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玉腰藏春

    宋蝉离开后,逐川走进屋内。


    陆湛上衣褪尽,昏黄灯影渡在他精壮宽阔的后背上,覆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这显然是近日才添的新伤,纵横交错的血痕格外刺目。


    大人在外戍边的那几年,也受过许多次伤,可那些伤痕是的上阵杀敌荣耀证明,从没有像这次这般窝囊。


    若非大公子蓄意挑唆,大人又怎会挨公爷的这顿鞭子?


    旁人或许不知,逐川是最清楚不过的。


    幼时,明明是大公子犯的错,他却在公爷面前栽脏大人,害大人在雪中受公爷棒责,留下宿疴;


    为官,大人是斩将搴旗的武将,他便要当言官,斥大人功高盖主,使大人被放逐戍边。


    在外人面前,大公子扮尽良善,实则心机深沉,屡屡给大人设绊。


    夫人的死,他更是难辞其咎。


    逐川边为陆湛换药,愤愤不平:“陆沣实在是欺人太甚,大人如今既有陛下撑腰,何必还要忍他!”


    陆湛在笑,眼中寒意却更甚:“我与他之间的纠葛,绝非轻易就能了断。仰仗皇上出面裁断,看似利落,对他来说却只是皮毛之痛,太过容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草药药效开始发作,背后的伤开始隐隐发痒,如针细密的痛感刺激着裸露的皮肤。


    陆湛没有皱眉,眼底反而露出隐隐的愉悦。


    借刀杀人怎能解恨?


    唯有亲执利刃,步步为营,让他堕入无尽深渊,切身品尝到失去至亲至爱,比他更甚百倍的痛苦,直至悔不当初,生不如死,才可称作真正的报复。


    *


    东方既白,宋蝉坐上了与陆湛一同进京的马车。


    再度踏入衣肆,宋蝉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目光扫过周遭的每一处角落,却发现店内并没有吕蔚的身影。


    宋蝉失望地垂下眼。


    果真是她看错了,吕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呢?


    宋蝉心中有些酸涩,但转念想,这反倒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他们先前的积蓄,尚能够保证他在云都平静度日。


    她所有神情动作都被陆湛看在眼里,陆湛唇边泛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冷笑。


    上次迎接两人的女管事走上前来,身后的侍女捧着一件湖蓝色的新衣。


    “这件新制的样衣应当合夫人的尺寸,夫人喜欢吗?”


    两名侍女将衣服展开,显出新衣面貌。


    质地精良的锦缎流露着犹如月光清晖的光泽,数枚羊脂玉扣盘覆斜襟,为衣身增添点睛之笔。


    清雅俊丽,却不失特色。


    宋蝉正要抚摸新衣,便有一只洁白细腻的手覆了上来,先她一步摁住了衣裳。


    “蔚哥哥,你看这件如何?”


    娇俏如银铃的声音,似沁了一汪蜜,连宋蝉也不由得望过去。


    忽有春风从门中钻进来,宋蝉脸前的幂篱轻纱微微荡漾,透出一道细微的缝隙,刚巧露出吕蔚的侧脸。


    他望着那名小娘子,目光中流露出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温情:“你喜欢就好。”


    一如从前,他看向宋蝉的样子。


    女管事站出来打圆场,颇为抱歉地笑笑:“这件样衣这位夫人正在看,要不您先看看店里其他的衣裳?”


    “是你们店主说今日新进了几件衣服,我们才特地过来看看的,其他的我都不喜欢。”


    小娘子不悦地撇了撇嘴,转而抱住吕蔚的手臂,娇娇地晃了晃:“我就是喜欢这件嘛……”


    吕蔚宠溺一笑,像是拿她没有办法,轻说了句“知道了”,而后向宋蝉这边走来。


    他仍然穿着他最爱的青色,风姿挺拔,犹如翠竹。


    只是身上的这件青衫明显用料更为高级,早已不是之前那件洗到发白的旧衣。


    吕蔚一如从前那般守礼,与宋蝉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明日恰巧是我夫人的生辰,不知道这位您能不能割爱把件衣服让给我们?”


    说罢,还微微拱手一礼,目光中满是恳切,只盼着她能答应这小小的请求。


    宋蝉与吕蔚近在咫尺。


    好在还有这道幂篱遮住面容,否则她该去何处躲藏。


    夫人?宋蝉晃了晃神。


    距离她出事不过月余,她日日夜夜惦念吕蔚,吕蔚却已经另觅新欢,早将她忘却了吗?


    宋蝉只觉得心若刀割,恍若置身冰窖,浑身忍不住地发抖。


    脚下一软,几乎快要跌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托住了腰肢。


    “夫人,你怎么了?”


