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莲行礼恭敬道：“老师请讲。”


    “我需要你与我结契，成为泉眼的主人。一旦成了泉眼主人，你需承担起护宗门周全的责任。伽莲，你可有准备好？”傅灵汐认真道。


    伽莲却眉头一皱，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老师，难道你会有生命危险？”伽莲担忧道。


    傅灵汐转身，望着自己已经一半化作冰块的肉身，喃喃道：“我是这世上第一个做此事之人，结局如何，我也不知……老师也不愿说谎，我会尽我所能活下去。玄剑门是我毕生心血，我必须护宗门周全。如果我死了，我的传人也需护他周全。”


    “弟子领命。”行礼道。


    傅灵汐一愣，随即问道：“不再仔细想想？可能会送命哦。”


    伽莲抬眼，望着老师的脸，笑道：“不过一条命，弟子赔得起。”


    傅灵汐，伸手，想要摸摸伽莲的脑袋，却惊觉自己现在只是个没有肉身的灵体。


    她落寞地放下手，而后朝着伽莲道：“伽莲，谢谢你。”


    伽莲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尘土：“你是我老师，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弑神今日又为何要出手？”


    “他不过是个被天抛弃了的可怜人，不甘心被困在九幽，与你结盟为求一个自由。”傅灵汐解释道。


    大名鼎鼎的弑神，万剑之神，在傅灵汐的口中，竟然成了个可怜人……


    “你才可怜，你全宗门可怜。”“你爹”气恼的声音自伽莲身后传来。


    伽莲一愣，随即道：“你又跟着发什么疯……”


    傅灵汐像是听到了你爹的声音，轻笑道：“你这老头儿，还是那般死要面子。”


    “主人，刚不是我……是弑神借我之口说话……不过他现在又睡过去了……”伽莲的本命剑委屈道。


    “他方才出手毁了百年修为，本想等你入金丹领悟了剑意后，他化作新的剑灵出九幽。如今，恐怕只能同你原本的剑灵共享剑身。不过于你倒是好事，你的剑灵会在他沉睡之时吸收他的剑意。”傅灵汐解释道。


    “同我的剑灵共生？这对弑神百害而无一利，他为何要做这亏本买卖？”伽莲疑惑。


    “他也是在赌，赌你可以强大到，带他的本尊出九幽。”傅灵汐继续道。


    “如何强大，才能带他的本尊处九幽？”伽莲问道。


    “束缚他的结界，是创世神留下的。若想要回去，比肩神明的强大，都不够。你需要强大到可以超脱于这个世界。”傅灵汐道。


    “超脱于这个世界？那应该要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哪怕入天仙境，也做不到……”伽莲只觉得头皮发麻，弑神这一把也赌太大了些。


    “也不难，同老师这般强大，便可以做到。”傅灵汐颇为骄傲道。


    如同老师一般强大？那还真是一场豪赌……可老师，是怎么听到“你爹”的声音的？


    伽莲朝着傅灵汐疑惑道：“老师怎么会听到我的本命剑的心声？”


    “你我契约已成，命运纠缠到了一起，聆听你本命剑的心声，不是什么难事。”傅灵汐笑道。


    伽莲惊讶起身，在自己身上一顿找：“结好了？怎么结的？我怎么没感觉？”


    “用的是灵言术，你应下之时，便已结契。”傅灵汐笑道。


    伽莲心中一喜，笑着问道：“那有什么不得了的好处？”


    按照一般书中的设定，但凡是结了些神秘契约的，要么是可以召唤神兽，要么是可以获得什么特殊能力。傅灵汐待她不薄，定是有些好处的。


    看着伽莲一脸期待的模样，笑出声来：“大的好处是没有的，坏处倒是有。”


    “坏处？”伽莲转头望了一眼，傅灵汐一半化作冰的肉身，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不会是也要用肉身养灵泉吧？往后灵体都要被困在孤山，同那群吵闹的仙禽为伴，这确实不是她伽莲想要的归宿。


    毕竟，在这个世界，她还未做出任何成绩，开局就在食物链底端……


    傅灵汐顺着伽莲的目光望去，自然是明白了伽莲的心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道：“那倒也没那么坏，不过是你的命运同这灵泉为一体，灵泉不灭，你就不会死。可若灵泉灭了，你也会消失。”


