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作品:《风月不渡

    这还是成滢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人。


    为了她,沈既年先是告知家里不会有孩子,再是告知不婚。一次两次的,到现在成滢感觉自己已经能够面对所有大风大浪。


    可是这样看着人,成滢很容易就能理解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就跟她的艺名一样,明艳葳蕤,身上充满蓬勃向上的生机。


    她在屏幕前的耀眼发光,现在在私底下也不外如是。能从她的身上看见经历过后的沉淀。她正处于她这个年龄的最佳状态,充斥着成熟的魅力。


    只是一眼,就已经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喜爱,但是也会担忧,会不会难以靠近。


    成滢笑起来,脸上一贯的正经严肃消散了大半,主动朝她道:“很早就想见见你,只是他一直没能成功将人带回来。”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沈既年,话里是对他哄了这么久还没能将人哄好的能力的嫌弃。


    沈既年挑了挑眉,对此不发表言论。


    他的话少,成滢本来也不是准备跟他说。今天情况难得,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放在明泱的身上。


    “难得过来,在家里一起吃顿饭吧?我还没有见过你,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你没来过,可以去逛逛阿年那边,他那块区域很大,都是他成年后自己重新设计的。”


    成滢十分热情,真心在留人。


    她和明泱之前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也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任何往事,仅仅将她当成儿子的爱人来欢迎。


    今天实在没有准备,她本来在见完他之后就打算离开的,但是此刻——试图挣挣被他握住的手,却挣得纹丝不动。


    ——自动落入陷阱的猎物,别想在猎人的视线下再有逃脱的可能。


    他根本不放人。


    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明泱面上的笑意连弧度都没有变化。在暗地里无人知晓的几个来回之后,她从容地答应下来。


    明泱在七年前就与这个男人产生交集。但是在那么长的岁月里,她从未想过要迈进沈宅的门。以前他有时会回来,也会跟她说,她往往都是回一声,并不在意,更没想过要一起。


    可是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流转着流转着,一不小心就冒出了很神奇的转折。


    沈宅内部远比从外面看到时所感觉的还要大,单是穿过回廊和庭院,要走到里面的屋子就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明泱和沈既年、成滢走在一处,身旁一群人陪同着。说话间,说着说着,明泱突然发觉,他们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未来的女主人。


    京城沈家,众多盘根错杂的产业与关系网,传袭三代以上的世家。


    这个认知突然出现时,她不由看了看旁边的他。但是沈既年只简短地看她一眼,便截走目光。


    他们现在的距离很近,衣角时不时的都会擦到,但又没有实际的触碰到肢体。早在刚才往里走时,他就已经松开了手。


    明泱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多想,继续一边聊天一边游逛沈宅。


    他们是真的很热情,不用她准备什么,她都会被照顾得很熨帖。跟他家人的初次见面轻松又愉快,在不太真实的飘飘感中悄然流逝。这场长达七年的持久战,他们终于抵达了属于他们的终点。以沈既年的洁癖程度,他忍身上的灰尘忍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他准备先回房间去洗漱,本来是想将人也带走,但是被成滢先扣住。


    她不满地瞥他一眼:“你不要这么霸道,泱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去忙你的,我们说一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决定一次比一次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缘故,这两年成滢肉眼可见地变得开明了不少。比如现在她的言行,就不可能是几年前的她能做得出来的。


    明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沈既年才先行离开。


    沈家的其他人都陆续离开,成滢将沈惟宁也支走。她好不容易见到明泱,有不少话只想单独跟她说。


    人前人后,成滢不屑于是两副嘴脸。她拿出一个红木匣子,依旧温和道:“这是我早就准备好要给你的见面礼。”


    成滢打开,取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绿翡手镯,笑笑说:“泱泱,我不瞒你,我两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当年,沈既年以断腕之势拒绝掉和孟家的联姻。当时如果不是沈惟宁突然跳出来和傅闻洲公布婚讯的话,沈既年是已经做好了要应对接下来一切后果的准备。那些暂且不提。但他既然拒绝了孟少灵,成滢以为他就会和眼前这个女孩继续在一起。那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女儿说的没错,他们顾及了沈家这么多年,但总该顾及一下儿女。尤其是,他们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他喜欢与否,不喜欢与否。所以在那段最紧张的时间过去之后,成滢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礼物。她做好准备接受孩子真正喜欢的人。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依然分手,甚至于,这个女孩独自在异国他乡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热搜上最热闹的那天,她寝食难安,整个沈家的低气压跟着她持续了多日。


