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羊入虎口

作品:《雪溅白虹

    秦昭回到京郊别院,简单跟滕小晓复述了下今日表演多么成功就睡下。自从七皇子死后,她胃疼头疼就又开始了。藏锋阁的药比叶长年找大夫帮她开的方子药性强很多,吃一阵子习惯了之后,再吃叶长年拿来的反而效果不明显。但她不想向陈斯等人开口求药,因为一开口晋竹影定然会知道,只得把手头有的药加大剂量往嘴里灌,灌完倒头努力使自己入睡。


    滕小晓见秦昭脸色实在不好,便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今日自荐做面首的人里,有一个送来的信很奇怪。


    这人自称是朝中某大员的外甥,投奔舅父入京,对公主美名向来仰慕——这句话就很令人生疑,滕小晓不信秦昭在京中有什么美名——又说自己自幼在北疆长大,骑马射箭是基操,是个文武全才,还写了一首律诗来表达对秦昭的爱慕。


    “荒原古玉缀冰绸,琼瑶漫舞作云拼。言传梅魂羞花色,清辉暗渡碎月凑。无瑕素手拂尘落,笑问苍茫寻伪真。法理如光穿霰透,乾坤朗朗见天容。”


    滕小晓拿着这卷轴从头到尾看一遍,感觉诗写的很是一般,像是故作高深而把并不搭调的词句凑在一起夸秦昭好看,既不押韵又不美观,本想随手扔掉,但又觉得古怪,便又调过来覆过去念了两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这是一首藏头藏尾的律诗,凑成的八个字是,谎言无法拼凑真容。


    会是巧合吗?滕小晓皱眉盯着这首乍一看狗屁不通的诗,突然又觉得第三四联的“寻伪真、见天容”似乎又在暗示秦昭所寻找的太子案真相。


    这人许是个知道线索,想与秦昭联系的证人。


    信纸有淡淡的压花,上书百工坊檀香阁几字。


    滕小晓抄起笔想给秦昭留言,转念想到万诗坛时左仆射的线人因为约见秦昭而死于非命,如若对面真的因为知道线索而主动找上门,自己的留言反而可能成为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最后一根稻草,便又放下手中的笔,心道自己去看看,无甚收获再回来。


    百工坊是京城里蛮有名气的民间集市,上有四海内外奇珍书画,下有上周刚出土的古董,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不是外行买货好去处,但逛一逛还是很有趣的。如果有人想给秦昭提供证据,又不想太惹眼,那么相约于此地相见是非常稳妥的选择。毕竟坑蒙拐骗弥漫,会掩盖住角落里少有的诚实和真心。


    滕小晓沿着百工坊数层楼几条街挨个看着牌匾数过去,发现这里点名带有檀、香、阁三个字的都不少,但并没有一家店叫檀香阁,心下起疑,又暗暗确信此人当真是来送证据之人,否则不会伪造地址来骗自己。


    终于,一家牌匾字迹已经脱落、仅有隐隐的檀字痕迹尚存的古旧门面吸引了她的注意,滕小晓推开嘎吱作响的门进去,却见一楼人声鼎沸很是热闹。这里有金石、有字画、有泛着贼光的不知真假的翡翠雕刻,还有招揽生意的雅致书生川行其间。


    送信人是把东西交给门卫之后直接离开的,滕小晓不知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得远远观察那几个白净男子,装作不经意般把信纸举到鬓间擦汗,希望证人能注意到这边。


    一次、两次、三次。她一共把信举起来三次,都没人理睬她,这令她很是困惑,因为她见到门口账房在写字的字与她手中的别无二致。正当她打算绕到这几人身后,换个角度摆造型时,耳后突然间有热气和人声传来,唬得她一激灵。


    “姑娘自己跑出来不怕坏人吗?”


    滕小晓的惊惧在她察觉到声音耳熟之后立刻变为暴躁,回头对“偷袭”者怒目而视。


    此人竟是陈斯!


    “你来做什么?”滕小晓压低声音道,不动声色与他拉开距离。


    “侍卫说你自己走了,我怕你出来找男宠,需得盯紧一些,”陈斯面色不善看向那几位正向女顾客媚笑的伙计,轻声道,“你来做什么?”


    现在不是争辩是否他管得太宽的时候,滕小晓既怕证人因动静太大不敢现身,又怕周围有其他人监视从而暴露,只得将手挽在他臂间拉着他转过身去,装作与他亲昵状把信纸摆到桌案摊开的诗集之上,口中念着:“你看这诗集不错,给我买嘛。”手指却点在那“拼凑真容”四字之上。


    陈斯神色一凛,不动声色把信笺折起来收好,又道:“送信人是谁?”


    “不清楚,落款檀香阁,我便找过来。”


    “这里就是?我看牌匾上没写名字,方才我问了许多漂亮姐姐,告诉说这里美男多,单身女子自己有可能进来这里。”


    “我就是不确定才在这里站着,”滕小晓闻言嗔怒瞪向陈斯,“而且我找檀香阁,不是来看美男的!”


