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游客：“……”


    大脑和现实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30号屏住呼吸，见系统迟迟没有落下判罚的播报，知道自己这次又赌对了。


    哪怕理由十分牵强，只要逻辑还能圆上，她的人设就没问题。


    做生意嘛，主动一点还有错了？


    “这女人是个NPC？”


    白天领头的熊男第一个开了口，30号抬眼看去，此人身材魁梧，在强光照射下形成的阴影几乎可以藏下两个自己。


    “嗯，”余灵似乎不想多说，简略道：“白天杂货店里见过。”


    旁边一只瘦猴叫出尖声：“杂货店！？你们买到水了？？”


    “小点声！”熊男喝道。


    余灵闻言挑眉，上斜的眼尾极轻蔑地朝那人扫去：“是啊，你有意见？”


    “操！绿毛就是喝错水才死的！你们要是买了水……”


    “那是他犯贱。”余灵冷笑一声：“我们早就说过水龙头里的水不能喝，他自己找死难道我能拦住？再说我们试过了，喝了水也没用，该渴还是会渴。你这么心疼好兄弟，怎么亲自不下去陪他。”


    瘦猴闻言一愣，顿时青筋暴起：“你再说一次——！”


    骤然间，砰的一声，一只强健有力的巴掌扇到了瘦猴脸上，尽管已经收了力道，那具干柴似的小身板还是像只风筝似的直直飞了出去，被熊男眼疾手快地于半空中篓住。


    余灵一怔，转头看向动手的人。


    30号的面上依旧如雪场一般平静，她随意地甩了甩手，好像刚刚打飞的只是一只苍蝇，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才冷着脸吐出四个字：


    “和气生财。”


    众人：“……”


    几位胆小的游客缩缩脖子，默默离这暴力的NPC远了一步。


    “吓死我了，还好猴子会疗伤。”


    “喂，你刚才不是说想买手电筒吗？”


    “算了算了，这里NPC给的东西还是不要拿了，你想想她们搬的那口棺材…”


    一人后怕地搓搓胳膊，偷偷嘀咕：“我看一眼都瘆得慌。”


    30号侧过脸，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相比闲言，她的余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昏厥的瘦猴，他被众人随意地挪到了角落，落地时，一件胡桃木色的物件从他身上滑入水中，被旁人若无其事地捡了起来，塞回他衣服里。


    尽管只是数秒之间的事，30号却看清楚了，那是一枚木牌。


    为什么游客要随身携带木牌？


    “那个…”


    余灵抱着手臂走到了窗边：“谢了。”


    她眼神飘忽，好像还不太习惯道谢。


    其实就算没有30号出手，余灵刚才也是有应对措施的，但一码归一码，30号确实出手帮助了她。


    30号把推销失败的手电筒收了起来，默默伫立在黑暗之中。


    就在余灵以为NPC不触发交易就不会说话时，她又蓦地开了口：“彼此彼此，谢谢你下午照顾我的店。”


    余灵一顿：“…你还真是满脑子生意。”


    “当然。”30号态度坦然：“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当然要把握机会。如果你们这里不需要送货的话，我还可以送到旅店里去……”


    她说着扫过一眼屋内。


    这里一共六名游客，一女五男。


    抛开死掉的绿毛，还有两位游客不在，其中一位就是那个皮肤格外苍白的女人。


    考虑到她的状态，很可能是因为行动不便才和同伴一起留在了旅店里。


    老实说，30号有点在意那个人。


    原因暂且还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对方性格比较独特，只要一睡醒就能把王燕气炸。


    还足足炸了两回。


    面前的余灵眉头一皱，语气陡然硬道：“旅店里不需要。”


    “嗯？”


    30号一愣：“可万一……”


    “绝对不需要。”


    余灵的态度不容分说，不等30号回应，她扭头就朝其他游客走去。


    30号：……


    心痛了，这就是职业滑铁卢吗。


    而此时的余灵摸摸胸口：好险！幸好我拒绝得快！


    就阎丑那张招猫逗狗的嘴，店长只用一个巴掌就能给她拍死在床上。


    为了发小的人身安全，余灵暗暗下定决心——


    绝对不能让阎丑和这位店长见面！


    *


    众人在小楼躲了一会儿，直到确定送葬的队伍不再移动，才把瘦猴留在楼中，鬼鬼祟祟地排着队摸了出来。


    水位还在持续上涨，短短半个小时，已经从脚踝涨到了小腿肚中。


    “那群送葬的怎么都不动了……”一人低声嘀咕。


    “送啥葬啊，我看棺材里的人是贡品吧，不是说山神吃人吗。”


