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烛光中的夜谈

作品:《折棠

    潘棠和曼殊的话没说多久,般若就端着个托盘来了,阿酌跟在般若身后,也是手里端个托盘。


    般若还一面没好气地指挥他,“你动作小心点,别洒了。”


    但其实阿酌手上功夫很稳,托盘端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要洒的意思。般若现在纯粹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只是个花裙秀腿的侍卫,连保护二娘子都做不到,对他的恶劣态度丝毫不加掩饰。


    而潘棠一抬头就见到阿酌的脸,心底瞬间掀起一阵波澜,让她的心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受。


    “你怎么进来了!”她脱口而出。


    刚说完话,又嫌弃自己反应太大,连忙闭了嘴,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


    般若道:“是奴婢看他在门口站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叫他来帮忙。”


    阿酌放下手里的托盘,甚至不敢看潘棠的眼睛,他低头退后,道:“属下现在就出去。”


    “诶你.....”


    潘棠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想来想去说不出口时,他已经十分乖顺地退下了。


    面前,般若将菜摆整齐,将筷子递给她时,她还在发呆。


    “二娘子?二娘子?”般若唤她两声。


    潘棠这才接过筷子。


    般若总觉得二娘子这次回来之后有些奇怪,但自己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而一旁的曼殊则将这诡异的气氛尽收眼底。


    她一向心思细腻,观察细致入微,二娘子和阿酌之间明显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不然,一向烦事不挂心头的二娘子怎会如现在这般欲言又止?


    至于发生了什么,曼殊看向自家娘子脖颈上的红痕,又想起方才阿酌嘴唇上同样位置的伤口……难道是阿酌欺负的二娘子?


    ____


    半夜,夜深人静,雾霭沉沉。


    曼殊和般若在偏房早已经睡着,而潘棠早说自己要睡,如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闭眼躺了许久,眼睛都酸了,脑海中却一片清明,毫无睡意,最后索性直接坐起来,找到件斗篷披上,坐在梳妆镜前。


    她点起支蜡烛,将一方小小的梳妆台照亮,暖融融的烛光微微晃动着,镜中少女的双眸明亮。


    里衣单薄,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脖颈,上面明显的红痕还未消褪。


    她从妆奁里拿出阿姐给她的两罐子药膏。这药膏她回来时就放进妆奁里藏好了,手上的伤口也没有告诉曼姝般若,一是怕她们担心,二是她开不了这个口。


    若是说了,她又该怎么解释这伤口的来历呢?


    取出一点药膏,在手心的伤口处细心涂抹,就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见伤口已经结痂。


    随后又拿出另一罐活血化瘀的药膏,取一小点,敷在脖颈的红痕处,用手的温度将药膏融化,一股子浓烈的药香散发出来。


    阿姐给的药膏果然都是好东西,她这样子一涂完,伤口处马上清清凉凉的,舒服熨帖得很,感觉明日就能好了。


    潘棠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她忽然想起件事来。


    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冷风不断地撞着窗子,这样的天气,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想了会儿,潘棠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窗前,又拢了下斗篷后,将窗子推开。


    只听屋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积雪从廊庑外的屋檐上落下,等了一阵,却不见有人来。


    “阿酌,我知道你在。”


    话音刚落,少年从屋顶轻盈落下,远远站在廊庑外,他冲着潘棠行礼。


    “二娘子。”


    “你就站那里别动。”


    他就真的站在外面不动了。


    看了他半晌,潘棠又忍不住道:“你站在外面不冷吗?”


    “不冷。”他实话实说,他是真的不觉得冷。


    “好。但是我有点冷,你进来和我说话。”


    阿酌闻言,脸上明显一怔,完全没想到二娘子让他进屋,明明今日白天时,二娘子似乎对他格外排斥。


    “是。”


    潘棠关上窗子,重新坐在梳妆台前。阿酌进屋关上门,远远地站在门边。


    屋子里幽暗暗的,潘棠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看不见他明澄澄的琥珀色双眸。


    就这样,非常好。


    潘棠轻咳一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关于昨晚的事情。”她补充。


    “昨晚.......”


    “好了你别说了。”她骤然将他打断,突然不想听他说话了。


    潘棠道:“我就问你还记得多少?”


    那黑影缄默不语,攥紧的拳头昭示着难以启齿的挣扎,而这些潘棠通通看不见。


    “全部。”他答。


    “好。”


    “那我现在命令你全部忘记,能做到吗?”


