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白鸽？


    难道他们是掉入仙境的爱丽丝小姑娘吗？


    不，这里是树梢，其实有白鸽出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时间约翰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思绪万千纷杂。


    【“嘻嘻——他在思考——嘻嘻——他竟然——在思考——”】


    花朵和果实们发出嘲讽的窃笑，仿佛在说——


    人类只要一思考，上帝就想发笑。


    枝干树叶抖动着，好像整棵巨树也在一起颤声大笑。


    白鸽用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们。


    【“亲爱的两位来客，我是一位‘使者’，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这么好心吗？


    但如果对谁都如此好心，那贪婪的魔鬼岂不是早就找到了那颗果实？


    苹果们不知何时已经簇拥到他们身边。


    挤挤挨挨的苹果里有还未成熟的青涩，也有已经恰到丰收时期的鲜红，还有成熟过头接近腐烂的暗色。


    它们发出窸窸窣窣的回应。


    【“你们——原来——在找——我们呀——”】


    【“我们——就在这里——嘻嘻——你们——要找的——是谁呢——”】


    谁也不知道总是流传于神秘侧世界里的【果实】到底是什么样的，甚至连【果园】也是当他们亲自踏足此处才能理解，一棵树本身原来就可以作为独立的“果园”而存在。


    约翰拨开那些热情主动凑过来的苹果。


    他低声问搭档：


    “歇洛克，这到底是？”


    侦探慢慢环顾四周一圈。


    果实们见到他的眼神，像是受到惊吓般往后瑟缩了一下，然后齐齐绕回白鸽的身后。


    【“不喜欢——他|祂——为什么——让——他——进入——果园——”】


    【“留下——另一个吧——他也是——果实|我们中的一员——”】


    【“鲜红的——成熟的——美味的——受人喜爱的——”】


    果实们簇拥着白鸽，如同依恋在母亲身旁撒娇的孩子。


    白鸽笑眯眯地说道：【“但这不一定是这两位先生心中所想。”】


    【“为什么——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不需要|没有必要——成为果实|我们中的一员——是——荣幸——”】


    白鸽叹了口气：【“真的吗？”】


    【难道——不是吗——】


    声音仿佛要具现成文字，文字又组成茂密的树叶，遮住从天穹洒落的日光。


    渐渐地，声线重叠，词句的内里如同洋葱，拨开一层还有一层，但每一层的含义都如此清晰地涌入大脑之中。


    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轻轻拂开表面一层，就能看清下面是何内涵含义。


    歇洛克声线依旧镇定。


    “我想询问的不是果实的去向。”


    白鸽诧异，【“哦？那你想问的是什么？”】


    苹果们低声交谈着。


    【“我看到了——他想问——玛门|不入流的——无趣的存在|乏味的大人——”】


    “在这里，我们的思绪是可以被具现化的。”歇洛克说道。


    白鸽眨了眨红宝石一样的眼眸，【“正如你所说。”】


    约翰震惊，“哪怕是仪具或是仪阵，都很难做到让一个人吐露自己全部的心思吧！”


    苹果们嬉笑。


    【“他|想象力空乏的人——当然不知道|好可惜——”】


    白鸽咕咕叫了两声。


    【“亲爱的，你要知道，这里是幻想的天堂|伊甸园。”】


    绿叶中的白鸽依旧保持着半个身体探出来的姿势。


    它说道：


    【“既然你们想找祂|玛门，那么只要找到‘最终的果实’就好。”】


    【“因为那家伙|区区魔鬼的目标也不过如此。”】


    “是吗？”


    “那其实用不着费力寻找！”


    话音落下，歇洛克掌心的手杖已经甩出。


    “约翰！你右手边三点钟方向！”


    苹果们游走在枝叶间游走避让。


    约翰刚换上新弹夹的左轮是满弹储备的状态。


    他猛然抬手。


    两人的默契，令他们在此刻无需多言。


    秘银的子弹呼啸出膛，落点与侦探手杖前端扫过的位置重合！


    飒飒作响间，茂密的树叶被手杖划开一道狰狞的“伤痕”。


    子弹从那“伤痕”中穿透，要将隐匿其中的魔鬼杀死。


    魔鬼不满地啧了一声，挥手打散死亡到来的脚步声。


    叮——


    子弹偏航，射中了枝叶后其他的树干。


    粗糙的树皮表面泛起阵阵涟漪一样的圈纹，最后轻飘飘地将那颗子弹吞没。


    而歇洛克的手杖则像被某只无形但有力的手握住，此刻僵持在空中无法移动。


    白鸽和刚刚说话的大部分果实仍留在原来的位置。


    它像是难得一见这样激战的热闹场面，所以饶有兴趣地咕咕叫着：


    【“好有趣|难得一见的舞台。”】


    它血红的双眼注视着他们。


    【“热闹得就像被塞进发条盒里的跳蚤。”】


    果实们不满。


    【“哪里——有趣了——会把果树打坏的——”】


    【“把他们——赶走|杀死吧——”】


    白鸽不理会果实们的絮语，反而像隔岸观火一般，开始兴致盎然地点评起来。


    【“噢！华生先生，小心七点钟方向。”】


    【“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看看你的脚下。”】


    “见鬼！”


