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医瞪着大眼睛看着秦昭。


    秦昭一愣，她以为他被郑太医叫走，起码要耽搁一会儿再出来，没想到只片刻，还立刻找到了他们二人藏身的位置。


    秦昭一把把他拉到身后，向太医院旁边的小巷躲去。


    晋竹影一抬手，十数只乌鸦落在周围的枝头，在树枝上巡视着周围情况，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就会立刻示警。


    “你们拉我做什么？”


    “嘘，闭嘴。”秦昭低声呵斥道，一直拽着他走到四下无人的位置，才松开手，回头看他。


    “我是公主，你知道吧？”


    “如雷贯耳。”小太医一脸无辜回答。


    “我要问你的事情，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你问。”


    “你之前说，太子喝药的方子，被人销毁了？”


    “是啊，因为有人在太子喝的药中下毒。”


    “是谁？”


    小太医愣住了：“是陈征啊，太医院里的老人肯定都知道吧。”


    “那前日有人受伤去太医院抓药，你想说什么被人拦住了，你原本打算说的是什么？”


    小太医看见秦昭焦急的神色，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和那位贵公子是一起的，怎么突然都开始问太子喝的药，连方才郑太医都嘱咐我不要多说话。”


    晋竹影突然插话：“郑太医怎么跟你说的？”


    “他就说我刚下山，什么都不懂，不要说治病救人之外的话。如果有人盘问我什么，也不要回答。”


    “下山？你之前不在太医院吗？”


    “郑太医是我师叔，他说我有天赋，才把我介绍到太医院两个月。我之前一直跟着师父在山上住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陈征给太子下毒？”


    “这么大的事，师叔给我讲过。”


    秦昭觉得头疼，她摸不清这人是真的太过单纯，还是演技太好。抬头环视一眼四周的乌鸦，发现确实没人靠近，轻声道：“那为什么你主动来找我们？”


    小太医只觉脖颈间一凉，稍稍侧头一看，晋竹影手中的匕首正抵在他的颈侧。


    “我抄药方的时候就发现你们盯着我，肯定是有事找我。”


    “郑太医已经叮嘱你不要多说话了。”


    “但你们也没主动盘问我呀。”


    晋竹影把匕首抵着小太医之后的这两三句话里，一直在上下打量此人，发现他身体松弛，手自然下垂，毫无准备发力的征兆。见秦昭疑问地看向他，晋竹影摇摇头，手中的匕首也稍稍远离几分。


    他没有从小太医的体态中感受到任何威胁。


    晋竹影审过太多人，演出来的放松不是这个状态。这人是真的没防备，也不害怕。


    说明心里没有鬼。


    “那你说说，今天晌午你说你也想看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秦昭轻声问道。


    小太医隔着帽子挠挠头，思索道：“我们学医的要学大量的病例，哪怕我没怎么出过门，有师父和师叔在，他们也能拿到很多全国的大案例给我。”


    秦昭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昏倒的原因数不胜数，累了病了中毒了都会昏倒，”小太医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但是今天国子监那位姑娘，她脸上有荧光，这是一种很罕见的中毒症状。”


    “荧光？”闻言秦昭和晋竹影俱是一愣，晋竹影压根没见到滕小晓刚发病时的状态，而秦昭则完全没注意到。


    “对，淡银色的光芒，还挺好看的，就是在白天不明显，月光下才明显，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见对面二人神色铁青，小太医感到奇怪，但继续接口说道：“这种毒叫皎月凉，非常金贵少见，师父拿到过一些想研究成份，竟几十年都没能做到。”


    说着小太医又憨笑一声：“就因为中毒者脸上会有一段时间发出淡淡银光，所以才叫这名字。但是这种毒本身就很漂亮，飘在空中也发亮。我小时候觉得好看想玩，还被师父大骂一顿。”


    秦昭闻言点头。小太医说的不错，滕小晓确实是皎月凉中毒，可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哪怕小太医提供了毒药名字的意义，也不会对他们有多大帮助。


    小太医此时低声道：“我当时觉得奇怪，是因为我恍惚间听师父提起过，以前好像皇宫里有过皎月凉的中毒记录。”


    晋竹影：“！”


    秦昭：“！！”


    秦昭再四处环视一周，确保一切如常，而后伸出手揽住小太医，更凑近了问道：“皇宫里，你说的是咱们雍朝的皇宫吗？”


    “肯定有这么个事，”小太医点头，复又仰头露出困惑神色，“但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事件什么时候了，我得回去查查。”


    “去哪查？”


    “我回去先给师父写封信问问，或许太医院也会有记录。”


    “这种事情我没听说过，太医院就算有记录，是否会销毁呢？”


    小太医点头：“保不齐，陈征的方子不就被毁了么。那也得去查啊，万一有呢。”


    秦昭点点头，赞许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鬼使神差问了句：“你不怕我们是坏人，不怕我们害你？”


    “你害我做什么？”


    秦昭摇头笑道：“再什么时候见你？”


