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话里的信息量过大，宋明珠差点没接收过来，“你说什么？被截杀了？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宿主，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被截杀了。】


    宋明珠还是不敢相信，“那可是给皇帝送信的差役，这种事情虽不像打仗是八百里加急，但重要程度也没差多少吧，胆敢把差役杀了，他不想活便罢了，难道还想连带着全家都没命吗？”


    “除非……”宋明珠觉得不对，这里头肯定还有事，冒险截杀送信之人也要瞒下来的大事，“小一，查。”


    【没问题，宿主。】


    宋明珠从榻上翻身起来，走至桌边被自己倒了盏茶，手指悬在茶盏边沿一圈圈游走着。


    瀛水堤坝塌陷，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其中殒命之人不计其数，发生这般严重的天灾，少不得要责问瀛水的官员，首当其冲的便是瀛水知府。


    若是瀛水知府怕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履历，大可以不驱使差役往京城递信，何必要将人放出去又截杀？


    难不成是想通过这件事撇清关系？


    反正送信的人已经安排了，也顺利出城了，但死在半道上就是他能控制的事了。


    这样的话，既可以拖延些时间，让他在此期间“将功补过”做出些实事来，又不会让皇帝疑心他知情不报。


    想到这里，宋明珠拿起茶盏一饮而尽，而后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小声开口，“希望只是这样。”


    约摸一刻钟后，0921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宿主，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宋明珠挑眉，瞬间明白0921的意思，方才还扬起的眉眼转瞬间便落了下来。


    沉吟许久，她将手里易碎的茶盏放下，躺回到榻上，声音如古井般平淡无波，“说吧。”


    【宿主，瀛水的堤坝，有问题。】


    宋明珠脑子里立刻闪出三个字，“豆腐渣？”


    【比豆腐渣好一些，但不多。】


    “怪不得。”宋明珠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地势图，“瀛水东高西低，照理说就算水量大先垮的也该是西边的堤坝。我原以为是地势图不够精细，现在看来倒是冤枉了那个画地势图的。”


    【宿主，怎么办？】


    宋明珠将冤枉人的事先放一边，详细问“豆腐渣”的情况，“瀛水东面的堤坝，是建的时候就被贪成豆腐渣，还是后面又加固的时候被贪成了豆腐渣？”


    【瀛水在五年前曾淹过一回，当时西边的堤坝整个被冲塌，半点都没剩，东边因为地势稍高，堤坝被毁得没有那么严重，所以当年皇帝让户部拨款时，西边是重建，东边是修缮。】


    宋明珠点点头，又问：“具体是被谁贪了？”


    【……】


    0921没立刻回话，宋明珠又问一遍后0921还是不吭声，就在她不耐烦地想问第三遍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惊慌起来。


    “不会，是我家贪的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宋明珠放下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白狐毯，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提了起来，“那是谢家？”


    【不不不，也不是谢家。】


    问了两个跟她关系最为密切的，结果都不是，宋明珠彻底没了耐心，“到底是谁你老实说！”


    【除了当时瀛水的官员外，最重要的是，有户部尚书，林家。】


    “林家！”宋明珠腾地坐起身，微微皱起眉，“怎么会有他？”


    【其实，林尚书不算主谋，顶多算是不发声，默认接受了手底下人的贿赂。】


    “呵。”宋明珠冷笑一声，“他这种位置上的人，不发声就等于纵容。”


    知道了这件事，从前的许多事情也逐渐有了头绪。


    “当初蒙里扎拿来威胁他的事，是不是也是这个？”


    【宿主好聪明！】


    0921有意调节气氛，但宋明珠在听到户部尚书这个名号后心情就跌到了谷底，哪怕0921存心调节也无用。


    她晃晃脑袋，将杂念清空，“那截杀差役的人呢？”


    【自然也是之前贪过的人。】


    【此人名叫周稳，原先在户部任职，后来外放到瀛水历练，刚巧五年任期，若没有出这事，等到今年放榜之后的官员调动，他能进京任正四品官职。】


    “哟，前途无量啊。”宋明珠讥讽地说了句，“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却被自己曾经的贪念亲手覆灭，该说是报应呢，还是报应呢。”


    【那必然是报应！】


    “只是可怜了瀛水周边的百姓，遭此无妄之灾。”宋明珠面色冷下来，“周稳截杀差役，是为了拖延？”


    【这么说吧，他送了封信，给林尚书。】


    宋明珠很快反应过来，“贪污事大，就算给户部尚书送信也无法寻求庇护，他送这封信定然是要求别的。”