    伽莲松了口气，那确实也不算坏。


    “灵泉是无价之宝，大家只会争夺，不会想要毁去他。不过树大招风，若是我们宗门更强大了，难免有天界宗门想要毁去这份机缘。”傅灵汐解释道。


    “在这个世界，我本就生如草芥，也不差再多惹这一件杀身之祸。”伽莲无所谓道。


    傅灵汐一愣：“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你得了灵泉，想要再如草芥，恐怕是难了。”


    “老师这是何意？”伽莲脊背又开始凉。


    “也算因祸得福，你今年入元婴境应是毫无压力了。”傅灵汐故作神秘道。


    玄阳子本就给她布置了作业，今年得入元婴才能陪白笙歌一起参加天阶宗门的历炼。


    她也是奔着这个目标，每日在孤山苦修。


    虽说她才苦修一个月就入金丹，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可她毕竟先前就是差一步入金丹境。修炼越是往上，越是困难。按着宗门记载，一般的弟子从金丹到元婴，起码需要五年的时间。


    而她剩余的时间不到一年。


    这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被傅灵汐说得如此轻巧，伽莲实在不解。


    “法宝亦有品阶，这泉眼，按着人修的品阶，他已经到了元婴境。如今你每日在泉眼旁打坐，借着他的气运，入元婴根本不是问题，甚至无需再经历雷劫。”傅灵汐解释道。


    伽莲忽然记起，沈云天每次入新境，都无需经历雷劫，难道，他身上也绑定了什么法宝？


    伽莲顺势问道：“我有位师弟，他每次突破都无需历劫，是不是也同什么宝物结下过契约？”


    傅灵汐思索了一番，而后道：“也不一定是什么法宝，也有可能是人。”


    人？会是什么人？若是至宝，哪怕是同鼓自鸣生死决战之时，都没见他使出过……难道，他还留了一手？


    见伽莲眉头紧锁，傅灵汐却凑上前好奇道：“怎么？你说的师弟，是你心悦之人？”


    伽莲闻言赶忙挥挥衣袖，离傅灵汐远了些：“老师你怎么这么不正经？我怎么会心悦于他。我们不过是被绑在了一艘船上，如今是朋友，或者说，是亲人。”


    “作为过来人，你听我一句忠告。”傅灵汐双手抱于胸前，表情格外严肃。


    伽莲疑惑，难不成在这个世界的老师，也要劝她心要狠，刀才拿得稳？不要对任何人动心？吸血鬼只需要食欲，不需要情欲？


    “遇上年轻帅气的修士，就要早下手。我们修行者，看似一生很长，其实回头一看，人这一辈子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所以，要及时行乐。”傅灵汐真切道。


    听得伽莲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迟疑了许久，才问出一句：“老师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你喜欢之人若还活着，我帮你把人绑来啊。”


    傅灵汐笑得直不起身来，平复了情绪后，才朝着伽莲夸赞道：“不亏是我教出来的，行事作风，甚得我心！”


    “老师你给个名单，若是宗门内的，明日我就把人带来。若是宗门外的，这次出门历练，我去帮你找人。”伽莲拍着胸脯道。


    傅灵汐却叹了口气，而后道了句：“我傅灵汐这一生，无愧任何人，却唯独辜负了一人，欠了一点点情债。”


    伽莲还是第一次在傅灵汐脸上看到怅然的表情，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傅灵汐却挥了挥手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今日的授课，就到这里吧，我也累了。”


    伽莲这才注意到，傅灵汐的灵体又开始变得透明。


    “老师，你身体……”伽莲担忧道。


    傅灵汐却挥了挥手道：“我没那么容易死，灵体回到肉身里养一养就好了。”


    她不敢多打扰，赶忙行礼出洞府。


    刚一出山洞，便见玄阳子守在傅灵汐的坟前。他见只有伽莲一人出来，焦急道：“灵汐怎么样了？”


    “老师无碍，灵体有些虚弱，休息下就好了。”伽莲解释道。


    玄阳子原本担忧的神色散去，松了口气，转身道：“没事就好，你同我下山吧。”


    伽莲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责怪她方才历劫时用去了一半的泉水，也没责怪她差点让天雷毁了孤山。


    “门主既然担忧老师，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伽莲疑惑道。


    玄阳子背对着伽莲，放缓了脚步，摇了摇头道：“还是不看了。如今她唯一的心愿，便是教养好她的传人，养好灵泉。她现在的灵体的状态，哪怕多说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消耗。”


    伽莲一愣，难怪每次教导完，她的身躯都会变得更加透明。


    虽然下一次见面，又会恢复几分，但是终究是一日日虚弱下去。


    所以，老师也会消失吗？伽莲忽然觉得一阵悲凉。


    也暗暗责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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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同老师相处，没少问愚蠢的问题，没少说废话……


