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书勋？”


    关耀祖扭头看着脸上已经满是污血的女人。


    董书勋是北昌理学院的大四毕业生，曾经喜欢潘悦悦，在她们公司找到了实习岗位。


    在这里竟然能看见认识的人，关耀祖十分惊讶。


    董书勋闻言，也是一愣，看向关耀祖：“关姐？！”


    她正在用警察给的湿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污血。


    刚刚夜深，灯光昏暗，看不清面容。


    后来又忙着打架、打赢，转运狗子，根本没有时间分辨身边的人到底认不认识。


    关耀祖笑了：“没想到竟然遇到熟人。”


    两人交谈了一阵，关耀祖这才知道，董书勋在大一的时候就参加了这一社会组组织，其她三位看起来学生模样的，也是同校的学妹。


    而那个中年女人，则是这个狗子救援组织的负责人。


    关耀祖昨晚看到的那条评论，就是董书勋发的。


    得知卡车会经过b市高速路口的消息太匆忙，会长来不及汇集其她志愿者，


    于是，董书勋用编程爬了全网相关新闻报告，在下面留下了评论，就是想试试还能不能获得意外支持。


    没想到真就碰上了关耀祖她们三个姐们心血来潮。


    董书勋的眼睛亮闪闪的：“今晚要不是你们，我们不会这么顺利。”


    关耀祖摆手：“我们应该做的。”


    到达b市的警局，录完口供，董书勋在内的四个学生都说要直接打车去基地帮忙。


    关耀祖、陈文生、西门世澂互看一眼，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她们也想去。


    七人要打两辆出租车。


    四个学生说他们来叫车，作为关耀祖等三人帮忙的感谢。


    关耀祖让她们别客气，也别麻烦，将她们叫车的手都拦下。


    西门世澂打了个电话，很快，一辆八人座的雷克萨斯lx开了过来。


    四个学生都很朴素，认不出来这是一百五十万的豪车，只觉得车身比较亮，坐着很平稳舒适。


    司机驾驶着车，快速且稳当地朝着基地开去。


    基地在c市的一处郊区，五百多平基地，原来在坝子中欢跑的狗子已经被关进了笼子。


    远远闻到坝子中同类死亡的气息，笼子中的它们惊恐地低吟或吼叫着。


    关耀祖她们到的时候，十几名志愿者，正穿着简单的防护装备，在将鸡笼中的狗子转移到正常笼子。


    有些受伤严重的狗子已经在长途运输中，在卡车逼仄又污秽的环境悄然死亡了。


    有些还留有一口气，但也如同死了一般蜷曲在鸡笼中，任由志愿者摆布，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它们还活着。


    有的则应激严重，志愿者根本无法靠近，只好先打一针镇定剂......


    关耀祖、陈文生和西门世澂生活在社会的向阳面，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如此一幕，被惊呆了。


    这是生与死的交界处。


    每分每秒，都是从死神的手中抢夺生命。


    所有人动作麻利又迅速，负责着自己所属的工作：


    转移狗子，按照绿、黄、红、黑色快速检伤分类，危急的当场救治。


    现场十几人，但没有一点杂乱，一切都有序地进行着。


    四个学生已经换上了同款的防护服，又拿了三套给关耀祖三人递去。


    西门世澂皱着眉头打了个电话，将司机从车上叫了下来。


    司机光是看到这一幕，心里大受震撼。


    她没有说什么，主动拿了一套防护服，给自己套上，埋头帮忙。


    等所有狗子都简单处理好，进行各区统计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黑区代表死亡。


    两千多只狗子，在黑区的一共有一千多只，占了总数的2/3，


    绿区代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绿区只有几十只体型较小的狗子。


    剩下的几百只还活着的狗子都分布在黄、红分区，生命体征不稳定。


    它们要么身体上有大面积创口；


    要么没有明显外伤，但奄奄一息，呼吸衰弱，应该是多日的缺水缺食，再加应激。


    是否有传染病还要等之后的检查结果。


    关耀祖心中酸涩，没忍住，转身走到无人的角落，面对院子里的大槐树，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已经从医院回来的中年女人此时走到了关耀祖身边。


    她介绍自己叫文军红。


    文军红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关耀祖的肩膀：“今天多谢你们了。”


    关耀祖连忙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我们该做的。”


    顿了顿，关耀祖道：“我从不知道，原来那群人这么猖獗，而救助的结果是这么残忍。”


    文军红已经做这事十几年了，她已见怪不怪。


    苦涩笑了笑，还是安慰关耀祖道：“起码还有几百只活着。”


    关耀祖扭头看着那些血肉模糊，躺在笼子中一动不动的狗子，沉默，没有说话。


    那么严重的创面，又能活下来多少？


    关耀祖捏紧拳头。


    归根结底，这都是因为那些偷狗又虐狗的人渣！


    关耀祖看着文军红：“红姐，下次再有这种事，联系我们，我们一定来。”


    文军红闻言，笑了，脸上是带着岁月的温和。


    她轻声：“好。”


    回到a市，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关耀祖满脸疲惫，又浑身是血地回到家，脱掉衣服，扔到垃圾桶里。


    快速冲了个澡后，她坐进浴缸中，将自己沉在温热的水中。


    拿起放在台上的手机，关耀祖给文军红的账号转去了一百万。


    文军红的电话很快打来。


    关耀祖一接起，她温和的声音带着惊讶：“是不是转错了？我银行卡一天限额转账20万，我现在基地，附近没有银行柜台，明天跑镇上一趟还你。”


    关耀祖笑了下，声音带着隐隐苦涩和疲惫：“就是转给你的，收下吧，给狗子们买点好吃的”


    随后，也不再管那边说什么，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将自己的头沉到水面之下。


    打架、去警局、救助狗。


    忙了一天，关耀祖只感到身体从内到外的疲惫。


    不单单是肉体的疲劳。


    若仅仅是那样，倒轻松了。


    不是说薰衣草安神吗？


    可闻着精油的淡淡薰衣草香，关耀祖心里依然烦躁不安。


    那一千多只狗狗的尸体，层层叠叠，就像一个小山丘。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恶臭的腐烂和血腥气。


    其中有一只狗，关耀祖记得很清楚。


    是拉到救助基地后，睁着眼睛，在关耀祖的面前死的。


    明明再坚持一会，它就能得救了，但是它等不及。


    死神已在朝它招手。


    它睁着眼睛，微微抬头，隔着手套舔了舔关耀祖的手背，


    随即，它的头如同失去支撑般，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砰”声。


    一行泪顺着它的鼻尖流淌，在地面开出水花。


    就这样没了气息。


    关耀祖狠狠拍向面前的水面，水花四散飞溅。


    混着泡沫和精油的泡澡水溅到关耀祖眼里，刺痛顿时传来。


    也不知道是心痛还是眼睛痛，眼泪就这样顺着脸庞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