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表情空白一瞬，满脑袋问号地回了一句：“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姐，瀛水周边自开春以后隔三差五就要下一次大暴雨，原也不打紧，瀛水本就是个降水量极大的地方，所以官员也没太在意。可偏偏近日一场雨连下了五日都没停，众官员这才慌起来，可还惜没等到他们下令疏散下游的百姓，瀛水东面的堤坝就已经塌了。】


    “决堤了！”宋明珠怕自己在谢蕴面前露出破绽，又弯着腰起身坐回到榻上，背对着谢蕴，“淹了多少人？”


    【目前还不清楚，但周边郡县都有被波及，估计伤亡人数不少。】


    宋明珠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惜，“现在怎么样？”


    【瀛水的官员已经出发到周边郡县搜救安抚了，只是灾难已经发生，那些遇害的生命终究是回不来了。】


    “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按照往年，发生天灾时除去那些惯常的救灾措施，皇帝还会召集群臣捐钱捐物，而后这些财物会和朝廷的赈灾银一同送到受灾地区。】


    宋明珠回道：“那等我回去也瞧瞧能捐些什么吧。”


    【嗯。】


    从0921处知道这件事后，宋明珠本就压抑的心情更沉重了。


    堤坝塌陷是天灾，唐惜身死是人祸，新年刚过没多久这天灾人祸就被她给集齐了，也不知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是不是得去庙里拜拜。


    想到这里，宋明珠翻身回去问谢蕴，“京城里那个庙最灵？”


    谢蕴转过头道：“京城附近的庙不少，具体哪个最灵要看你求的是什么，若是求姻缘子嗣，城西的娘娘庙最好；若是求官求财，则是集安市集附近的鸿鹄观去的人最多；若是在学业方面有所求，城中还供的有文昌庙；对了，求平安的话一定要去宁安寺，那里不仅可以求菩萨庇佑，还有僧人为你趋吉避凶。”


    “宁安寺吗？”宋明珠嘴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打定主意要去那里好好拜拜。


    剩下的一日里，宋明珠的话格外少，更多时候都靠在窗子边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蕴问过她一两回，都被宋明珠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后来谢蕴见宋明珠一个人出神也不再打扰，只以为她是在为水杉伤怀。


    事实上，宋明珠是在伤怀不错，但不仅仅是为着水杉，还有瀛水周边的百姓。


    史官轻轻一笔，带过的是成百上千人的生死。


    宋明珠的八卦系统也一样，0921虽一直说自己知晓天下所有已发生的事，但在这次天灾面前，她才知道原来0921所知道的也没有详尽到每一个人。


    这一天时间里，宋明珠问过0921数次瀛水的情况，0921只能大概说些救到了多少人，目前失踪了多少人，但对于失踪人口具体的位置却是一问三不知。


    如若不然她早就直接拐道去瀛水，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0921真能具体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那估计得烧掉不少服务器。


    在宋明珠无声的叹息中，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现下是白天，城门的守卫没那么严，谢蕴掀开帘子露了个脸后侍卫便放了行。


    谢然驾车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马车内坐着的几人纷纷下车。


    宋明珠看着水杉，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连适用场合最为广泛的“保重”都不能说一句。


    水杉看出了她的茫然无措，很轻松地笑道：“别这样，我马上就能跟小姐团聚，这一天我盼好久了。”


    即将赴死的水杉居然是众人里心态最为平和的一个，也是因为她的这份平和才让宋明珠心头的窒息感更盛。


    瀛水天灾，她帮不上什么忙，唐惜身后的这一连串事情她还是帮不上忙。


    虽然当时宋明珠在跟水杉说时就告诉她进宫后她必死无疑，但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水杉一命，可构想出的几条路压根行不通。


    再加上水杉一副甘愿赴死，或者可以说了却心愿的状态，哪怕宋明珠拼尽全力保她一命恐怕她也不会接受。


    两相夹击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宋明珠，甚至让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厌情绪。


    她最后抬眸望了一眼水杉，而后便转身和梅花一起上到宋家的马车上。


    谢蕴似是察觉到什么，在梅花驾车出发前赶过去，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回去别多想，只需好好休息，剩下的不用担心，我会办好。”


    宋明珠眨眨眼，看着谢蕴也不知在想什么，谢蕴也不走，就守在宋明珠身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宋明珠弯下身子，将脑袋抵在谢蕴扣着窗沿的手上，低低应了声，“好。”


    再起身，宋明珠像是已经恢复好了，眉眼弯弯的与谢蕴道别，而后吩咐梅花回府。


    时隔一月，宋明珠终于回到了定北侯府，早就收到侍卫消息的宋朗和宁依棠都等在后门处，宋明珠一进门差点被吓个半死。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在这？”