    “诶我也觉得，恐怖故事里都这样演的，说山神用神力压迫村民，逼他们把童男童女上供给自己吃，还必须要活的。”


    “哇，那村民有点惨啊。”


    “惨什么，我看过另一种，这种山神和村民根本是一伙儿的，被吃的都是外乡人！”


    “呃，说到吃，”


    一个文静的男生问：“你们…渴不渴啊……”


    不提这茬还好，一旦提到渴字，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一层。


    喉咙里的灼烧已经快把人逼疯了。


    哪怕整整一天没喝水，这样的干渴也绝不正常。


    他们为了线索前来坟场调查，一路上都极限地忍耐着、忽视着这份怪异，偏偏脚下的死水每走一步都会哗啦作响，刺激着所有人的唾液腺。


    “别想了。”熊男舔了舔牙：“既然买了水也解决不了，说明这种干渴不是能用正常思维去处理的，现在着急也没用，不如先把信息摸透。”


    “要不让这个NPC过去试一下？她既然出现在这里，总得有点用处吧…”


    “你脑子呢，万一她是陷阱怎么办？”


    30号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紧紧盯着送葬的队伍。


    没有光线，老人们背负的红木棺材在青烟中就只是一块模糊的黑影，它已经很久没有向任何方向移动了。


    但隐隐约约的，30号总觉得，它的一端正在变大。


    正常的棺材会长个儿吗？


    不太对……


    隔着数座凄凉的坟包，她谨慎地朝前挪着步子，不知不觉间把所有游客都抛在了身后。


    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30号抿着嘴唇，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兜里的手电筒，她的心脏在耳边咚咚狂跳，那种有东西要将胸腔撕裂而出的感觉又出现了，后背已被汗湿，当微微发抖的指尖接触到冰冷的金属时，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将手电筒对准了膨胀的黑影，两边则用余光确认着逃跑路线，心中默数。


    3…2……


    突然，一个滑腻的活物在水中擦过她的小腿。


    30号：！


    几乎同一时间，她推动了手电筒的按钮，刺目两眼的光束瞬间划破黑暗向前射去，惊起身后一片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一秒也不敢耽误，30号强迫自己忍耐着强光带来的灼目感，虚着双眼朝目标看去。


    这一看，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只见那足以装下三人的红木大棺此刻近乎竖立，它的一端被高高抬起，角度几乎能和旁边的引魂幡平行。在它的后方，数名披麻戴孝的弓背老人一个叠着一个，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踩在同伴背上，死死托举着棺材的底面。


    她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打在脸上的白灯，枯朽的眼珠木然而空洞，好像连灵魂都被埋没在层层叠叠的褶皱之中。


    而红棺的面前，似乎…是一口古井…？


    不待30号再看清一些，那棺木被推到极限，承受不住地向前倒去，在老人们松手后整个滑落到了古井之中。


    数秒后，一身闷响从井底传来，比起落水更像是砸在了柔软的土上。


    这么精细的大棺材竟然是要投到井里的？


    什么寓意，抓井投胎？


    看到同事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30号心有余悸地抖了抖鸡皮疙瘩，手电筒轻巧一晃，在瘆人的叠叠乐里找到了挂着油壶的泥人29号。


    哎哟，都让人踩得前胸贴大腿了。


    “油婆…”


    打招呼的话语还未完全出口，一种诡秘的危机感猛然在脊背炸开。


    30号连忙住了嘴，汗毛倒立间于冷水中战栗了一下。


    不对，还没完。


    明明棺材已经落井，那群老人却好像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井口。


    那混浊的眼神格外执着…


    就好像…在等什么东西爬上来一样。


    “唉……”


    一声沙哑的叹息趁着夜风钻进耳朵，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没有…”


    “没升上来……”


    一声接着一声，老年人沧桑而喑哑的呢喃穿透坟场，好像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们叹得越来越大声，语气越来越沉重，最后竟渐渐激昂起来，变成刺耳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登霞烟升不上来…”


    “还差一个……”


    “在哪里…还差一个…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


    忽然，像遥控板按到暂定按钮，所有人的声音被同时掐断。


    一个叠着一个的老人缓缓朝着30号转过头来，咧开了堆满褶皱的笑容。


    在惨白的灯光之下，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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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已经没有了人的感情：


    “…………你知道吗？”