    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消耗……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伽莲。


    她抬头望着玄阳子今日有些佝偻的背影，他似乎一夜间老了不少。方才她历劫时，玄阳子集合了宗门众人为自己护法，应是耗费了不少灵力。


    路过仙草田地和仙禽地时，玄阳子驻足片刻，而后掏出了烟斗，犹豫了片刻，又将烟斗收起叹了句：“今日你在孤山上耗费的灵力太多，若想要恢复恐怕还要废些时日，仙禽皮实些，尚且可以等等。可这批仙草，都到了升品阶的关键时刻……”


    伽莲带着歉意道：“门主放心，弟子定当好好修炼，光耀宗门！此次出门历炼，一定多抢些厉害的法宝回来！”


    玄阳子却摇了摇头。


    伽莲一愣，难不成是嫌自己的做派不够名门正派？有辱门风了？


    玄阳子转身，朝着伽莲道：“抢自然是要抢的。可你们距离可以出门，还有将近一年。你说我的仙草，一年内的长势，怎么办？草不等人啊！”


    伽莲后退一步，而后小声问道：“那门主想要我如何？”


    “明日起，你们每人接两桶仙禽的粪。仙草的长势，不能耽误了。”说罢玄阳子拂袖转身离去。


    一旁的大白鹅朝着伽莲挥动着翅膀鸣叫起来，其他仙禽也来凑热闹……


    原本安静的孤山，又喧闹起来。


    伽莲叹了口气，而后扬天叹了句：“我定要早日突破，早日弄宝贝回来！”


    刚走到山脚，伽莲老远便看到三人焦急徘徊在山道上。


    白笙歌率先看到了伽莲：“师姐！这里！”


    “师姐果然入金丹境了！”唐绕池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伽莲的衣袖，上下打量起来。


    沈云天却上前，不动声色拍开了唐绕池的手，嘟囔了句：“你规矩些。”


    “师姐，你安全就好，我们可担心了，方才都感觉不到你的气息，要不是门主跟我们保证你是安全的，我们早就闯上孤山了！”白笙歌愤愤不平道。


    伽莲想到，应是她突破后入了那方藏着泉眼的洞府，被各类符文隔绝了，他们三人才会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一时乱了方寸。


    “也就白师妹，道心不稳，唐师兄又急躁。我倒还好。”沈云天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唐绕池却指了指沈云天的脚下嘀咕了句：“还好？我看师姐再不下山，你要踢出座坟来。”


    伽莲低头一看，沈云天的脚下果真是藏了个大坑。


    沈云天白了唐绕池一眼，而后道：“就你话多。”


    伽莲见此时气氛欢快，有些不忍说出方才玄阳子的双倍接粪计划……


    “师姐，你的脸色有些异常，是哪里不舒服？”沈云天敏锐地捕捉到了伽莲的脸色变化。


    伽莲摆了摆手道：“身体无碍，不过，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


    “怎么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突破之时耗费了太多灵力……所以，玄阳子给的接粪任务，加倍了。”伽莲挠着脑袋，尴尬道。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无碍无碍。”唐绕池在一旁松了口气道。


    沈云天和白笙歌二人也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唐绕池眼珠子咕噜噜转，而后朝着白笙歌使了个眼色道：“加倍算什么事情，这点加倍的量，我们沈师弟一人就可以完成。”


    “对对对，沈师兄是我们四人中最有接粪天赋的人。自打入孤山修行，我现在最崇拜的人，就是沈师兄。”白笙歌顺势给了一波彩虹屁。


    沈云天这人，最计较利益得失，这种无理要求，他定不会同意。伽莲偷偷打量着沈云天的表情，思索道。


    可他原本总是阴冷的脸，此时却带着笑，似乎心情大好。


    “可以，多加的那部分，包在我身上。不出两个时辰，我就可以完成任务。”沈云天甚至带着些小骄傲道。


    伽莲一愣，这还是她认识的沈云天？


    回想起这些时日，他确实笑得比之前多，人也开朗了不少。还喜欢同唐绕池拌拌嘴，用粪桶捉弄爱干净的白笙歌……


    沈云天似乎不单把她当成了家人，同唐绕池和白笙歌二人也亲近了不少。


    唐绕池和白笙歌二人一路送伽莲到家门口才离去，一路上几人都有说有笑。


    如今只剩下她和沈云天二人。


    伽莲觉得，是时候问一问她心中的疑惑。


    可谁知，却是沈云天先开了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