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以前

作品:《沉疴[前任重逢]

    应南嘉以前并不是一个别扭的人。


    她直来直去,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开心了什么都好说,不开心了就发脾气找事。正如她最初心念一起就敢找上李屹要拿钱让他做自己男朋友一样。后来在一起,他们俩都算不上脾气好的人,每回一有分歧,就会吵架,两人冷嘲热讽唇枪舌战,互不妥协……虽然每次到最后都是李屹率先认命低头。


    印象中最深的一回大约是大四开学前那段时间。那时候李屹已经凭借着兼职赚到了足够的钱,还完了前后从应南嘉这里借用的十万块。债务关系结束,这段因钱而起的关系本该划上句点,但两人谁都没提,彼此沉默着,任由这段恋爱关系继续延续下去。


    那天,在应旭烽的强行要求下,她又回了趟“家”。回去之后,应旭烽说想要跟许曼青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本来觉得没打算告知她的义务,但许曼青说得尊重孩子的意见,所以将她叫了回去。


    彼时应南嘉年轻冲动,气盛的很,听到他的理由,当场没再忍,直接冷声怼了回去,问他“到底是尊重我的意见还是单纯为了恶心我一把”“这么大年纪还生得出来吗”?


    她话说的不客气,许曼青顿时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应旭烽也不辨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她,说什么不懂尊重长辈,还攀扯她舅舅舅妈究竟是怎么教育她的。应南嘉半句话都不想多说,气鼓鼓丢下一句“对啊,我没妈没爸,只能轮得到舅舅舅妈养”,说完,不顾应旭烽愤怒至极的叫骂,摔门而出,头都没回。


    她带着一肚子郁气回了公寓,一推门,李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彼时,他刚熬了几个通宵,写完了手上的一个程序,并且顺利交付使用,对方很满意,给钱给得特别爽快。李屹拿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应南嘉,想请她出去吃顿饭权当庆祝。


    应南嘉推门进来,他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笑迎上前。


    结果她一句话都没说,连个眼神都没给,默不作声的绕过了他,将自己锁进卧室。


    他俩同居近半年,李屹从没见过她如此消沉的模样。


    他关掉游戏,走到她房间门口,没什么犹豫,抬手在门上轻敲了三下。咚咚咚的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然而里面一片死寂,没有回音。李屹耐着性子又敲了三下,再三下。


    他坚持不懈地敲了半天,房门终于被拉开。应南嘉身上的连衣裙乱糟糟的,头发也乱,仰头看过来的眼神漠然烦躁,眼底泛着红,说话毫不客气,直接问一句“你烦不烦?”


    李屹当场愣住。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几年所有的耐心几乎都用在应南嘉身上了,偏她毫不领情,一开口语气这么冲,他瞬间也来了火气,视线触及到她红红的眼角时,又生忍了下来。


    他不会哄人,只觉得棘手非常,拽着门把手,眉头紧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算不上好:“出来,去吃饭。”


    “不吃!”


    “……不吃就不吃,你别哭了成吗?”


    “谁哭了?”她嘴比钢筋还硬。


    李屹浓眉快要拧到了一起。


    他焦躁地别过头,吁了口浊气,转过脸,又耐着性子道:“行你没哭。到底怎么了?出门前不还好好的么?”


    “……”应南嘉抿紧唇不说话。


    李屹回想了下,试探问:“你家里的事?”


    这句话好死不死触了逆鳞,应南嘉克制了一个傍晚的心头火再度灼烧起来。跟那个所谓的“家”牵扯的人和事她向来绝口不提,本该是避风港的地方成了被她藏匿起来的一道伤疤,不想被人看到,不能被人触碰。偏她今天又回去了一趟,再一次被恶心得透透的,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脑的全窜了上来,她顷刻间理智全无,沉着脸,破天荒的说了脏字:“关你屁事!”


    李屹脸色瞬间阴沉:“你再说一遍?!”