    成滢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这些事情将他们隔开,那现在会如何?他们会不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不得而知。


    她对明泱没有怨怪,只有心疼。也心疼他们之间经历了这样多的风雨。


    到了此刻,也唯剩祝福。


    明泱微愣。她想过时间,但是远没有想到那么早。


    成滢继续轻声说:"那个时候,家中内外都出现了很多问题,阿年是被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在其位,担其责,我和他父亲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他们这种家庭,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她大哥二哥,当年基本上也都是同样的经历。家里很难让他们去选择普通人家的女孩结婚,唯有强强联手才是家族长远昌盛的大计。一代接一代,延续、扩大荣光。


    成滢微顿了下,回忆着说:“他推掉订婚当天,他父亲发了很大的火。但惟宁突然朝我们吼说,我们从来就不关心她的哥哥喜欢什么。”


    她微蹙着眉,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在听见这段话时的怔然。在印象里,女儿一直是个需要他们的羽翼庇护的小女孩,可那一天是真的将他们全都震惊了,“她说,她就是不想让哥哥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明泱忍不住蜷起指尖。


    谁是不喜欢的人,谁又是,喜欢的人呢。


    成滢抬眸看向她,无奈地轻笑笑,“她教育得对。我们也没想到,活了几十年,在外面权势地位什么都有了,到头来还被家里的小女儿给教训了一通。”


    “对不起,泱泱,是我们太疏忽,很少在意他的喜好,也没有教会他怎么去爱人。”成滢握住她的手,不待她拒绝,将手镯套进她的手腕。


    她平时就喜欢这些,眼光也确实好,专门挑的这只很适合明泱。


    "阿姨要谢谢你,你让他的这一生变得浓墨重彩,拥有了爱情。"


    不然,他按照原来的轨迹所走下去的人生,该有多么平淡无味啊?成滢看得出来她刚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顾虑,而她此刻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在清空明泱的多虑。——是他们要感谢她的。


    明泱微微牵唇,可她笑着摇摇头。


    她是一个自身的爱意很单薄的人,如果不是特别坚定的选择,无法激起这座火山深处的熔岩为其爆发。


    …


    她和成滢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们意外地聊得来。


    随后,太清楚儿子的心思,成滢忍住了畅聊的欲望,没再留住人,让人带她去他所住的那栋小楼。他们这次这么久没见,又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成滢贴心地给小情侣留出独处的空间。


    只被带到了楼下,明泱自己上去。


    她顺便打量着他在这边的住处。


    等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明泱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指尖顿了顿,还是按下门把手。


    房间里没人,只有浴室那边传来了水声,他还没有洗完澡。


    他好像洗得有点久?她们都已经聊了一场,她还从那边走过来,还以为他早就洗完。


    明泱走进去,拿起了他桌上的一本书。


    擅自触及对方私下里的生活,是情侣之间独有的亲密感。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迈入了一块隐秘的地带。


    他的读书生涯早就结束,那些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平时也很少见有什么事能将他难住。至于这些书,则是他平时比较感兴趣的一些方面,涉及各个领域。明泱趴靠着椅背,闲闲地翻看着。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里面的人缓步走了出来,穿上睡袍。


    沈既年没想到她已经过来这里找他,在看见人时,动作停了停,才朝她那边走过去。


    深林里的狮群会对自己的领地天生拥有不容侵犯的占有欲。可他却允许她的肆意入侵。


    他只是走到她旁边,无声又随意地贴近。


    他一出来,明泱也没再看,但才刚将书放回桌上,她的手就被扣住。他俯身吻下来,补上了从刚才到现在的许多个缺失的时刻。


    他抬起她的下颌,往里吻进去。


    明明才刚洗完澡,但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意。这股热并没有随着他离开浴室而衰退,反而愈发高歌。


    他没有停下这个接吻。和刚才在人前时的矜贵克制模样截然相反。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演了半天,现在终于演也不演了。刚才不碰她,不代表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也洗去了身上的尘土之后,还不能碰她。身上的攻击性近乎彰显。


    明泱故作不知:“什么话?”


    沈既年垂眸看她,眸光微深。知道她的明知故问,他也不急,好整以暇地扣着她的手。


    并不急着执着那一句话,只是吻她耳垂,嗓音微哑地问:“明小姐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现在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她双手攀住他脖颈,心知肚明,从她今天出现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们距离终点始终都感觉隔着一段距离。不管怎么走,都很难恢复如初。直到这一次,突然被一只手强行拉了过去,将他们按在了那个缺口上,完美地嵌合。三年的分离无法忽视,但他们总能在这世间寻找到一个最优解。


    热度在攀高,她犹豫了下,贴心地问:“你在路上奔波了多久?现在不需要休息吗?”


