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海手里拿的是一则招聘信息。


    杨岸瞄了一眼，一眼嫌弃。


    “拿走。”


    啊？吴方海僵在当场，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老板，这是纪石画廊的招聘信息。”


    纪石画廊？纪氏？


    纪氏又怎样。他想起两天前在老宅后山上的情景，嗤之以鼻。这种烂职位，一点用都没有，都是些骗人的玩意。


    吴方海不死心，进一步提醒：“明天ING的人要去纪石画廊。”


    老板没反应。


    难道自己判断错误？吴方海颇为惋惜，摇摇头自言自语。


    “可惜，那姑娘滑板滑的那么好，但是对艺术品市场不懂啊。”他将那张网页揉成一团，打算扔进废纸篓。


    “等一下！”


    杨岸猛地抬头，一双鹰眸闪着寒光。森森地问：“谁？”温紫元的确跟他提过她是纪石画廊的人。


    “哦，那姑娘叫温紫元，上面留了电话，说想应聘的人可以直接联系她。”吴方海摇摇头，“这姑娘，一看就不是混职场的，招人哪有这么招的，她以为招保姆呐……”


    “给我！”


    “啊，什么？”


    “你手里那张纸！”


    “哦。”


    吴方海将纸团递过去，杨岸瞪他一眼，吴方海赶紧把那页纸抚平。


    杨岸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信息，吴方海说的真没错。信息写的很白，最下面一行小字留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这小妞，功夫是真厉害，职场却是个真小白。


    “老板，你说她这一看就没经验，纪氏怎么没人给她把把关呀？这要是被ING的人看到，那帮人明天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


    杨岸没说话。


    “要不帮帮她，顺道也可以摸摸情况。”


    吴方海说完，屏住呼吸观察老板的脸色，但是老板不吭气。


    “或者我交代别人去做。”吴方海摸摸鼻子，他心里想：那天明明觉得老板对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不一样，难道自己理解得不对？这么漂亮又精神的小姑娘老板都不为所动，看来是对女的没兴趣……


    他转身，打算回自己的工位。


    刚走出去两步。


    “等一下！”杨岸出声阻止，“把纸给我留下。”


    吴方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妥了！他赶紧喜滋滋地把网页放在杨岸面前。


    “对了，老吴。你这几年一直当我的助理也挺辛苦的。要不升个职？副总裁，你看怎么样？”杨岸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


    吴方海顿时头皮发麻，一秒钟都不敢耽搁，赶紧回答：“老板，助理这个职位最适合我，我老吴永远跟随您。”


    杨岸扯扯嘴角，一把抄起搁在手边的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口热茶。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说。出去通知项目C组半小时以后开会。”


    *


    纪石画廊。


    温紫元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一份简历放到一边。在她手边的位置，类似的简历已经堆了几十份。


    这一天，从早上九点画廊开门，就来了很多找工作的求职者。她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终于能筛选出她想要的专业人士，但是面了大半天，她发现她想得太简单了。


    求职者来了不少，但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绝大部分都不靠谱。


    有在家一直当家庭主妇的，开门见山地告诉她出来工作是要实现自身价值，不能让老公瞧不起。温紫元问对方能为画廊做些什么，对方一脸懵逼地反问，不是有新手期吗，可以先学啊。


    有从学校来的学生。倒是有些艺术品交易常识，但是想得很天真。说想兼职，将来毕业的时候积累了经验和人脉，有利于规划更好的职业生涯。


    晕，敢情把她当踏板呢？她二话不说将这些人劝走了。


    还有从体制内退休的大妈大爷，说是在家闲得慌，想来试试打发时间。大爷还理直气壮地反问她：画廊不就是卖画吗，我有资源，一个电话能找来很多很多老朋友，多少画都能买空。销售嘛，说白了就是靠人情，一传十，十传百，这样生意就做起来了。


    说的温紫元哭笑不得。这样的人还不少，又不能不接待，还得微笑着接待，免得他们回去了以后，一个不高兴说画廊不好，影响画廊的声誉。搞下来她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不过也有靠谱的。有两三个温紫元挺满意的，准备得很充分，职业、干练、说起话来一连串专业词汇，对市场分析、对画廊定位，听得温紫元频频点头。可惜他们对薪水要求都很高，还要求提成，分红。


    最后听到她说一个月薪水六千，人家当场黑着脸走了。


    温紫元也想哭，她也想付高薪啊，但是她手中空空。画廊半年没有收入了，虽然卖了几幅画，但是那些钱支付了炳叔的薪水，画廊日常开销，已经所剩无几，更别提还要去寻找新的作品，哪哪都要钱。


    她总不能找纪衡开口要钱吧？


    还有那件案子，阿美，搞不好是个隐藏的大雷，说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爆炸。


    唉！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


    肚子饿的直叫，楼梯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看来还有求职的。


    来的是炳叔，给她拿来一个菠萝包。温紫元感激涕零地接过来。


    “温小姐，楼下还有一个来求职的，长得挺精神，就是腿上好像有问题。”


    “瘸的？瘸的不行啊，画廊也是要形象的，不合适不合适。炳叔，你就说咱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打发他走吧。”


    温紫元咬了一大口菠萝包，味道不错。她连咬几大口，嘴里鼓鼓囊囊，说话含含糊糊。


    “我等了一下午，别人都有面试机会，轮到我就要打发我走，纪石画廊就是这样对待无辜的求职者的？”门口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温紫元看过去，赫然发现这人自己认识。