    “我今天晚上就能溜回太医院，最近要我抄的方子多，我时常熬夜，他们不会注意。”


    “要不你带我一起进去呢？多个人也有个照应。”晋竹影道。


    小太医也摊开手笑了：“没必要，我自己的话遇到谁都好解释，带个你就不好说。你也不用在旁边等，这些当大夫的都敏感，你在旁边我紧张，被人看出来我心跳手抖就不好了。”


    “好，那明天早上当值前我来这里等你。”晋竹影点头。


    当晚秦昭和晋竹影回到京郊别院时，滕小晓依然没醒。陈斯眉头紧皱地守在她身边，不远处小丫鬟们侍立一旁。


    晋竹影紧跟上来。


    “你明天还去上课吗？”晋竹影看着陈斯的身影，偏头问秦昭。


    “不敢不去，他们让我去上课就是盯着我，如今小晓出事，我再不表现得老实一点，五哥以保护我的名义把我扣在国子监也有可能。”


    “那更不能去，就说你被吓到了在家生病。明天早上我去太医院，躲着点人，你先在家等我消息。”


    秦昭苦笑，她知道晋竹影说得对。


    但是规则的制定和解释权都不在她手里，她又想不惊动旁人悄悄查案，实在是太过受制于人。


    晋竹影仿佛看出她的心事，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轻声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你有我。”


    秦昭请哼一声，撇嘴一笑：“有你又如何？”


    晋竹影沉默片刻，心道秦昭问这句话真是诛心。他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又有一些武林高手的手下，但是在卧虎藏龙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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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晋竹影真说不出有他又能如何。


    晋竹影：“那你还有三哥。我给他写信，如果五皇子说你不服管教之类，就让三哥替你说话，免了你的课。”


    秦昭点点头，她知道终是躲不开。


    她回京以来不见三皇子的理由，和晋竹影总是想让她见三皇子的理由，是一致的。


    秦昭说与晋竹影和三皇子一路，但迟迟不去拜码头，晋竹影心里没底。而秦昭则认为三皇子游走北疆这些年，又一直与她不亲近，如今突然冒出来个晋竹影说自己没死，又说三皇子是坚定的太子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相信。


    罢了，信不信的后面再说，至少现在三皇子可以帮她解面上之围。而且光嘴上答应与三皇子同路，但做什么事都保持立场的切割，也很容易让人怀疑。


    “那就谢谢三哥，让他想办法，说我上课就不去了，考试还是会参加的。”


    晋竹影欢天喜地答应，忙回房间写信叫小乌鸦给三皇子送信去。


    秦昭还留在滕小晓的房间，看着陈斯的背影，琢磨着怎么开口说话。


    没想到反而是陈斯先出声：“陆江的事情，交给我，”顿了顿，陈斯继续道，“国子监这边后续的事情，都交给我。虽然我是乐坊的，但起码我爹是礼部尚书。”


    “好。那你好好照顾小晓，不要，”秦昭皱眉，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合时宜，但还是加上一句，“不要趁人之危。”


    陆风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答应道：“你放心，没问题。”


    秦昭被眼前莫名场景逗笑了，表情立刻又严肃下去，点点头，转身离开。


    陈斯努力通过自己的后脑勺给陆风怜一个白眼。


    秦昭回房之前不放心，想去找晋竹影说一声第二天早上要与他一同去太医院，被晋竹影拒绝。这人仿佛突然转了性，跟秦昭说自己累得很，要她明天老实在家待着不要让人操心。秦昭又敲了几声房门，晋竹影都没再回声，于是转身离去。


    房间里，晋竹影正盯着三皇子的信发愣。


    乌鸦不仅很快把晋竹影的信送了出去，也很快把三皇子的信传了回来。


    信上写：


    “来信已知晓，我明日去国子监上课，替秦昭请假。查太子案不是目的，北衙禁军更要紧。找机会与秦昭一同去一趟，拜访黎江军司。”


    这几日事情发生的太密，若不是三皇子的信提醒，他会以为黎江搬离京郊别院是许久以前的事情。


    晋竹影沉默着把信烧掉，心也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


    五皇子把黎江叫走，又两次向秦昭出手，而第二次就在国子监，这已经属于马上要撕破脸皮的状态。


    五皇子越着急，就越显得三皇子稳。


    但三皇子这个时候说，要他们去拜访黎江，明摆着是要让秦昭与五皇子的冲突摆上台面。


    回想起他曾经与横舟的讨论，他说三皇子如今行事已经远不如从前谨慎，横舟说三皇子赢面很大，已经非常自信。


    自信到，有点不近人情的地步。


    晋竹影轻声叹了口气，他觉得三皇子不应该这么办事。


    他打算把三皇子的这一安排往后拖一拖，至少拖到五皇子不再对秦昭动手为止。


    另一边，秦昭回房后，也接到一封神秘来信。


    “五皇子已经三次对你下手，今晚这次被我拦住了，万望小心，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