    沈既年勾了勾唇,却没有接受她的这份贴心,而是意味不明地问:“猜猜,我从什么时候就想这么干?”


    他的虎口扼住她,抬起她的脸,复又吻住她。在他的指尖经过时,脊背仿佛惊起电流。她顺着他的提问游离地想了想。原本漫不经意,只是在忽然间与他晦沉的眸光对上时,突然想起刚才的某个简短的对视。


    漂亮的眼眸中惊现不可思议,她吞下去的一声:“你……”


    她多么灵敏,被他一点拨,立即想起了他刚才那么短暂的一眼。现在细细地一品,确实有几分冷淡。——原来那是避之不及。


    在她答应完要留下来后,他就避开了肢体接触。就连眼神都没有过多停留。为了克制住只要稍微一燎,就烧遍野的火星。


    这可能也是,他想私下里去找她的原因。不管是出于什么,他都不想有那么多人在场妨碍。


    重点:妨碍。


    看出她的惊愕,沈既年微微分开她的唇,笑了一声:“更早。”还不止是刚才那一刻。


    她来不及接收信息,声音就已经被吞并。


    沈既年平时不喜欢有人过来,所以他住的地方只有固定的时间段会有人过来进行日常的洒扫和一些维护工作,素来很安静。而今天安静得更加出奇,所有人都被吩咐过,不要到这边过来,打扰到他们的世界。这个世界为他们单独辟出了一隅,只属于他们。


    他想干的,当然也不止是接吻。太素。


    …


    她很近距离地体验到,他在沈宅的被子的气息。跟这边整体的风格都一样,又淡又冽,似乎不见什么温情。唯独此刻不一样,温情在氤氲,皮肤也都黏腻出汗。


    她的呼吸屏住了一次又一次。


    其实这里没准备,她一开始以为再过分也过分不到哪儿去。可她很快就觉得,她好像还是不够清楚。


    他很缓慢地给她展示,他对她的生理性喜欢。


    那是只要一靠近,就会控制不住掀起的浪潮。


    在长而久的得不到满足中,压抑至了迸发的边缘。


    好不容易结束了会儿,停了停,室内的一切动静都慢慢停下来。心脏处打的擂鼓还没有停下,他帮她擦拭,动作经过了手,又到内侧。等清理干净后,捉过她的手,吻了


    吻她的腕骨。


    在过境的台风之中,他们寻到了台风眼的位置暂作片刻的安宁与栖息。他不隔任何地,将她拥紧在怀中。


    一切风暴都静了下来,才能安静地说会儿话。


    “那个广告片拍完了吗?”


    沈既年记得在断联之前她那边的计划安排。按照那个时间,她现在应该还在那个国家。


    她摇摇头。


    当时那种情况,实在无法再继续。


    她很难得的一次,在工作中出现意外的状况,不得不中止、抽离。


    “还有一部分没拍完。”


    不消多问,沈既年也知道原因。他吻了吻她,低声道:“准备什么时候去,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起。”


    这次先是出差,再是身陷战乱,前后耽搁了不少时间。哪怕公司里有堆成山的事情在等着他,他也没有犹豫。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想了想,“下周吧。”


    挪到国内拍摄的话效果会差一些,明泱还是准备继续回到安排好的场景,将这个拍摄工作完成。她仰脸看他,不太确定地问:“你有时间吗?我可以自己去。”


    “放心。”


    他今天的心像是被她踩得软烂。


    在很近的距离里,鼻尖萦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他认得出来,是他给她的那瓶「自由」。


    她不再受限。于他和自由之间。


    在这干了太多活儿,出了太多力气,她实在是困。被充足的热量团团包裹住,更加昏昏欲睡。


    他们不知道在这多久,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外面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沈既年吻了吻她的额心,提了一句:“今晚在这住?”


    就这一句话。明泱立时清醒了些。


    刚才是没有准备,但如果是一晚上的话,根本不用多久,想也知道肯定就能准备得很充足。


    她断然拒绝,义正辞严道:“不,你应该睡个好觉。”


    奔波辛苦了这么多天,他现在最应该休息了。而不是……


    沈既年笑了一息,“想什么?只是单纯的留住。”


    她才不信他的话。


    明明刚才还困得厉害,但是这会儿说抽身就抽身,当即就准备起身,“我要回去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吃了一顿了,也不知道胃口怎么这么大。


    沈既年扣住她腕骨拉住人,“真舍得走?”