    他不答。


    潘棠遥遥看着那沉默的黑影,如此孤单的一个人,仿佛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阿酌正肆意地望着烛光里的潘棠,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他却能看见她的。


    而且这次,不用担心自己目光过于灼热,不用极力掩藏,他也可以放肆一回,仔仔细细描摹着她被烛光点亮的半边脸庞和明亮的眸。


    阿酌道:“属下可以做到。但是敢问二娘子,可以做到吗?”


    她可以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吗?如果她可以忘记,那现在就不会把他叫到屋内,这般问他。


    “我......”


    潘棠被他问懵了,双眼无辜地眨巴眨巴,她也开始叩问自己的心——她可以忘记吗?


    似乎不能。


    一时间心乱如麻,潘棠讨厌这种感觉,她讨厌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的感觉,那种骤然失序的感受令她恐惧。


    “我,我当然可以!”


    “我跟你讲,我记性很差的,做过的事情我转眼就忘记,中午吃的什么我都忘记了。而且,而且你别以为我会把昨晚的事情放心上,不就是......”


    不就是亲了两口吗?算不得数的,当时她中了药,他也中了药,算不得数的。


    说到后面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不耐烦道:“反正,昨晚的事情你全部都给我忘记,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和以前一样,听到没有?”


    “干活不可以偷懒,不可以提前回房间,中午不可以休息。”


    一通说完,潘棠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但没办法,谁叫她现在看见阿酌就心烦意乱。


    “遵命。”阿酌道。


    所有的要求他都可以答应,只要……不要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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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可以了。


    潘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于是继续道:“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我房间。”


    “遵命。”


    “以后不许进院子,你只可以守在院子外面。”


    “遵命。”


    “以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遵命……”


    他答应得很爽快,仿佛潘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一般,仿佛现在只要潘棠让他去死,他就会立刻去死一般。


    烛火又晃动几下,少女眼中的光也跟着微微晃动,她朝黑暗的那边看去,阿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一向喜怒形于色,心里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但此刻阿酌看不穿她的心。


    她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昨夜的冒犯,会将他们两个彻底推远,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宁愿默默无闻,永远做一个影子,也不要片刻的沉溺,从此变得像陌生人。


    潘棠摩挲着手中的药膏罐子。他什么都顺着她说,什么都答应,反而让潘棠觉得有些无趣。


    “行了,你走吧。”


    话刚说完,她能感觉远处那黑影猛然一顿,透露出点不知所措来。


    潘棠笑道:“我是让你回屋。现在已经过了你守夜的时间了吧,你可以回屋休息。”


    “是。”


    阿酌退出屋子,轻轻将门合上。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潘棠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蓬勃地跳着,烛火荜茇一声,烛光渐渐暗下来,这是要烧完的样子。


    她猛然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把推开,那黑衣少年刚刚要走出院落。


    “阿酌。”


    她轻轻唤一声,他就听到,转过身来。


    清脆的咚的一声,那罐被她摩挲许久,已经被体温捂热的白瓷药罐子,被她放在外面的窗台上。


    “这是阿姐给我的药膏,太多了用不完,给你也用一些,可以涂在你手心的伤口上。”


    “你愣着做什么,过来拿啊。”


    “是。”


    阿酌走过来取药罐子,潘棠已经事先将窗户关上,她背对着窗户站着。


    听见脚步声慢慢的,在慢慢靠近,最后近到和她只有一窗之隔,仿佛可以听到窗外他的呼吸。


    阿酌看着窗户纸上她的倒影,影子因烛光的摇曳而轻轻晃动,她就站在和他一窗之隔,她没有离开。


    阿酌拿起那窗台上的药罐子,白瓷罐子不如想象中的冰凉,而是温热的,是她的体温。


    他站在窗前,想要多看一会她的影子。倩影摇曳,分外好看。


    就在气氛到达了极静时,


    “多谢二娘子。”阿酌道。


    窗内,潘棠身子陡然一僵,脑海中发出一声轰鸣,她的心揪住了,转过身去时才发现自己投在窗户纸上的影子。


    他知道她还在。


    潘棠以为他拿完药罐子就会走的,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心中顿时有气,没再理会窗外那人,而是气鼓鼓地走到烛台前,将蜡烛吹灭。


    真丢人,都是这蜡烛害的。


    外面,看见烛光熄灭,他知道她在屋内做了什么,不由得低头一笑。


    今夜的寒风也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