    【没错，周稳是在通风报信。】


    宋明珠起身，在屋内缓慢踱步，“瀛水事发，拔出萝卜带出泥，当初参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哪怕拖延再久都没用。那这通风报信，报的怕是别的信吧。”


    【户部，整个国家的钱财都在这里，若是有人想往里头伸手，不可能避过林尚书。】


    “所以，林尚书手里一定有不少人的把柄。周稳截杀差役也罢，通风报信也罢，都是为了争取时间让户部尚书销毁手里的证据。”


    “瀛水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林尚书必然会倒台，若是皇帝查出林尚书手里的东西，那这朝堂怕是要大换血了。”


    【宿主，我不懂，如果不想让林尚书手里的证据曝光的话，直接杀了林尚书不就行了？】


    宋明珠摇摇头，“林尚书官场沉浮几十年，早就是只老狐狸了，他会将筹码都压在自己手上吗？那和稚子怀金有什么区别。”


    【所以，林尚书一定留有后手？】


    “嗯。”宋明珠轻咬下唇，思绪慢慢延伸，“林尚书手里不会只有一份证据，那些被他威胁的人肯定也心知肚明，所以这么多年来林尚书一直高枕无忧，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不敢动他。”


    “他虽手里有证据，但不代表他就愿意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瀛水的事情他不是主谋，明面上大头也不在他手里，所以瀛水的事哪怕闹起来也顶多治他个管理不严的罪，让他引咎辞职便罢了。”


    “但若是他手里的东西被查出来，那些被他波及的人家，怕是很不得啖其肉饮其血，那时候，林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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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完了。”


    【所以，周稳报信，是为了救林家？】


    “也不全是。”宋明珠走到窗前，遥遥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也是卖个好，图林尚书能保他一命，或者换取家人平安。”


    【宿主，那你是什么打算？】


    宋明珠沉默良久，问道：“周稳的信，送到林府了吗？”


    【嗯，昨日便到了。】


    宋明珠轻咬下唇，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迟疑与纠结，“让我想想。”


    这一夜，宋明珠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瀛水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停地在她脑海中闪回。


    虽说她从未亲眼见过流民，但相关的历史书籍她读过不少，流亡过程中手足相残，易子而食，烧杀抢掠都是常事，她在读到这些场面时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


    有些人总说流民没有人性，可若有一天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人性又有什么意义。


    瀛水周边的房屋田地已经被大水冲毁，若想救人只能通过朝廷介入，这件事必须让皇帝知道，而且救灾物资越早出发越好，瀛水的百姓撑不了多久。


    这一夜，宋明珠几乎没怎么睡着，天刚泛起一抹白时，她便翻身下了床。


    头一回见自家小姐起这么早，正在洗漱的梅花和苹果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盯着宋明珠瞅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过去给自家小姐打水洗漱。


    宋明珠留下梅花，吩咐苹果去正院还有宋明宽、宋明昭院里，将人都叫去正院，就说她有事要商量。


    苹果见自家小姐一脸正色，明白这事要紧，应声后便跑了出去，一旁的梅花也加快手上的动作。


    等宋明珠穿戴整齐能出门时，距离她从床上下来也才过了一刻钟。


    等到了正院，宋朗和宁依棠已经坐在正堂等她了。


    他们二人也很少见自家姑娘这幅模样，不由得紧张起来。


    等人都到齐，宁依棠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珠珠啊，这么早叫大家来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宋明珠在脑海里又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原本已经定下的事如今看见自己的亲人后又踌躇起来。


    若是这件事出了意外，对他们一家来说就危险了。


    上首坐着的宋朗极为敏锐，察觉到自家姑娘眼神里的犹豫和迟疑，下意识坐直身子，沉下声音说道：“珠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身后都有定北侯府一家，别怕。”


    宋明珠抬眸，看到了宋朗眼神里的平静，再一转头，自家大哥也坐在那里朝自己笑，就连一脸不明所以的宋明昭都跟着附和，“就是，你哪怕现在说你不想嫁谢蕴了都没事。”


    凝滞的气氛被宋明昭一句话打破，连带着宋明珠提起地那口气也散了。


    宁依棠没好气地瞥一眼宋明昭，“胡说八道什么。”


    宋明昭小声嘟囔，“打个比方嘛。”


    三言两语间，宋明珠胸膛里那股不安消散殆尽，她正了正神色，开口说道：“阿爹阿娘，我来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我知道了件事，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大事。”


    宋朗和宁依棠对视一眼，知道自家姑娘肯定还有话没说完，便等着下文。


    宋明珠攥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我准备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