    那她可太舍得了。


    见她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微眯了下眼,自己将人拉回来。


    “别急,要走晚点走。”


    他重新将她捞进怀里,心跳声近得相抵,震颤相连,重新吻住了她的唇角。


    怎么这么着急。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完话。


    比如,回应她今天的那一声——


    他的鼻尖抵住她,在紧密的相贴中,将那一句话说出口:“我爱你。”


    郑重又直白。


    郑重是因为这本就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更何况他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会很认真的男人,在对待这一件事上更是不会马虎。


    至于直白。


    告白与心动,都是一件经不起掩藏的大事。他早就在岁月的考验中深知这一点。


    喜欢的话,就直白一点,再直白一点地告诉她。不要再等她自己察觉,更不要允许命运中一丝半缕的意外的可能性发生。


    感情这一条路,本来就很不易了。


    她的指尖抓在他手臂的肌肉上。像是当年握空了的那缕风,这一次完完全全地被她握住了。再也不是一场空。


    当年望之不及的那一轮月,坚定而毫无疑问地落进她的掌心。


    他们的唇舌重新挨到一处,身体重新变得亲密无间。


    他好像是要拉着她在无边的欲.海中沉沦。


    ::


    一直到夜深了,那个房间里的人才终于有动静。沈既年换了衣服,跟她一起出来,准备送她回去。


    留了两遍人,可惜他一边留人一边“吓”人,她说什么都要回去。


    他要睡个好觉,她也要睡个好觉。


    在不知不觉中,温家之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需要顾虑与小心的地方,而是如同父母兄长所愿,成为她的港湾。


    被他牵着手,明泱突然想起来爸爸在家旁边给她留的那栋别墅。想着想着,她突然看了他一眼。


    沈既年抬了抬眉:“怎么?”她眨眨眼:“……没什么。”


    也不着急说……


    这个点,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一路都没遇到人,径直上了车。


    等到车子停在温家门口,沈既年跟她一起下车。


    这个地方很熟悉,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这里激烈地吵过一回架。当时吵得一地疮痍,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能峰回路转。……但其实也不快了。转眼又过去了快一年。


    他帮她整理了下领口,温声道:“明小姐要记得想我。”


    明泱随口答应着。


    看得出来他实在很不想走了。手还是不肯松开她,目光充满暗示意味地往里面一扫,问说:“什么时候带我一起进去?”


    她今天都见到沈家人了,什么时候倒是也带他见见温家人。


    明泱有些想笑,“能不能慢一点?沈先生,你想一步登天吗?”


    一天之内,见遍双方父母?最好将亲事也定下算了?


    他是真的变了很多。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知道应家人来,但也没有很执着要见。


    当时见与不见,似乎都是问题。可是现在,他们谁都不必再顾虑任何问题。


    沈既年的指腹摩挲了下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低声道:“已经很慢了。”


    就算现在推进得再快,他也依然还是嫌慢。


    她没再接他的话,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分开,自己抽回手回家,声音轻飘飘:“沈先生,再见。”


    沈既年下颌微紧。


    只能目送她进去。


    直到看不见身影,他才敛去了面上的温和,转身上车。


    …


    明泱接连好多天都没能休息好,直到这次他平安归来,心上的烦忧一扫而空,也就变得格外好眠。


    她今晚没定闹钟,也不用再吃安神药,回来后就飞快地进入睡眠。


    从晚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睡得实在太厉害,时间久到黎月都悄悄进来看了一眼。见窗帘还紧闭着,女儿睡得正香,她才放下心。


    熹熹这段时间都睡不好她是知道的,和眼前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以及,昨天亲眼所见的,她在看到消息时的冲动与无法等待。黎月笑了笑,比女儿看得还清。


    她坐在床边,整理了下明泱额前散乱的碎发,满眼都是柔和的爱意。


    兀自静坐了会儿,才又悄声离开。


    孩子难得能休息,她不会去强行将人叫醒。家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


    等到明泱睡到自然醒,黎月才又进来找她。


    她躺在厚厚绵软的被子里,浑身懒意,睡意还没有完全清退。


    黎月去将窗帘和窗户都打开,又走回来,摸摸她的脸,“睡得好不好?”


    有一种母亲在操持打理着她的家的感觉。


    她埋在被子里点点头。


    黎月莞尔,明知故问:“是不是有很高兴的事情?”


