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顾一来，小翠不敢上桌了，姜南雪也不敢挑食了。


    丁嬷嬷为了把姜南雪养胖，晚膳一直都做得挺可口。


    冬笋在清汤里和火腿、冻豆腐一起煨得鲜香无比，细米粉、火腿肉、松子肉煮出来的鸡粥细腻软滑，鲩鱼煎得两面金黄，清炒白菜心爽口酸香。


    闻顾单看这几样菜觉得挺寒酸的，但尝了一下发现味道还不错。


    桂花酒已经被丁嬷嬷打开了，灌了一小壶在旁边的小火炉上煨着，米酒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桂花香，这酒确实酿得不错。


    姜南雪也喜欢直接喝冷酒，但丁嬷嬷绝对不让。


    酒热之后香气更足，慢慢喝下去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手指尖都变暖了。


    闻顾看着姜南雪小口小口的喝酒，她总是不施粉黛，面上看不出脂粉痕迹，唇瓣在冬日会有些苍白，酒后倒是有了血色。


    她肤色那么白，但头发无比墨黑，浓密秀发如同云雾般垂散在单薄清瘦的肩头，衬得一张小脸格外美丽，晕黄灯光下甚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姜南雪喝了酒之后，又开始喝自己面前的鸡粥。


    她不是很喜欢吃干果类的食物，松子、榛子和花生、核桃都有点讨厌，倒也不是不能吃，做成糕点放一点点还是挺美味的，她就是讨厌直接吃或者像现在这样，松子放进粥里。


    丁嬷嬷知道姜南雪挑食，她觉着姜南雪就是因为挑食才瘦，所以会做一些姜南雪不爱吃的东西给她吃。


    以往姜南雪要么自己偷偷挑出来，要么让小翠挑出来。


    现在闻顾就在对面，姜南雪不敢当着他的面挑食，只好把松子儿嚼嚼慢慢吃下去，比平常吃得更慢一些。


    闻顾看她吃饭时雪白的腮帮微微鼓起来一点点，像只小狐狸似的。


    姜南雪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慢慢抬起头来:“殿下，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闻顾道，“你慢慢吃。”


    闻顾突然感觉把姜南雪放在姜家实在太不安全了。


    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来人打扰她的清净，况且她隔壁的叔婶一家对她人生大事也有着做主的权力。


    平时闻顾很忙，完全没有什么心思风花雪月，说不定什么时候他有事外出几个月，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姜南雪被许给别人了。


    吃完饭之后，丁嬷嬷很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送了茶水过来。


    姜南雪刚刚只喝了一小杯酒暖暖身子，现在捧着茶尝了一口。


    其实闻顾过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姜南雪总想抬头去看看他的脸色。


    一想起被抓包后的尴尬，又只能低垂着眼帘去看手中的茶水。


    “姜大人离开之后，你这段时间太胡闹了。”闻顾道，“昨天晚上你打了安远侯府的亲戚？”


    姜南雪一时间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您怎么知道？”


    “那位公子伤得不轻，安远侯府来王府告状，逼本王把你交出来见官。”


    姜南雪不敢看闻顾的脸色，李兴昌抬头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家主子。


    说实话，安远侯府有胆子去齐王府要人，且敢逼迫齐王殿下，那他们府上离造反登基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都能看出来，偏偏姜家这位小小姐对齐王府的能耐和安远侯府的能耐都没什么见识，闻顾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姜南雪道:“你是我哥哥，你肯定不会把我交出去的。”


    闻顾轻笑一声:“刚刚一口一个殿下，现在想起来本王是你哥哥了？”


    姜南雪偷偷看他。


    闻顾道:“你闯了祸，为了避免安远侯府报复，今天晚上就要和本王回齐王府。”


    姜南雪道:“可是——”


    “没有可是。”闻顾在她额头上敲了两下，“去齐王府避一避风头，本王给你请个先生让你好好读书，不能像现在这样游手好闲。”


    姜南雪怕给他添麻烦，摇了摇头。


    闻顾道:“你就不怕安远侯府的人过来，给你爹带来麻烦？你去本王府上暂住，以后本王帮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嫁出去。”


    姜家没有什么人，姜南雪只需要带着小翠离开，其它人继续留下来看家。


    小翠倒是挺高兴的，乐呵呵的给姜南雪收拾着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现在是冬天，她要给姜南雪拿几身厚衣服，还有日常用的首饰。