    他刻意称她为夫人,还状似关心的发问。


    陆湛微微俯首,刚好能与宋蝉平视。他的视线透过幂篱,打量着宋蝉狼狈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开口:“遇上鬼了,还是被定住了?”


    宋蝉面色苍白如纸:“我有些不适…我们回去吧,这衣服我不要了……便让给这位娘子吧…”


    陆湛佯作不解:“你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吗?就这样让给旁人了?”


    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宋蝉耳中,却如同一把利刃,又在她的心上狠狠划了一道。


    面对陆湛发问,她无法多作解释,只想赶紧离开。


    “仔细看了看,料子不是很适合,还是算了。”


    陆湛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宋蝉微微发颤如落蝶的肩头,陆湛眸底神色渐冷。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声音已经发颤,像只受伤而孱弱的小羊,强忍着,却不经意透出的泪声。


    陆湛竟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几欲将这脆弱的她握在掌下,慢慢地、碾碎她最后的逞强。


    她快要站不住了,多站一刻都是勉强。


    于是不得已地握住他的手。


    温软而小巧的,覆住坚实而粗砾的。


    他的手太大了,宋蝉无法全部拢住,只能勾起他随意垂下的小指。


    即使一声不吭却好像在哀求、在示弱。


    陆湛的小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握得更紧了。


    掌心因紧张而沁得湿润,他的指探进其间。


    像探破一条深长的花甬,温热而黏腻。


    *


    回程的马车里,宋蝉倚靠在窗边,与陆湛有两寸距离。


    幂篱随意地跌落在她的腿边,她不说话,只是滞滞望着窗外,眼眶泛着红。


    陆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指节,似是笑了一声。


    “吕蔚就是你说的故人?”


    宋蝉不说话,他却未曾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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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使出那些花招手段,就是为了来见他?”


    陆湛仍然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


    “如今总算见到了,感觉怎么样?”


    原先,宋蝉还只是想装作没有听见,忍到陆湛不再开口也就罢了。可他一字一句,尽如冰棱般刺着她的心。


    积攒已久的委屈骤然迸发,她似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向陆湛吼道。


    “别说了!”


    “宋蝉。”陆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瞬间冷下去,“别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是啊,她险些忘了,她答应过陆湛,要安分地做他手中的刀。


    陆湛没有追究已经是恩赐,她怎么敢在他的面前,张扬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眷恋与不舍呢?


    泪水黏腻在脸上,将鬓边的发丝凌乱作一团。


    宋蝉的泪凝在了眼眶,不敢落下。


    可是,陆湛怎么会知道吕蔚的名字?


    他看着陆湛冷沉的脸,渐渐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忽然明白了一切。


    难怪陆湛会这么轻易便答应她来京城,难怪他在百忙之中也要跟她一起进京,难怪这么巧,能在衣肆见到吕蔚。


    难怪,难怪。


    “是你?”


    陆湛面色平静:“终于想明白了?”


    “你怎么能这么做……”


    陆湛缓缓松开她的下巴,重新坐直回去,淡淡地扫视了她一眼。


    “怎么做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应当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陆湛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轻飘飘地甩了出去。


    信纸如一尾蝴蝶,恰好落在了宋蝉的膝上。


    看着那张透着墨痕的信纸,她隐约有了一些预感。


    虽然还未看,却好像已然知道纸上的内容与谁有关,只是不知为何觉得手臂重得抬不起来,迟迟不敢将信纸捡起。


    “拿起来,看看清楚。”


    宋蝉颤抖着捡起那张纸,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心猛然一沉。


    熟悉的笔触,熟悉的内容,是吕蔚曾为她写下的诗句。


    只是这一封情信却并非为她而写,而是在文尾处,写下了极清秀的四个字。


    吾妻蓁蓁。


    陆湛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出好戏,望着宋蝉的泪涟涟的眼,似是一声嘲弄冷笑。


    “被枕边人不清不楚地蒙骗了两年,还想为他付出一片赤诚真心,实在愚蠢。”


    自从知道吕蔚的存在,他便着人调查吕蔚的身份,果然叫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吕蔚本就不全然良善,与那女子也早有往来勾结,他不过是略施手段,要让宋蝉亲眼目睹一切。


    如此,她才能彻底割断过去的所有念想,成为一把只能为自己所用、毫无杂念的刀。


    宋蝉的哭泣声却戛然而止。


    “大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吗?”


    泪痕犹挂在脸上,宋蝉眼中涣散的光芒却渐渐凝聚起来。


    “我虽被人辜负,但至少真心爱过旁人,也被人温柔相待过,就算那其中并不是真心,但至少拥有过快乐与幸福,人活一世,便也值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陆湛,眼中竟有怜悯。


    “大人你呢?可曾有谁为大人付出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