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清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关耀祖的回复。


    虽然镜头里的脸还带着一抹微笑，但目光还是不免染上了一抹落寞。


    昨晚从关耀祖的家出来，向清清一个人默默走回出租屋，面对已经沉睡的妹妹向思远，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姐姐的死讯。


    向清清掖了掖向思远的被角，看着她平静的睡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自己这个妹妹能够好好读书，别像他那样，只考上一个不入流的大学。


    也希望她以后也别学自家大姐，为了一个小男人而放弃自己的家人和生命。


    向清清没来得及告诉向思远自家姐姐去世的消息，但向思远在今早醒来后，还是知道了。


    向思远因为在学校走读，向琉杰就给她买了个手机方便联系，而向琉杰跳桥的新闻，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引起了全国广泛的讨论。


    ——对跳桥女人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还有对那个捞男的广泛声讨。


    年仅十四岁的初三生学生向思远，用姐姐留给她的手机，通过今早的热点新闻，得知了自家姐姐的死讯。


    她站在门口，肩上背着书包，正准备出门，稚嫩的脸孔满是震惊。


    她不敢置信地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向清清，屏幕里，正播放着向清清在桥上痛哭流涕喊着“姐姐不要跳”视频。


    向清清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向思远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手里紧紧抓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怪不得，姐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不敢相信脸上总有张扬肆意笑容的姐姐，那个在网络上被许多网友亲切喊做“狗姐”的姐姐，竟然就这么死了。


    手机里视频不断重复播放着，喊声和尖叫声刺耳。


    死是什么？


    死就是永远在她的身边消失，不再出现。


    年仅十四岁的向思远从母父之后，再一次经历了寂静的死亡。


    当时向思远只有九岁，即使是家中的大姐向琉杰，也不过十六岁。


    她们的母父是出车祸死的，父亲当场毙命，母亲在icu里面躺了一个月，就这一个月，耗尽了向家所有的积蓄。


    十六岁的向琉杰带着还不懂事的妹妹弟弟，一家一家的拜访曾经的亲戚，求她们借一些钱救妈妈。


    icu花钱如流水，妈妈也没有救回来。向琉杰还不起债，亲戚们便商量着把向家的住宅卖了。


    向思远当时不懂，只记得向琉杰当时脸色阴沉，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面前的大人生吞活剥。


    卖房的钱还债之后还剩下一些，向琉杰便带着妹妹和弟弟离开老家，来到a市。


    她们经历了许多次的搬家，甚至露宿街头，才最终在这个破旧小区里面租了个二室一厅，安顿下来。


    姐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洗过盘子，当过服务员，跑过外卖，还去工地里搬过砖。


    后来听说只要陪别人玩游戏就能赚钱，她自己在玩游戏上又有些天赋，把把都能mvp，于是便每天都在努力接单陪玩，给这个家赚生活费和学费。


    向思远知道姐姐谈的那个男朋友，也知道姐姐经常在半夜痛哭流涕。


    但她觉得，谈朋友和家人是不一样的，姐姐只是一时上头，她不会为了一个小男人抛下自己的妹妹弟弟。


    所以，当姐姐昨晚泪流满面出门的时候，她以为姐姐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而明天学校里还有模拟考试，于是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姐姐身上。


    更何况，哥哥向清清还跟在姐姐身边，她们在一起，能出什么事？


    但没想到，即使有向清清的陪同，姐姐还是没了！


    向思远泪眼朦胧，心中却蓦然升起了一股怨恨。


    她这个哥哥，从来就是个废物，往家里拿不了钱不说，还花了不少姐姐的辛苦钱去买那些昂贵却不实用的东西。


    每次去兼职，干一两个月就会以“太辛苦”为由放弃。


    现在做了一个多月的直播，也一点进展都没有。


    向思远在对姐姐的悲哀怀念中，不禁生出了一丝对向清清的埋怨。


    那样好的姐姐为什么死了？


    那样废物的小男人为什么还活着？


    向清清见自家妹妹哭得如此凄惨，想要伸手抱一抱她，但刚伸出手，向思远却抹着眼泪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拥抱。


    向清清的手支在空中，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客厅中的氛围变得尴尬和诡异，向思远的哭声和手机视频里面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充满着恨意和不甘。


    向清清和自家妹妹一样对姐姐的死感到无比悲伤，但却同时也突然察觉到了妹妹对自己的排斥和反感。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做错了什么了吗？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告诉她姐姐的死讯？


    又或者，她在怪他在姐姐生命最后一刻，没有用全力阻止姐姐？


    向清清缓缓收回手臂，眼眶噙满泪水。


    他也不想的......


    他也不想姐姐就这样死了......


    向思远抹了一把眼泪，愤恨地看着面前人，稚嫩的嗓音带来地狱的诅咒：“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向清清一怔，随即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对啊，死的人......


    怎么不是他......


    就在这时，向清清放在房间里面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面的诡异氛围。


    他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冲到房间中，颤抖的手在手机上连续点了好几下，这才接通了来人的电话。


    “是向琉杰家属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女人嗓音，让向清清的心安定了些许。


    向清清手里紧紧拽着电话，放到耳边，连忙道：“是、是的。”


    那温和的女人声音继续道：“这边是派出所，关于死者向琉杰的一些事宜，还需要你们过来处理一下，还是昨晚的地址。”


    “好、好的。”


    向清清挂断电话，向清清转头，便看见向思远站在房门口。


    他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向思远怨恨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你！


    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向清清看了看手中已经黑屏了的屏幕，口中期期艾艾道：“妹妹，我，我要去一趟派出所......姐姐的事......”


    向思远抹了一把眼泪：“我也要去。”


    向清清沉默点点头，接过向思远背上的书包替她背着，朝外走去。


    这一早上兵荒马乱，向清清没来得及做早饭，但饿谁也不能饿妹妹，他带着向思远在路边摊买早餐。


    昨晚转了酒钱给关耀祖，向清清现在手里还不到十块钱。


    犹豫了下，她给向思远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只给自己买了一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