弱多病，千秋万岁近在眼前，以后就是他的时代了。想到这里，山月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希望李溋前途大好，可这样一来，他就真的离开自己了。


    奇怪，离就离呗，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他？


    她不自觉狂扇扇子，扇得姜麟抗议道：“大冬天的你不冷吗！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或许我们俩得偷偷下山一趟。”


    山月：“下山，偷偷？”


    姜麟点头道：“对，云亭找到了白月教教主。”


    山月震惊道：“快八年了！可算找到了吗？！”


    姜麟让她小声点：“你别喊！这些年白月教很少出头，而且云亭跟我说，这邪教很奇怪，原本都是些散兵游勇，没有教主。但这两年，教中出了一个人，他把散布各方的教众聚集起来，我原本不想管，是因为一盘散沙成不了大气候，玉匣宫插手反而替他打响名声，助涨气焰。可如今有了领头人，这事就不对味了。”


    山月道：“你想把苗头扼杀？”


    姜麟：“正是，咱们乔装一番，下山找到人，咔！宰了！别叫上清派他们知道，又搞出劳什子神碑！”


    山月同意：“有理，那我们准备……”


    姜麟道：“顺路看看阿溋。”


    山月一顿，道：“看他？看他做什么？”


    姜麟道：“孩子走了那么久，你不想他吗？”


    山月道：“那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师父，想他？！”


    姜麟笑道：“算啦，他在军中，睡觉都得赶趟，哪能说回就回？反正是顺路，说不定咱去了，他还不在呢。”


    山月不知道为何，较上劲了，扇子一挥：“今时不同往日，别叫他分心了。”


    姜麟道：“不看就不看，你去哪啊？不商量下山事宜吗？”


    山月道：“去换衣服，路上有的是时间商量。”


    姜麟看破不说破，笑着答应了。所谓乔装，不过扮成游方道士。虽说姜麟做了几百年的掌门，可容貌艳丽，又长了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山月清丽动人，如烟云春色一般，二人以师姐妹相称，御剑一路向南，到锋州无垠海才落下。


    李溋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地，山月四下眺望，道：“白月教教主在锋州？大隐隐于市吗？”


    姜麟道：“不在啊。”


    山月：“那你带我来锋州？！”


    姜麟道：“阿溋在锋州不是，等着，我去问问太子在城里还是驻扎城外。”


    山月道：“还没到真正太平的时候，肯定在城外扎营。”


    姜麟：“你这不是挺关心？”


    山月装作没听见，道：“别问了，太子行程怎么能轻易让人知道。”


    姜麟却道：“这你不用操心，本掌门自有办法，来，师姐坐这喝茶，师妹去去就来。”


    她给山月点了壶茶，一甩拂尘，钻进人群里不见了。锋州城门被炮火轰过的痕迹由在，士兵和百姓一道修补着破损的城墙，这里的茶很清爽，卖茶的老妇说，这茶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


    山月闻言来了兴致，老妇道：“那天殿下经过这里，向老身讨水喝，殿下说自己有茶无水，我有水无茶，便把车上的茶叶都送给了老身。您呀来得巧，早几日可喝不得这新茶。”


    山月看着杯中清澈茶水，心想那李溋一定在锋州了，问道：“殿下在城里，还是外面营地？”


    老妇道：“殿下哪里有事去哪里，他的行程老身可说不准！应是在城外吧，怎么，姑娘想找太子殿下吗？”


    山月摇头，笑道：“只是随口一问。”


    姜麟去了有些时候，还不见人影，老妇这样说李溋，他一定平安无事，看不看他都不要紧。她起身去寻姜麟，没走几步，就见她和几个女兵聊得热火朝天，拉手摸脸，好不快活！瞥见山月，才依依不舍跟几人道别。


    山月道：“人家是姑娘。”


    姜麟道：“诶！对象不要紧，技术不能丢！我问到了，阿溋今天正巧在行宫。而且那几位姐姐告诉我，帝后微服私访，也来锋州看望他呢！咱们凑巧了。”


