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二十一回 鬼打墙(下)

作品:《大唐公务员捉妖日常

    却说舒慈再入幻境后,杜月恒按约定好的,屏息凝神地在一旁守着她。


    跳跃的火光下,显得舒慈的脸庞越发苍白。杜月恒不敢多看壁画一眼,直勾勾地观察着她的双眼,只见她瞳孔微微放大,空洞无神。


    这活儿说来容易,但又有讲究,他不知道舒慈进了这壁画之中是何情况,他应该什么时候叫醒舒慈?若早了,怕她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若晚了……


    思及此,杜月恒更是一刻不敢怠慢,更不敢分神。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立在这地底的黑暗里。


    这里静得可怕,舒慈始终保持着呆滞的样子,杜月恒不知不觉间也入了神。


    时间好像凝固了,但又流逝得飞快,不知什么时候,舒慈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个图案。


    杜月恒一惊,好奇心叫他不得不凑近了——那图案竟是一道符篆!


    那符篆极复杂,由汉字交织组合而成。舒慈眨了眨眼皮,符篆竟在她眼底扭动了起来,然后一条条线解离开来,又缠绕在一起,旋转成了两团漩涡。


    杜月恒越是看得专心,越是看得用力,越是要被卷入其中……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喘着粗气,又鼓起勇气再看了一次她的双眼。


    那瞳孔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舒慈的眼神似乎更空洞了一点。


    他不会也莫名其妙中了幻术吧?!


    杜月恒干脆地抬左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可还没等他缓过来,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嘎吱——


    那声音仿佛一声叹息,回响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


    他迟缓地转过头,在他背后的甬道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扇石门。


    那扇石门已经自己打开来了,门里面透出来光。


    那光和他手里暖红的火焰不同,是微弱的白光,泛着柔和的青色,在黑暗之中如同杯水车薪,尽数被吸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他要叫醒舒慈吗?杜月恒努力地保持理智,费力地思考着,这门是阵法的一部分吗?


    不等他想明白,又是一声叹息。


    嘎吱——


    这次是另一边。


    对着的那一面也出现了一扇石门,同样自己徐徐打开,透出青白色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


    杜月恒此刻只能感到极致的冷,冷得他浑身发抖,冷得不能思考。他只能颤颤巍巍地又抬右手给自己了一耳光,妄图保持住脑海中最后一点理智。


    此地不宜久留,管不了破不破这鬼打墙了!


    他伸手拍了拍舒慈的脸:“舒慈?舒慈!”


    她没有反应。


    没办法,他立刻扬起手,准备给舒慈重重的一击。


    簌簌簌……


    他的手僵在半空。


    那声音是从右边的那扇门里面传出来的,像是很轻很密的脚步声,仿佛成千上万的足在地上交替,由远及近,向他们而来的。


    “舒慈!!”


    来不及了,他一咬牙甩出了这个巴掌,发出很响的“啪”的一声,但似乎没用,舒慈只是脸被打得歪了一歪,没有恢复神智,像一只没有表情的陶俑。


    仿佛被巴掌的声音吸引,那脚步声音更急了,它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到了石门门口。


    终于,杜月恒看清楚了——


    是一只巨虫。


    它密密麻麻的足挥动着,飞快地从左侧的房间里扭曲着爬行出来,用后半身立了起来,几乎快要触到天花板。


    这巨虫竟然有这么大吗?


    杜月恒的意识仿佛有意不让他去直视它。在最恐惧的时候,他居然注意的是这些细枝末节。他茫然地望着它,这东西还有钳子吗?怎么从前没注意?


    然后,它就举着钳子朝他扑了过来。


    无处可躲。


    杜月恒尖叫一声,想也不想扛起舒慈就跑。


    他一转身,蹿进了另一侧的石门中,又拿出舍身之势,玩命地用身体一撞。


    石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世界恢复了短暂的死寂。


    不一会,“簌簌簌”的声音贴着石门响了起来。


    它没有走,只是盘踞在石门上。


    危险算是解除了,杜月恒不敢放松,又去找舒慈——刚刚撞门的时候,她被他甩了出去。


    只见舒慈在地上滚了几圈,痛得哼了起来。


    “哎哟……”


    “太好了!”


    杜月恒高兴极了,在这诡异的地底能听见另一个人类的声音,好像点了一盏暖炉,刚刚的恐惧、紧张、绝望仿佛被热水散,让他冰冷僵硬的身体回了温。


    “舒慈!你终于醒了!!”


    舒慈浑身都痛,意识还没清醒过来:“我们……在哪?发生了什么?”