    秘银子弹在警告之前就已经脱膛而出，可那颗闪烁着银光的子弹轨迹在半空中被扭曲，紧接着反过来穿透了他没来得及完全躲闪的礼帽。


    他后仰着躲过往回飞来的子弹，仿佛刚才开枪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的老者。


    “他难道能控制行动轨迹？！”


    刚刚在歇洛克的提醒下打出的第一发子弹，似乎也是因为同样的把戏而扭曲了弹道。


    此时，浓郁的硫磺味与树冠间弥漫的腐烂苹果香气一起发酵成令人作呕的猩甜。


    玛门的语气不复之前伪装的温和。


    【愚蠢！】


    【机会近在咫尺，你却要亲手放弃？】


    说这两句话时，祂一直在盯着歇洛克。


    【你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毕竟我们魔鬼同样不是永生的！】


    不知何时充盈在树冠枝叶间的浓雾，是老者身后蔓延出的无数半透明触腕。


    祂的触腕扯住手杖。


    【你难道不想追求那永恒的生命吗！你难道还想将自己的存在和人类这种脆弱可怜的生物绑在一起吗！】


    玛门咆哮着。


    白鸽欢快地拍动羽翼。


    洁白的羽毛与深绿的树叶交错飘落。


    【“有趣|发疯，幻想|可能，说到底我们全都是疯子|幻想家！都是贪心不足的凡人|魔鬼！”】


    “你的话术和你的那些触须一样拙劣。”


    歇洛克压低自己的帽檐，避开脚下那些如刀般飞溅的木屑。


    【难道你想说，我说的都是错的？】


    玛门低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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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说的都是事实。”


    “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说到底都是人类幻想的产物。”


    “扎根于曾经的神话历史，拥有无上的伟力，但依旧会有死去的某日。”


    “更换容器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那根手杖和触腕不断交锋，竟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嗡鸣声。


    【那你的这幅皮囊，又能让你‘活’多长时间！】


    玛门吼道：


    【即便经历的年岁要比人类漫长许多，但只要等到皮囊有朝一日老去，你也会像那些卑微的东西一样死在尘土之中！】


    触腕甩开手杖，歇洛克双脚踩在树干表面，划过明显但很快又恢复原状的痕迹。


    “当你恐惧死亡的时候，不过是变得比苟且之人更加不堪的存在而已。”


    玛门理了理衣袖，佯装心平气和地提出建议。


    【歇洛克，你天生并非凡人，你不可能完全与人类为伍，他们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你虽然是魔鬼中的异类，但我们依旧愿意接纳你。】


    祂循循善诱。


    【你知道的，我在路上早有无数方式可以杀掉你和那个短命种的人类。】


    【但我没有。】


    【因为最后的果实需要人类才能摘下，只有人类是合适的‘剪刀’，献祭他才能知道最后那果实的真正位置。】


    【摘下那果实，就由你我进行分割分配，即便只有一半甚至更少，也能获得远比现在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那‘果实’将带给我们的奇迹！】


    祂绝口不提延续自我生命的时候，便崇高得像是镀上一层圣光，哪怕是教皇在此，都需要将教堂正中的位置让给这位魔鬼。


    “现在的我不需要你的说教和所谓的‘包容’。”


    歇洛克摇头。


    “你完全没有理解那奇迹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看着贪婪的魔鬼，平静地说道：


    “此外，你也并非‘莫里亚蒂’。”


    【你想说什么！】


    玛门脸色阴沉。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骤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


    苹果们惊恐地尖叫着。


    【“有人——摘下了——‘果实’——”】


    玛门错愕地回头看去。


    ——难道那个人类竟然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前提下，自己将正确的果实摘下了吗？！


    尖刀寒光凛冽，手杖在转瞬之间化作长剑，穿透玛门的胸膛。


    【……你……】


    越是贪婪，到最后反而越可能一无所有。


    贪婪的魔鬼拼命想要真正的长生，实际却是亲手将自己送上不归路。


    祂尖啸着。


    【卑贱的人类拿到果实后，绝对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你现在做的很可能只是将‘我们’杀死，但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亦会有新的魔鬼诞生！】


    歇洛克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吗？”


    “那我们拭目以待。”


    他踩住玛门的尸体，抬眼望向树叶的深处。


    约翰已经牢牢抓住了最终的果实。


    白鸽大笑。


    它扑闪着翅膀，却没有飞离原来的位置，或者说它根本无法离开那个位置。


    树叶之后并非完整的身体，它后半截的身躯已经与果树融为一体，只有前半截才是自由的。


    它笑得很开心。


    【“恭喜你，约翰·华生|人类！你摘下了最终的果实|奇迹！”】


    【“来吧！告诉我，你想要实现什么样的愿望，我将予以你相应的力量|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