    宁依棠嗔怪地看一眼她，拉着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好几遍，最终得出结论，“瘦了。”


    一旁的宋朗也跟着附和，“我瞧着也是，这几日得吩咐小厨房的人给她好好补补。”


    宋明珠方才被转了好几圈，这会儿正晕着，也没什么反驳的机会，迷迷糊糊地就被宁依棠拉着到了正院。


    正院里，宋明宽、白韵颜、宋明昭、杜兰若四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都在等宋明珠。


    宋明珠被这阵仗又惊了一下，扶着宁依棠上座后赶忙行礼问安，“女儿外出一月，不知家里可还好？”


    宁依棠笑着回道：“都好都好。”


    宋明昭小声不满，“还记得惦记家里呢。”


    “明昭。”宋明宽警告似的叫他一声，见人乖乖闭嘴后才转过头对宋明珠说，“明珠瘦了，得好好补补。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宋明珠点头应道：“顺利，剩下谢蕴会去办。”


    “那便好。”


    众人都知道宋明珠这一行是为着唐惜的事，也知道这事不能多说，因此知晓她事情顺利完成后就没再细问。


    宋明珠凑过去问白韵颜，“大嫂身子可养好了？侄子这一月如何？”


    白韵颜抬手捏了把宋明珠的脸颊，担忧道：“是瘦了，这脸上的肉都没了。”


    确认完宋明珠的状态，白韵颜才回道：“有大夫在，我身子养的极好，长胖了好几斤呢。你侄子也是，能吃能睡的。”


    “那便好。”宋明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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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见到宋明珠平安回来后，众人便放下心，明白她一路劳累需要休息，便让她先回院里。


    宋明珠起身告退，刚走两步又被宁依棠叫住。


    “对了。”宁依棠似是想起什么，说道：“约摸半月前，林霏来找过你，我说你跟着韵颜母亲一路去外头游玩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记得日后别穿帮。”


    宋明珠应下。


    回院的路上，宋明珠还在想林霏来找她做什么，但等到泡进苹果提前备好的热水中时，她的脑子就逐渐迟钝起来，之后的擦洗穿衣都是苹果和梅花做的，她凭借最后残存的一丝丝意志力将自己摔进床上后，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宋明珠拖着自己虚浮的步子下床，看着外头的亮光说道：“我没睡多久啊，天还没黑呢，那今日晚饭早些吃吧，我太饿了。”


    听她这样说，一旁的梅花和苹果都撇过脸笑开。


    宋明珠满脑袋问号，“你们笑什么？”


    苹果道：“小姐，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您睡了近一整日。”


    “什么？”宋明珠转过头确认外头的天色，良久，她重新闭上眼，“怪不得睡醒之后脑袋还是跟蒙了一层东西似的，原来是睡多了。”


    梅花说道：“小姐这是累着了，午时夫人叫大夫过来把脉，大夫说小姐身子虚，劳累过度，得好好休息几日才能恢复元气。”


    宋明珠双眼放空，机械地点了两下头。


    梅花和苹果一瞧便知道自己小姐没听进去，不过有她们在肯定能让小姐休息好。


    于是，宋明珠整整过了三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生活，简直是她大侄子的翻版。


    等到第四日晨起，宋明珠脑袋里雾蒙蒙的感觉终于散尽，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


    梅花来给她洗漱时，她还元气满满地问道，“今早有腐竹卷吗？我想吃了。”


    梅花看一眼她，高兴道：“小姐终于有胃口了，小姐放心，等会儿肯定能吃着腐竹卷。”


    因着身子恢复，宋明珠今日早膳比前几日多吃了一倍的量，宁依棠知道后还专门来瞧她一趟，而后总算彻底放心。


    脑袋恢复清明的宋明珠终于有时间打理自己的私库，她还记着要给灾区捐款捐物的事呢。


    宋明珠拉着梅花一块打开院里的某一间屋子，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东西给惊到了。


    站在门口缓了好半晌，她才终于抬步迈进去，“乖乖，这么多东西啊。”


    相较于宋明珠的震惊，作为小姐私库打理者的梅花要平静很多，“自小姐出生起，用的玩的都放在这里面，夫人说虽然有些并不值钱，但总归是一份回忆。”


    宋明珠回过神，抚着自己胸口，“还好还好。”


    宋明珠大概转悠一圈，重点看了下里头值钱的东西，心里有了数。


    从私库出来，她便回到里屋拿出张纸列举哪些是值钱但又不那么招摇的。


    正忙着，安久忽然从外头敲窗示意。


    宋明珠搁下笔，让人进来。


    安久行礼后道：“谢家二少爷派人递话，问小姐身子可好些了，如若可以出门的话，酉时膳翠楼见。”


    宋明珠略一思索，便明白是水杉那事的结果出来了。


    “告诉谢蕴，我会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