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将马车前的帘子大开,将衣衫不整的沈雁栖放置在风口,凉风一吹,单薄的丝绸扫过锁骨,她唇角两三道血渍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招人怜惜。


    “太子妃,可惜了你这副花容月貌,你说你若是乖一点,何至于此。”


    他下车前摸了一把她的脸,脚落地时抽出一把短刀捅进马腹。


    马儿嘶吼着狂奔,刀刺一般的冷风呼呼地拍打她的脸,她的意识接近溃散,这次当真是躲不过了。


    今日陆行云进宫,似乎是有要紧事,曾说会晚点回府,慕容瑾应是专门掐点在此等候的的。


    她闭上双眼,耳边的嘶吼声延续了很久,逐渐,身体忽然变暖了,睁眼,还是他。


    陆行云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将他的斗篷掩盖在自己身上,手臂护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后背。


    “怎的,冒着病体也来找我?是我的不是,太子妃勿怪。”


    斗篷笼罩着她的身躯,他用力一扯拉近两人的距离,唇也就在咫尺之间,她想到洞房之夜他吻了她,搅得人心神不宁。


    朦胧的泪眼抬起来看他,陆行云搂紧她。


    “别慌,一切有我,信我。”


    她能做的唯有点头。


    视线里遭受重创而脱缰的马也被侍卫拦下。


    沈雁栖的嘴唇颤动不休,下身的疼痛遍及全身,甚至牵扯着发声的喉咙,她几乎说不出话了。


    陆行云一早就注意到怀中人凌乱的衣衫,以及沈雁栖虚弱的神情,他凑近了一点。


    “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


    声音如细丝,不过他还是听清了。


    “那便好。”


    陆行云后方还跟着几个朝中大臣,他们受太子吩咐不便上前,见太子与太子妃相拥,便纷纷识趣离开。


    陆行云将人带到自己的马车上,其余事宜交由自己的护卫处理干净。


    上了车她一头钻到他怀中。


    “痛。”


    “痛?怎么了!”


    他心下一惊,这究竟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下成了这样?


    “殿下,我没有,没有与别人……”


    字句断断续续的,他皱紧眉头听着。


    “我没有怀疑你。”


    他将人搂紧,侧脸不小心磨蹭两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会避开他。


    “那,那好。”


    沈雁栖晕了,陆行云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却发现她右腿上流了许多血。


    “岂有此理!”


    回府之后,他令府中的张太医前来治伤,脚上是被利器所伤,大腿似乎被动用了夹刑。


    之后沈雁栖发烧,他屏退左右,一人照顾她。


    “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安心一些?”


    陆行云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她重病多年,今日又遭重创,这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忽然,沈雁栖抓住了他的手,柔软的肌肤包裹着他的,眼里都带着笑意。


    “娘亲,娘亲!”


    他表情一僵,怔愣片刻,而后她突然起身扑了上来,头埋在他怀里。


    “娘,不要打我。”


    “什么?!”


    陆行云神色凝重,他亲近她都不敢重力半分,她怎么说也是定国公的嫡女,怎会如此?


    哪有亲娘对女儿如此的?


    她又是是最恪守礼教的,为何打她?


    “为什么打你?”


    “你打我,还问我?”


    她嘟唇泪光潋滟地紧盯着他,眼角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看得他心都快要化了。


    “我……”


    这他该如何说,他又不曾打她。


    “你且看清楚了,我是你的夫君,可不是你娘亲,我几时打你了?”


    他伸手抹去她眼角闪烁的泪光,沈雁栖眼睛酸酸的,一被触碰,泪水像泄洪似地流出。


    “娘,你不要我了吗?我错了,不调皮了,别不要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陆行云一个头两个大,这又是哪跟哪啊!他想与她亲近,可并不想当她娘啊。


    “别哭,我没有不要你,我,我不是……”


    她的手臂环绕在他腰间,箍得很紧,成婚第三日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今日她难得敞开心扉,却是发烧迷糊了,将他当作亲娘了。


    “娘,受了委屈一定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她现在就像一个黏着母亲的小孩,胆子比平日里大了不少。


    “我问你,我什么时候打你了,娘,有些记不清了。”


    说得他浑身蚂蚁爬。


    陆行云温柔地抚摸她圆润的下巴。


    她转转眼珠子,眸中的幽怨更深,食指戳着他的脸。


    “你还好意思说,你摔碎花瓶,碰到我的脚,然后你也不问我的伤。”


    说完泪意翻涌,她倚靠在陆行云肩上哭泣。


    这些年此种情况不是偶然了,无论她怎么做,娘亲就是不肯看她一眼,似乎也是认定她就是灾星了,近两年娘亲的状况好上一些了,但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还是会拿她撒气。


    “我不是,不是,你是我亲娘啊,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坏呢?”