    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带的，李兴昌走之前还叮嘱小翠不用收拾太多，齐王府什么东西都有。


    姜南雪收拾了一下姜大人屋子里的书籍旧物，到了后半夜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次日，丁嬷嬷去了伍夫人家里，和伍夫人说了一下这件事情。


    伍夫人到底是姜南雪的婶婶，临走之前，姜南雪叮嘱丁嬷嬷和他们说一声。


    伍夫人不太相信:“你的意思是，你们小姐去了齐王府？暂时不回来了？”


    丁嬷嬷点了点头:“我们老爷离开之前，和齐王殿下说了一声，让齐王照顾照顾小姐。没成想齐王殿下果然派人嘘寒问暖，昨天又说，家里只有小翠一个丫鬟照顾小姐，我们年纪大了不会办事，小姐在家恐怕不安全。就让李公公把小姐接走了。”


    伍夫人脸色不大好看，打发丁嬷嬷离开了。


    丁嬷嬷一走，姜诗芸忍不住问伍夫人:“娘，齐王殿下怎么愿意照顾她呢？”


    伍夫人心里不舒服，像被一块石头膈应着:“她爹曾经给齐王讲过经，齐王殿下喊她爹一声老师。”


    翰林院给这些王爷们讲过经的学士多了去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伍夫人没听说过这些王爷们对他们多敬重的。


    结果到了姜朗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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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殿下和伯父亦师亦友一事，姜诗芸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份情意会延伸到姜南雪的身上，她心里十分可惜:“关系这么亲近，怎么从来不告诉咱们呢？让我爹也去多来往来往。”


    在姜诗芸眼里，和王府搭上关系是不太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齐王府这种门第。


    伍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姜诗芸一眼:“你以为谁都和咱们一样大方？咱们对她多好，她家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


    姜诗芸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位张公子和三姐的婚事——”


    说到这里，伍夫人一阵头疼。


    她确实收了张公子不少礼物，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都有三四千两银子。


    可是，姜南雪不止一次告诉伍夫人，她没有这个意愿，拒绝了这门婚事。


    张公子那边恋恋不舍，即便遭了拒绝，依旧想寻求一丝可能，不停的讨好伍夫人。


    伍夫人看张公子送的礼重，信誓旦旦的对张公子保证，她一定想方设法的把姜南雪嫁给他。


    结果现在——人没了，去了齐王府上，伍夫人想软磨硬泡也找不到人。


    这种情况下，让她把到嘴的东西退还给张公子，无异于割她身上的肉。


    姜诗芸道:“三姐已经拒绝了，您要是强行订婚，恐怕不妥当吧？毕竟我伯父还在世，不能拿捏太过分。”


    如果姜大人死了，伍夫人身为姜南雪的婶婶，不管姜南雪愿不愿意，她都能一口咬定婚事，强行把人许给张家。


    偏偏姜大人活得好好的，她没这个资格。


    伍夫人心疼得滴血:“晚上等你爹回来，我和你爹好好商量商量。”


    姜诗芸迟疑了好一会儿:“娘，您说，三姐长这么漂亮，齐王殿下会不会看上她呢？”


    姜诗芸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伍夫人的心口上。


    伍夫人其实清楚，姜鸿和姜朗两兄弟虽然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多年来没有红过脸闹过矛盾，很正常的兄弟。


    倘若姜南雪哪天被贵人瞧上飞鸿腾达了，自家说不定还能借着权势往上走一走。


    岑家几房兄弟不就是借着岑贵妃的势一飞冲天了么？


    可是多年以来，姜鸿在官场上混得比姜朗厉害，伍夫人习惯了在姜南雪面前趾高气扬。


    要是姜南雪以后飞得更高，即便自家能借到光，伍夫人心里也不高兴，这比用刀子扎她还让她难受。


    伍夫人白了姜诗芸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什么身份？齐王殿下什么身份？齐王府那么大，真以为她进去之后就能天天见到齐王了？说不定齐王都没想见她，随便派几个丫鬟太监把她打发了。”


    伍夫人费尽全力才托举着姜诗芸和尚书府的公子订婚。


    姜南雪没有生母照拂，父亲官职又低，要是比姜诗芸嫁得还好，伍夫人就算是死也不会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