    山月犹豫道：“家人都在，我们不去凑这个热闹吧。”


    姜麟道：“我们也是家人啊！走啦！”


    她半推半拽，带山月进城，锋州比山月想象的热闹，一路上听人说，李溋开仓放钱放粮，锋州虽然受侵袭最严重，可民生经济却恢复得很快。姜麟感慨道：“咱们阿溋，一代明君啊，你教得真好。”


    二人很快到了行宫，可她们也是乔装出行，不好暴露身份，跟守卫说是玉匣宫弟子，太子同门。守卫用一种——不得了了！打秋风打到太子头上的眼神，看她俩。姜麟说破嘴皮子，也不让二人进去。


    二人被撵走，山月道：“确实得练，技术退步了。”


    姜麟给自己找理由：“皇帝两口子在里头，肯定比平时严！”


    她做贼一样左右看看，道：“不担心，我有法子，今日定叫你见到孩子！”


    说完，拽着山月走了，一直等到晚上，姜麟拉着她来到行宫后面，一堵较低矮的墙下。山月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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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想翻墙？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墙矮？”


    姜麟道：“锋州不是有玉匣宫分观，我上次来视察看见的。来来来，这里没火光说明没守卫，咱们上去！”


    说完，也不管山月同不同意，自己先爬上去。山月也不是个规矩的人，来都来了，跟着她爬上墙头。


    两位仙门魁首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往行宫里张望，山月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道：这里没有守卫，行宫里多的是啊！咱们怎么不惊动里面的守卫，顺利找到李溋？”


    姜麟：“是啊……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二人连忙躲避，仅露出的眼睛看见一排灯笼往这边来。有了火光，二人才看清里面是一座湖，长长的九曲桥中建着一座六角亭，灯笼停在六角亭周围，被她们簇拥的人也止步亭中。


    山月第一眼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他比离开自己时高了不少，清俊的脸又惹眼了不少，少年时还有几分柔和，在沙场里滚了六年，眉目间已染上了坚毅的神采。


    见到人，山月不自觉勾起嘴角。


    李溋身边有两个年长的华服男女，应是帝后，皇后面带笑容，目光关切，她身边站着一位年轻少女，皇后拉过她的手，把她推给李溋。两个矜贵少年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不好意思得移开了目光。


    姜麟凑到山月耳边：“你要抱孙子了。”


    山月把她推开，帝后到这里便回去了，李溋跟那女子往反方向走，姜麟道：“咱快进去拦住他，正好见一面。”


    山月却道：“不了。”


    姜麟道：“错过就没机会了，等我喊一嗓子！”


    山月迅速捂住她的嘴：“你我什么身份，仙道魁首！一会儿人家问怎么来的，我们说翻墙进来的？这像话吗？”


    姜麟睁大眼睛，似乎在惊讶山月顾忌身份这种东西。山月道：“少年情事，最忌讳打断。走吧，看他挺好的就行。”


    说完，跳下墙头也不回走了，姜麟看看她，又看看行宫内，摇头叹了声，跟上山月。


    想着白月教不至于三两天壮大，何况天色已晚，禁空网升起，二人也走不了。于是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明日再走。到了明日，又用了早膳再走，用完早膳，姜麟说锋州海鲜不错，用过午膳再走。就这样吃到了宵夜，禁空网又升了起来，就这样拖到了第三天，二人终于出锋州城。


    山月问茶摊老妇买了些茶叶，才付钱，一队骑兵疾驰过来，为首的正是李溋。山月第一时间躲开，躲完纳闷自己干嘛躲？姜麟道：“急匆匆干什么去？”


    老妇道：“听说南边无人海滩塌了一个大坑，好多人掉进去了！”


    姜麟：“大坑？什么大坑？”


    老妇说自己也是听茶客说，不清楚，山月忽然拉着姜麟道：“走，我们去看看。”


    姜麟哎哟了声：“不是不想见他吗？”


    山月道：“那队人里有玉匣宫的修士，恐怕不是普通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