    “我错了,错了,不会那般待你了。”


    陆行云轻抚她的背,令她慢慢躺下。


    她的手仍勾着他的脖子,他嘴角不断上扬,身躯压了下来。


    “再不放手出事我可不管了。”


    喉结滚了又滚。


    “娘,你不要不理栖栖。”


    “七七,哪个七?”


    他食指微勾挑弄她的下巴,沈雁栖一把抓住他的手。


    “栖息啊。”


    “七夕,小名么?真有意思,不过我不这么叫你,叫你夕夕,喜欢吗?”


    她闻言满眼星光,狠狠地点头。


    “娘亲,你从没有这么抱我,以后你每日都要抱我。”


    语气真像一个小孩,陆行云有些脸红,她现在像孩子,他却想着一些不可说之事。


    “好,以后,我都会抱你。”


    接着沈雁栖就像一条八爪鱼抱了上来,死死不肯松手。


    陆行云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明日不知道这丫头该作何感想,会否误会了他?那时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先松手,身上有伤就好好休息。”


    “不,我才不要。”


    她勾着他的腰带将人往里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还挺重的,一个常年病重之人,分量竟然这么足。


    “你快下来,出事可别怪我。”


    “娘,你嫌弃我。”


    委屈巴巴的,不明缘由的人见了怕会真以为是他欺负她。


    “我可太冤枉了,我怎敢嫌弃……你若说实话我便不走。”


    “我说,我说!”


    她搂得更紧,似乎真的离不开他。


    “今日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陆行云谨慎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先前她想搪塞过去,现在说不准能问出些什么。


    “嗯,祁王为了报复我,想让我身败名裂,但是太子没有说什么,我想也一定是在意的。”


    脸庞靠在他胸口。


    “你与祁王的恩怨?”


    他试探道。


    沈雁栖处于清醒与迷糊之间,今日这事儿,可不能说得太明白,娘亲知道太多反而对她不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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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祁王对我有意,我不从就想报复我,那日太子给了他难堪,大抵是如此,他才如此做。”


    陆行云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乖乖睡,我先走了。”


    “不,娘亲说话不算话,不能走!”


    她双腿夹在他身上,触碰到伤口也不管不顾的。


    “夕夕,别这样,我不是你娘。”


    “娘亲又不认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揉着眼睛嗷嗷大哭,陆行云心下慌张,赶忙安抚她。


    “夕夕别慌啊,我没有不认你。”


    他素知沈雁栖不喜自己靠近,若是再如此,恐她明日再不能让他接近了。


    “娘亲,你打我吧,只要你不气、不走。”


    她知道张莲一不顺心就打她出气,可那是她娘,要是这样娘能少些忧虑,疼一些也没事。


    “岂有此理!”


    陆行云气结于胸,他放在心上的人,怎么能被人这样对待。


    今日她回门自己没有陪同,难道今日在娘家被人轻视了不成。


    陆行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定国公府中无妾,怎会如此呢?


    “我一定……以后我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她家的事他还是不太好出面。


    “娘,你唱歌给我听好吗?”


    “沈如锦你得寸进尺是吗!”


    他捏着她的脸,柔软的肌肤贴合指尖,他目光一滞,喉结又滚了一下。


    沈雁栖摇摇头。


    “不唱就不唱,小气鬼,哼!”


    热气喷在他手背上,引得他耳根子泛红。


    “我可不会唱。”


    他又不是伶人哪里会唱什么歌。


    沈雁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手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放。


    陆行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败给她了。


    “夕夕,你所受的委屈,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就算是她的父母也是一样。


    陆行云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被子,出门前令小翠照料好她。


    书房内,侍卫李修前来禀告:


    “禀太子,定国公纳妾了,此人,还是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已经不年轻,突然如此……另外……”


    “别吞吞吐吐的,说!”


    陆行云面色威严。


    “另外,国公府出现了一位与太子妃年龄相仿的庶女,此人架势颇高,似乎有意为难太子妃。”


    李修奉命保护沈雁栖,今日碍于国公府防护严密,只能探寻个大概,他游走于房檐屋梁之间,瞅见那庶女十分瞧不起太子妃。


    “定国公竟会放任此事不管?”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定国公府高手不少,属下不敢有大动作。”


    李修解释道。


    “定国公竟然如此糊涂,不对劲,据她所言,是国公夫人打她,可是沈琢娶妾,为何遭殃的是太子妃?”


    陆行云看她梦魇严重,定是多年来一直被打,说不准这一身的伤痛就是为此。


    此前她气色分明不算差,回去一趟就要了半条命。


    李修说道:“太子,其中蹊跷不少,定国公若是真的在意这个妾室为何此时抬进门,看这小姐的模样,与太子妃一般年纪。当年将人送走,怎么又接回来?”


    “你在问本宫?”


    陆行云厉声说道。


    “呃,属下,属下知罪。”


    李修这就退下,赶紧去查。


    书房内,陆行云捏了一坨又一坨的废纸。


    他一下笔就是夕夕二字,脑子里想的是沈如锦,下笔就是这二字。


    “夕夕,你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