    “你怎么在这里？”她差点噎着，赶紧拿起冷掉的咖啡顺了顺。


    杨岸斜斜地靠在门口，左腿支撑着身体，右腿弯曲，抄着手，一派玩世不恭。


    “求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A4纸，扬了扬。皱皱巴巴的，正是早上吴方海打印那张。


    “咳咳咳——”


    温紫元呛的说不出话来，心头莫名有点恼火。


    “你别逗了，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的口气不太好。


    “温总，我认真的，我来求职。”他又说了一遍，一本正经。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从事高利贷，还跟一些掮客不清不楚，这种人就是祸害。


    “我这里不需要你，你赶紧走。”温紫元冷冷地，看也不看他，一口回绝。


    炳叔在一旁看呆了。他认识温小姐半个多月，印象中一直温温婉婉，说话客客气气的小女生一个，怎么突然气场大变，跟眼前这个男人说话时针尖对麦芒，简直变了一个人啊。


    不过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很养眼，说话时火星四溅，明显是认识，而且有过节，现在温小姐完全不给他面子，拒绝他了。


    这个男人该怎么办呢？炳叔看得很开心。


    杨岸压根不在意温紫元的脸色。他看一眼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炳叔，一瘸一拐地走近几步，语气幽怨地说：“温紫元，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这条腿是为你受伤的，还有手，今天早上刚刚有点知觉。现在走路还很吃力。”


    他说着说着，眨了眨眼睛。


    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稍微展露一点无助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炳叔不禁同情了几分，同他一起看向温紫元。


    温紫元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走非要进去——”她突地住了嘴，因为旁边的炳叔很吃惊。


    “反正你不适合我们画廊的工作，这个职位不适合你。我这边还有事，没时间跟你浪费。”她一口气说完，狠狠地瞪着他，用眼神警告他赶紧走。


    “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这份工作菲我莫属。”他幽幽地看着她，眼神就像一只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大狗狗。


    温紫元才不为所动，正要乘胜追击将他赶紧打发走，一旁的炳叔开口了。


    “温小姐，要不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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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看两人，诚心建议道：“这位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一直在展厅里看我们的画，刚刚聊了一会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炳叔觉得自己看人很准，这个年轻人有两把刷子。


    “反正咱们不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嘛。”


    温紫元：“……”


    杨岸看来是有备而来。无赖就是这样，善于伪装自己，欺骗无辜的人。


    “炳叔，那麻烦你去楼下看着，万一有顾客上门接待一下。”温紫元勉强让步，卖了老人家一个面子。


    炳叔连忙点头，满意地下楼。


    “你真是脸皮厚，老人家你也利用。”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紫元毫不留情，揭穿他的把戏。


    杨岸耸耸肩，他身上还穿着早上那套商务西装，与之前的模样有些不同。他的右腿显然还没好，走路瘸着腿，但却丝毫无损他身上那股好像可以随时汇聚而出的狠劲。


    他有些吃力的坐下，黑色的衬衫领口没扣，喉结动了一下。


    “我没利用任何人。”他平静地说。


    温紫元垂下眼睑，额边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她刚刚是有点咄咄逼人，那是因为以她之前的经验，眼前的这个男人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让她很不放心。不过她的确也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你直接说来意吧。先说好，我和你之前有过合作不代表什么。你受伤，我带你去诊所治伤，又送你回家，算是两不相欠吧。”她转了转手中的笔，说的很坦然。


    “别怕，我没想讹你。”他笑笑。


    这男人嘴真毒，温紫元真想一脚给他踹出去。


    “你说不说，不说赶紧滚。”


    “说，这就说。”他点点头，正经了不到两秒钟，环视一周，问：“这间办公室是你的？怎么连口水都没有？能不能帮忙倒一杯，我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真的很渴。”


    是没有，因为她不需要，她只喝咖啡。


    温紫元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去隔壁的VIP接待室倒了一杯凉水过来，重重地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凉水也行，我不挑。”他还挺无奈的。


    温紫元站在一边已经左手握拳，这个男人再不说正事，她一定会将他轰出去。


    他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翘起二郎腿，往后一仰，整个人半陷进沙发里。


    随即，“噢——”


    屋里响起一声男人的惨呼。杨岸抱着右腿，满脸痛苦地控诉：“温紫元，你是不是疯子？你踹我干嘛！”


    温紫元若无其事地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位上。刚刚那一脚踹出去，总算心中爽快几分。


    “给你个忠告，别在我的地盘上翘着腿说话。”她的嘴角缓缓向上翘起，笑意盈盈。


    还扬起拳头，“赶紧说！”


    杨岸苦笑，对武力投降。


    “招聘信息上的要求，我都可以做到。我之前跟你讲过，我的业务就是对客户资产进行管理并提供相关服务。”杨岸不再逗她，收起痞劣的态度，结合他下午在画廊里的观察，跟温紫元仔细地讲述了他的想法和一些建议。


    “其实画廊的经营是一方面，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个更重要的事。不知道你对IDG资本了解多少？”


    温紫元摇摇头。她好像听过，应该是个国外的投资机构，不过她以前真的毫不关心这些商业上的事……


    “我之前调查的事，我怀疑跟他们有关。而且我了解到他们对纪石画廊有兴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查一下？”他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拿起纸杯要喝水。


    温紫元的眼睛陡地睁大，“你是说——”


    她想到了之前有人想借纪石针对纪氏的怀疑。她猛地站起来，往前迈了一大步，想要问个清楚。


    “啪——”


    纸杯被她撞翻了，掉在地上。


    杯子里的水全部洒在男人的胸口，还有西裤上。一股冰凉的凉意浸入杨岸的肌肤，胸口、腹部、还有两腿间……


    温紫元反应快，迅速弹开，站在他面前，满脸无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睁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