    明泱笑起来,嗯了一声。


    “妈妈,我没有想过他的离开。”


    她应该,也无法再适应。


    黎月顺势握住她的手,“因为你还爱着他。”


    准确而又尖锐地一击中的。身为旁观者,也身为她的母亲,黎月会看得更加清楚。


    明泱以前很少和别人聊太多,但其实她的情绪蓬勃,很需要一个出口。


    每一天,不管是好事坏事,不管是压力还是喜讯,它们都需要一个往外的出口。只是以前寻不到那个口子,所以只能强行按捺住。


    而现在,温承章和黎月会引导着那些情绪流向自己这边,稳稳地接收住她的各种情绪。


    她对爱意有很高的需求,而他们通通都能够满足。甚至还能给予她,远超于她所需要的爱意。


    因为他们的爱意本就磅礴。


    明泱后来逐渐地得知,是什么会让温璇这些年那么留恋和执着。答案渐渐清晰之后,也只能道难怪。


    一个从来没有体验过父爱和母爱的人,一旦迈入了这片物资丰富的丛林,就很难再能利落、甘愿地抽身。哪怕是付出一切,怕是也只想强留在那里。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


    从她出生开始,毋庸置疑的,就是她的所有物。


    在耳边黎月的声音中,明泱回过神。


    聊起沈家人,黎月想起来一件往事:“你小的时候,他妈妈还抱过你呢。”


    黎月回忆着说:“在一场聚会上,抱了你好久,都没舍得还给我。那时候她儿子,也就是沈既年,他都还很小,成滢的女儿也还没出生。抱着你的时候她一直在说好想再要一个女儿。”


    虽然不知道是本就有再生一个的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女儿从出生就长得很好,但凡是见过她的,就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黎月有些骄傲地笑笑,只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那么喜欢小时候的熹熹的人,在熹熹长大以后,依然也还是会喜欢上。


    “我小时候?”明泱喃喃念了一声,“那我以前见过沈既年吗?”


    黎月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有的话大概也是不记得的。”


    当时人太多了,小朋友也很多。但如果命运的轨迹没有发生变化的话,就算那次聚会没见到,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也肯定是会相识。


    黎月唇边的笑不自觉地敛了敛。


    她有些怀念那几年。


    那段为时不长的,女儿出生后还在他们身边的日子。


    也仅仅有那几年。


    黎月就着被子抱了抱现在终于能回到怀中的孩子,温柔地问说:“饿不饿?一天都没吃饭了,我让阿姨煨了些汤,起来先用汤水垫垫,再吃好吃的。”他们能将小女儿照顾得很好。不管是身体还是生活。


    黎月想起来要给女儿看个东西,兴致勃勃道:“等你吃完饭,妈妈给你看个录像带。”


    明泱本来还犯着懒,想赖会儿床,愣是被黎月这句话给勾了起来。


    她好奇地问:“什么录像带?”


    黎月说:“你小时候的。一开始爸爸偷偷看了很多遍,我怕被他看坏了,就给偷偷藏了起来。”


    一个偷看,一个偷藏。要不怎么说他们是夫妻呢。


    听到这,明泱忍不住笑了下。他们的感情好,不用过分细心地去找什么证据,平时就都表露在了日常中。


    生活在父母恩爱家庭的孩子,也一定会是很幸福的孩子。


    黎月将女儿从床上拉起来,才出去找东西。


    温家条件好,发家发得很早,在那个年代就拥有了录像机。也是因此,才能留下女儿幼时的一些影音资料。小家伙漂亮又可爱,他们当年完全按捺不住,一拍就拍了好多。


    在她丢失的那么多年里,那些资料也就成了他们最宝贵的珍藏。


    他们回看时小心翼翼,任何一点都舍不得破坏。但再小心,后来也还是坏了两张碟片,那个年代保存和恢复的技术都不行,温承章心疼得三天都没吃下饭。因为,没有女儿在眼前,能够让他们再留下新的影音资料了。


    那些年,丈夫怕惹她伤心,背着她看过很多次。却不知道,其实每一次她都知晓。避开伤口,并不能让那份伤痛好受分毫。无非是在家人面前故作强撑罢了。


    明泱这次休息,能在家待一段时间,难得能陪在他们身边,黎月每天的心情都极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还有展示不完的宝贝。


    今天温承章和温珩之都去了公司,但是据说事情不多,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等到明泱吃完饭,黎月也将东西都找了出来,正在等着她。


    母女俩围在一起,看着那个很有年代气息的录像带。


    画面上浮现出了温承章和小温熹的身影。她被爸爸抱在怀里,他正在哄她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