    “不好意思啊,舒姑娘,刚刚情况紧急,不小心将你甩了出去……”


    舒慈摆摆手,艰难地爬起来,她这才看清,他们已经来到一间极大的房间内,大得几乎能听到二人的回声。


    仿佛时光倒转,幻境重演。


    幸好她浑身上下的钝痛提醒她,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杜月恒见她面色惨白,以为是在地上摔得疼了,赶紧过来帮她揉额头。


    舒慈头一歪躲得快,自己抬手揉了揉头:“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是哪里?”


    杜月恒尴尬地收回手来,顺势假装挠了挠头:“方才你双眼现出两道符篆,随后甬道两侧突然莫名其妙地开了两扇石门……”


    “你是说甬道两侧突然多了两扇石门?”


    “对。”


    舒慈沉吟,难道是因为她方才跟着方士进了耳室,因而启动了这两扇石门?这现实中的甬道两侧难不成有两间对称的耳室?


    她思索中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四周的墙壁上安放着长明灯,不知用的什么油脂,千年过去,仍在燃烧。


    “人鱼膏……”杜月恒随着她的目光,不可置信道,“没想到是真的……”


    《史记》载,秦始皇陵中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和幻境中的耳室不同,这里面没有士兵陶俑,而是堆放着各种青铜器具。


    地上摆放着无数只巨大的青铜鼎,刻着繁复的铭文,应是诉说秦始皇功绩。玉圭、玉璧几乎半个人高,已过千年,仍反射出温润的光泽,雕刻着龙纹。钫、壶、盘、甑,这些器物整齐排列堆放着,渗出斑驳碧绿的铜绿,纹饰仍旧清晰可见。


    舒慈明白了,这房间与幻境中所见的房间应当俱为秦始皇陵存放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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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处。


    “那我们又为何进了这房间?”


    杜月恒已经被这浩如烟海的明器震撼,正愣着,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从另一侧的房间里,又突然钻出来一只巨虫……”


    舒慈呼吸一滞。


    “那虫子爬得飞快,居然朝我们扑过来了!——舒姑娘,你之前注意过吗,那虫子居然有钳子!没办法,我只好先带着你躲进了这间房内。”


    巨虫有没有钳子她没注意,她只问道:“那虫子第二节关节处,有没有一张人脸?”


    “人脸?”


    光是听到这个问题,杜月恒已经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舒慈解释道:“第一次进入幻境时,我记得领头的方士是拿着法器,抛洒符咒的。刚刚我再入其中,那方士换成了手执香炉。我想其中有异,一进入壁画便紧紧跟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去墓室,而是去了一间耳室。”


    杜月恒错愕:“就是这一间吗?”


    “不,那幻境里的房间里堆放的尽是士兵陶俑。”舒慈摇摇头,“然后……他从香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吞了下去。”


    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接着,他就裂开来……变成了巨虫。”


    “那巨虫的第二节关节处,就是他的脸。”


    舒慈讲完,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后怕胆寒。


    杜月恒哑口无言,呆愣道:“你是怀疑,刚刚攻击我们的虫子,就是那方士?”


    “我不知道……”


    舒慈现下脑中一团乱麻:“我猜,你刚刚说我双眼出现符篆的时候,正是我跟着方士进了耳室之时……我们在这甬道里徘徊了这么久,从来没发现过有这两间耳室,或许进入这壁画便是开启房间的方法……


    “我明白了,这壁画上应该有双重的法术。”


    舒慈恍然大悟。


    “双重法术?”


    舒慈皱着眉,解释道:“我推测,第一次我进入幻境时,是秦始皇的方士们所施展的法术,目的是保护墓室,让想进入墓室的人留在壁画之中。而第二重的法术,就是将两边的耳室隐藏起来,只有第一重法术解开,再入壁画,才能开启石门……”


    杜月恒顺着她的思路道:“可是,为什么要将两侧的耳室藏起来?难道是为了把那边的巨虫藏起来?”


    说完,杜月恒屏住呼吸,这推测叫他的胆边又生出了刺骨的寒意。


    一时之间,这耳室内恢复了和门外一样的,死一般的寂静,显得他们刚刚的交谈声如此突兀,他们的心跳声、呼吸声也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如果第二重法术是为了藏起来另一个房间的巨虫,那这一个房间里会有什么呢?


    舒慈强作镇定地望向了房间正中,那里矗立着一只巨大的三足青铜圆鼎,三足像是象腿一般,支撑起整个鼎的厚重。


    她生出一种直觉,走了过去。


    那鼎几乎到了她的头顶,她只能用手扶着鼎的边缘,踮起脚尖向里一看——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鼎的内壁上沾满了黑色的,椭圆的,软绵绵的,虫卵一般的东西。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生命一般的,蠕动着。


    舒慈双眼一花,几乎快跌倒在地,又听到杜月恒大喊道:


    “舒慈!柳容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