    下一秒，老人纷纷落入水中，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一般，手脚并用地朝她冲了过来！


    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0号拔腿就逃！


    *


    “我靠啊啊啊快跑——！”


    “她们怎么追过来了！”


    像被烈火烧到屁股，就在30号转身的瞬间，站在她背后的游客们也飞快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平静的水面前所未有的激荡起来，人群的倒影被涟漪粉碎，一声声惊慌失措的惨叫响彻高空。


    30号揪着裤腿，在水中窜得比兔子还快。


    光源在追逐战是最显眼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举着小旗子大喊：快来追我呀。所以她手忙脚乱地在狂奔的间隙关掉手电筒，刹那间，凄厉的风中只剩下寒冷的黑暗。


    擦肩超过某个笨拙的黑影时，30号猛地侧身，躲开了对方朝她抓来的手。


    “啊！！”


    扑通一声，那男人似乎是摔倒在了水中，声嘶力竭道：“拉…拉我一下…！我给你钱！我能变出好多钱！救救我！我不想死！”


    30号恨不得再踩他一脚，但她一秒也不敢停歇，只能拔腿离去。


    “犯…李……已执行……罪…贪污……”


    一传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30号没有时间搭理，只能拔足狂奔。


    越往前跑，周围的黑影数量就越来越少，她依稀看到眼前又有人失足跌了下去，却再听不到求救或奔跑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仿佛从喉咙深处的传来的，急不可耐的吞咽。


    摔倒之后的人…在喝水？


    喝地上这片出处不明的水？？


    或许是被溅入口中的水魇住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紧闭双目，整张脸都埋到水里，他的嘴巴大张大合，正在一口口吞咽着从地底渗上来的死水，无法呼吸的脸上很快被憋到发紫，可他好像无知无觉，直到浸在水中的肚子越涨越大，最外层的皮肤撑到透明，蓝紫色的血管像蛛网般浮现。


    “咕噜…咕噜……”


    等待他的，不是自己把自己淹死，就是肚皮破裂而死。


    30号头发阵阵发麻，说什么也不敢停止，憋着一口气死命朝杂货铺的方向跑去。


    救命啊！！


    早知道看个热闹这么惊悚，她还不如去旅店里推销！


    *


    旅店。


    老旧的走道里灯光昏暗，墙皮斑驳出诡谲的纹路，一道喷射状的血迹横跨在两扇房间的门外，令人作呕的腥臭在空气中弥漫。


    整栋楼的游客都离开了，说是要去打探情报。


    除了203号房。


    对坟场内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阎丑和陈宝仙在各自的床上卷着一床棉被，热乎乎地看着电视。


    毛茸茸的小狗映在屏幕上，活泼地跳来跳去。


    笃笃笃。


    “谁啊？”阎丑问，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不是错觉，那三声敲门清晰极了，好似越过电视机的嘈杂，每一下都亲手敲在她的耳边。


    陈宝仙扯了扯被子，将自己裹紧了些。


    笃笃笃。


    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更加近了，还比上一次清脆了许多，如果细听的话，好像是从敲木门变成了敲玻璃。


    阎丑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瞬清光。


    203号房间的布局和普通酒店类似，进门左手就是厕所，而厕所门上镶着的，正好就是磨砂玻璃。


    也就是说，虽然她们没有开门，那敲门的东西却还是以某种方式进了房间。


    笃笃笃。


    又是一次，敲击的质感再次变化，比起木门、玻璃，这一次的声音像是敲在了硬质的金属上，沉重的清晰中还带着一些回响。


    就仿佛，那被敲的物件近在咫尺，还是中空一般……


    突然，阎丑目光一凛，猛地喝道：“在电视里！盖住祂！”


    猝不及防间，旁边的陈宝仙一跃而起，将身上薄薄一层抽掉了被芯的被单罩到了电视机上，几乎就在同一刹那，一只青黑的手臂赫然从屏幕中伸了出来，肿胀的指甲在距离阎丑几厘米时撞上白布。


    手臂：？？？


    陈宝仙嘿咻一声，三两下打了个结，把被单死死捆在了电视机上。


    将出未出的鬼怪被困在白布之中，不肯罢休地挣扎着，它疯狂地扭动着关节，溢出水迹润湿了整块地板，老旧的电视在柜子上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阎丑裹着棉被跳下床，捏捏喉咙，和陈宝仙并肩朝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她侧过半边身子，似笑非笑道：


    “你们的套路真的好土。”


    白布里的手臂愣了一下，顿时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