    两人的怪异终于引得伙计注意,有一人向他们走来——此人形貌年轻秀气,是姑娘家和龙阳之好的男子都会喜欢的类型——向滕小晓温和道:“姑娘公子可是看中什么,是否需要在下介绍?”


    这人会是证人吗?滕小晓谨慎看了眼陈斯,克制开口:“公子可是文武全才?”


    “姑娘说笑了,在下只是个卖货的,稍微识得几个字。”


    “那你可生长于北疆?”


    这人依旧诧异摇头,面上神情好似滕小晓在说什么胡话。


    未待滕小晓继续问,陈斯开口道:“你这里是檀香阁吗?”


    眼前的伙计尚未作答,突然房间深处有声音传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滕小晓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正对着大门但在许多排桌案之后的暗处,有一道楼梯沿墙而上,说话之人正款款向下走来,一席白衣仿佛有光,映得原本的暗处也光亮起来。


    伙计见此人说话,便恭敬引滕小晓与陈斯二人上前,自己则悄悄退下。他们俩快走几步,跟着此人来到二楼,穿过琳琅满目的古董与帷幔,来到一处雅致的会客厅。


    这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笑道:“想给公主提供些消息,可真是困难。我苟居于此不敢说得太直白怕兵刃上门,还好二位聪明,能找到这里来。”


    滕陈二人对视一眼,心道稳了,这才是证人。


    “您是什么人,想给公主提供什么消息?”


    “在回答问题之前,让我先问问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把消息带回给公主?”


    “我是滕小晓,公主的好朋友,国子监博士,也是公主查案的助力。”滕小晓为表真诚倒豆子般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


    不料这人偏头冷笑:“查案?查什么案?公主不是放弃了她虚幻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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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皇帝宣布的真相了吗?”


    滕小晓还想说什么,被陈斯插话道:“您既然手中有线索,那自然知道公主到底该选择过太平日子,还是再多掌握些线索。”


    这人沉默片刻,向滕小晓与陈斯深鞠一躬:“在下太子太傅故人,恕不能告知真名。只是在下苟活于暗处,实在敬佩公主的仁勇。在下手中有太子太傅生前留下的一本日记,希望能帮上公主些许,请二位喝杯茶,稍待片刻。”


    奉茶的侍者出现又离开,留下陈斯与滕小晓二人于琳琅满目的包围中沉默。


    “可算是有个好消息,秦昭也能开心一些,祭酒大人和大理寺卿都不愿意来助她,给她的心理压力特别大。”


    “不说她,你怎么样?”


    滕小晓一愣,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刚要骂回去,却见陈斯目光真诚,似乎还有忧虑隐藏其中,放缓了神色回问道:“什么我怎么样?”


    “你又要当值,又要查案,还豁出脸去陪她东奔西跑,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能为太子做事是我愿意的。”


    “秦昭背后有晋竹影,有焦长老。晋竹影有藏锋阁。叶长年有左仆射。你呢,你孤身一人在京城,背后什么都没有,闯入这刀山火海,你不害怕吗?”


    滕小晓噗呲一声笑了:“害怕,我每天都怕死了。怕课堂上讲错知识,怕抄书时错漏字数,怕我哪里做的不好给女官丢脸。”


    “那你……”


    “但我更怕我的恩人带着子虚乌有的罪名被后人唾骂……怕书上所言圣人之世都是谎言,怕天下学子出了学堂入了仕,会发现他们所信仰的仁义礼智信竟是用来统治他们的工具,怕正义成为君子的枷锁小人的铡刀。”


    陈斯静静听着滕小晓说话,目光中带着丝丝哀伤,但更多是欣赏与感慨。他原本想问,秦昭晋竹影叶长年,哪怕是他自己,身后都有人庇佑。而她一界孤女只身入局,赢了纵然是从龙之功,败死却不会有人替她收敛骸骨。


    哪怕有一刻,没有过害怕吗?


    不想要个依仗吗,不想有个依靠吗?


    自己可以做她的依靠,哪怕是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但他知道滕小晓心中抱负,此时被他的缱绻思绪打扰反而像是玷污,便没再开口,将茶杯递给她:“我方才喝了,上好的西湖龙井,你尝一尝。”


    滕小晓却无心品茶,盯着杯中舒展的一枪一旗缓缓放下,站起身去看四周的宝物,陈斯也随着她起身,跟在她后面耐心解释着眼前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是什么东西,终于,二人在一座敦敦实实又色彩绚丽的金属物件前站定。


    “这是珐琅钟,经由波斯从西洋传来,每过两刻钟会有音律从中发出报时。”陈斯道。


    “真是很漂亮啊,”滕小晓弯腰看彩色琉璃内的银针和圆盘上七彩珐琅感慨道,突然,她脑中念头一闪,抓住陈斯的胳膊问道,“你说它每两刻钟就会报时?”


    “是的,方才听到的音律就是从此而来。”


    话音未落,这钟又响了起来。


    “那人已经离开至少两刻钟了。”滕小晓猛然回头看向陈斯,而陈斯也恍然大悟般满脸空白。


    情况好像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