    应南嘉丝毫不怵,梗着脖子红着眼尾:“李屹,你少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问一句就叫指手画脚?”


    “是!”


    “好好好!”李屹气得在原地打转,他双手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伸出一根食指指在她鼻尖上,咬牙切齿道:“就当我多管闲事,你随意!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把你自己反锁到这破房子里,渴死饿死没人问一句你就满意了?还是你觉得你真出了什么事,人家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别做梦了!”


    应南嘉指尖颤颤,被哽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李屹虽然不明实情,却句句都踩在她的痛点上。应南嘉哆嗦着嘴皮子,两眼一闭,抬手直指入户门:“滚!你给我滚!”


    俩人都来了气,上了头,口不择言。


    李屹也是傲气的主,还完她那十万块钱之后,虽然没搬出这里,但水电气费所有的生活开销全是他出的,当作房租。他脊梁骨也直硬,断没有被人赶出门还死皮赖脸非要留下的道理。他气得牙根疼,腮帮子崩得紧紧的,心却凉嗖嗖的。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一秒的迟疑都没有,甚至离开时还不忘体贴的帮她带上房门,只不过那扇厚重的门板差点能被他一把摔裂开。


    他依照她说的那样,彻底滚了,房间死一般寂静。


    应南嘉站在卧室门口,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僵硬着,一动不动。良久,她倚靠着门板慢慢滑下来,最终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


    当天夜里,好死不死停了电。


    应南嘉坐在飘窗上发着愣,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凶。她明白自己是迁怒,整件事跟他毫无关系,但那时候她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正隐隐懊恼着,原本明亮的房间在一瞬间陡然变暗,整个房间陷入浓墨一般的漆黑——停电了。


    应南嘉独居惯了,胆子不算小,但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是让她心头哆嗦了下。她下意识咬住唇,两只胳膊环绕住膝头,越缩越紧,直到将自己折成一团。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唯独让视力陷入迟钝。应南嘉几乎看不见,耳朵却能听到周遭每一丁点的响动,平时不觉,现下却能听到特别多的异响,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时不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宛如一只大手,撩拨着她紧紧绷着的神经。她开始在心底呼唤李屹……可李屹已经走了,那样决绝。


    盛夏夜,空调停止运作,应南嘉脊背出了一层汗。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岌岌可危,她深吸一口气,两手攥得紧紧的下了飘窗,走到床边摸索到被她抛弃了许久的手机。她翻开通讯录,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绷着指尖拨通通讯录里那个被置顶的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嗡嗡的震动声从客厅传进来,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应南嘉又猛出了一层冷汗,同时心也凉了半截——李屹出去没带电话,她联系不上他了。


    应南嘉平静挂断电话,不再抱有任何渴求。她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闭上眼,只觉得眼睛酸涩,疲惫非常,然而根本睡不着,只能徒劳地假寐着。在这种黏稠的黑暗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入户门被人大力敲响,咚咚咚一连串的声音,门板被砸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应南嘉遽然睁开眼,却没动,只僵着身子听着。她不知道门外是谁,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青年的扯着嗓子喊她名字,一声一声,语调急切。


    “应南嘉?应南嘉你在家吗?给我开门!”


    应南嘉唇角一抿,按亮手机,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抬手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光脚跑向门口。黑暗让她难以视物,匆忙跑动间膝盖磕在了墙棱上,她半点顾不得,径直跑到门口开锁,一把拉开房门。


    李屹的手还举在半空,没来得及砸门,就被她直直扑进怀里。他一脑门的汗,一手上还挂着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饭盒——给某个让他滚的没良心的东西带的。停了电,他从一楼爬到十五楼,一路上都在预演等会儿要怎么进门才能不落下风,他设想过所有情景,怎么着都没料到会是现下这种。


    李屹怔了足足半分钟,放下胳膊,转而揽在她腰间。


    他身上出了汗,有些湿,但比汗还湿的,是胸口她脸颊紧贴的地方。


    应南嘉在哭,悄无声息,埋在他怀里。


    如果不是眼泪浸透了他的衣服,他甚至都发现不了。


    李屹心脏一阵钝痛,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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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不会安慰人,这种时候就尤其显得笨嘴拙舌,半天只憋出一句:“别哭了。”


    怀里的人的眼泪当然不会因为他这简短的三个字就停下。应南嘉不作声,攥着他腰两侧的手却更紧了紧。李屹被她捏的肉疼,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抗议,却听见怀里的人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李屹一晚上所有的气儿都在这沉闷的两个字之后,彻底烟消云散。他抬手在她发丝上捋了把,声音是他从未有过的轻柔。


    “行了,没生你气……别哭了。”


    应南嘉吸了吸鼻子,松手放开了他。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李屹实话实说,一片暗色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呼吸明显错了一拍。他心尖似有一簇羽毛在撩着,痒痒的,他顿了顿,继续道:“要不是怕你饿死,我才不会费这么大力气爬十五楼,跑回来给你送饭……别杵门口了,进去吧。”


    应南嘉闷闷应了声,“嗯。”


    李屹出门滚得急,没带手机,好在身上还有些现金。他在学校旁边步行街简单吃了点,给她带了碗鸡丝馄饨回来。但应南嘉实在没胃口,吃了几个便放下筷子,彻底吃不下了。李屹将她剩下的一并打扫了,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直到夜里十一点多电还没来,只好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去洗漱。


    简单冲洗了下,相继回了卧室倒在床上。应南嘉原本靠着床边,等李屹躺下之后,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两人之间距离咫尺之遥。


    她借着黑暗一错不错地看他,良久,鼓起勇气,主动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破天荒的承认错误。


    “今天是我的问题,我情绪有些失控,迁怒你了。”


    “嗯。”


    “我下午回了趟家,跟我爸吵了一架,他……他让我滚。”


    “所以你也让我滚?”


    应南嘉不作声,自知理亏。


    李屹嗤笑了声:“滚就滚吧,反正我欠你的。”


    应南嘉正色道:“钱你已经还完了,你不欠我什么。”


    “是吗?”李屹语焉不详地反问了声,沉默了会儿,他突然开口:“我记得当初你要我做你男朋友的时候,说等钱还完就截止,现在钱还完了。”


    应南嘉定住,心脏缓跳了几拍,她整个人都麻木了。这晚发生太多事,她一团乱麻,血液流速变慢,连带着思考都不能,只能呆滞着向他求证:“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欠你什么,从今往后,咱俩是平等的恋爱关系,明白吗?”


    应南嘉怔然道:“……明白。”


    “明白就行,以后不能老是我哄着你,你惹我生气,你也得放低姿态给我服个软,哄哄我,知道吗?”


    应南嘉:“……知道。”


    沉默了会儿,她突然问:“做吗?”


    李屹头皮一紧,舌头顶了顶腮,一股邪火往下蹿。他绷着脸问她:“你就是这么哄男人的?!”


    应南嘉摇摇头:“没,是我想要你……你想吗?”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燎火的话。


    李屹是个男人。


    没有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坐怀不乱。


    他一把揽过她,凭借着本能,唇舌准确无误攫住她的纠缠勾挑,大手掌住她的腰,指尖挑开睡裙


    没有冷气的夏日午夜,两人轻而易举出了汗,潮湿沁在皮肤上,又沾染到睡裙、床单。周遭静谧,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气声萦绕耳畔。


    在释放的最后一秒,李屹将人紧扣在怀里,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却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应南嘉,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下去吧。”


    “好啊。”应南嘉应下,她攀着他的脖子,贝齿碾磨着他的耳廓:“但如果有一天你也欺骗我、背叛我、抛下我,那你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李屹浓眉紧拧,灭顶的战栗过后,他嗤笑一声,发誓:“到时候不用你说,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己去死,死得远远的,成吗?”


    岂料想。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