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雾色

    晚上忙完回去有点晚,粟栖洗完澡出来已经九点了。


    他擦着半干的头发,目光飘到桌上的两盒药。


    是给云雾的,不过她下午没来拿。


    原本想给她送过去,又猜想她累了这么多天,今晚好不容易休息了,大概是早早睡下了。


    算了。


    他把东西拨到一边。


    明天再给她送过去吧。


    头发擦干,他打开电脑,搬出抽屉里两本厚重的书。看了不到半小时,被闯进来的丛此打乱了一脑子思绪。


    他嗓门大,进来就嚷,粟栖瞄到先前停在台灯上的一只不知名的昆虫被他吼得飞走了。


    丛此抽走他手中的笔,“我说,这没找到人你写论文,人找到了你还写,一个云雾还比不过论文?”


    粟栖斜眼睨他,盯着看了半会,丛此乖乖把笔放回他手中。


    有些没出息,他想。


    他哼了声,随手拉过一条板凳坐下,反正他没出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不去找阿雾?”


    粟栖转着笔,心不在焉的:“她需要休息。”


    “你告诉她了?”


    “没。”


    “不打算说?”


    粟栖突然笑起来,掺着若有似无的无奈,“她大概已经忘了我这号人了。”


    施善者的举手之劳,在受助者那,比天阔,比海深,想着来日,涌泉相报,却不知在对方那,自己或许只是众多里的一个,不起眼,也不占据半点记忆。


    “应该不会吧。”丛此说得比粟栖还不确定。


    下一秒,他又满是希望,似乎只是把那些失落转移到丛此身上,“也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我记得就好。”


    丛此搓搓他的胳膊,安慰道:“行了,管她记不记得,总之找到就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做你想做的事。”


    “慢慢来,太急的话,她会抵触。”


    “还慢!怎么慢?”丛此激动,“就剩下一个月出的时间。”


    “我知道。”


    丛此看他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就来气,扯着人起来,推着他的肩往外走,“走走走,出去晃去,一天天不是工作就是看书,不怕把眼睛看瞎吗?看见你就闹心,去找阿雾,找不到就自己散步去,我睡觉前别回来。”


    粟栖被他连拖带拽的架出去,大门在眼前轰的关上时,他还没晃过神来。再去推,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丛此,开门!”


    里面没应声。


    他又喊了几声,旁边的窗户丢出来东西。接着左边丛此住的屋亮起灯。


    地上的东西是他给云雾准备的药。


    他无奈地摇摇头,捡起药,往外走去。


    时间尚早,当是睡前散散步吧。


    今晚的月色还不错,大概要接近十五了,悬在夜空中的月亮现出完整的圆,晶莹剔透。白天的太阳许是心情好,分了一半光亮给它,无灯无人的路上,竟也因它洒下的光,明亮不少。


    粟栖踏着泠泠月光缓步走,走了大概两百米到云雾家。屋子一片漆黑,只有门前与屋檐齐高的地方点了盏夜灯。


    云雾白天大概又是忘记关灯了,灯的亮度暗了许多。


    他没去敲门,转了方向往回走。他了解丛此的性子,现在回去他肯定还没开门,索性再往前走,到了学校。


    粟栖看见有光从学校铁门内透出,落一地清辉。


    他放轻动作跑过去,铁门里面,女人弯腰背对着门,捋起半只袖子收拾东西。


    “云雾。”粟栖压低声音喊人。


    “粟医生?”云雾起身回头,见到来人,很是惊讶,放下袖子走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他实话实说:“被丛此赶出来散步。”


    “散步?现在?”


    “对。”


    云雾干笑,“丛医生挺有情趣的哈。”


    粟栖不置可否,问起她,“你呢?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学校?”


    云雾指了指前面的走廊,示意他上去坐会,“早上回去后,吃完午饭一直睡到九点,醒了睡不着,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就过来打理下学校。最近忙着夏奶奶的事,好几天没上课,课室运动器材什么的,有些灰尘,擦一下明天学生好上课。”


    两人坐在云雾种的花前,一米高的矮墙挡住些许风。


    粟栖把放在兜里的药拿给云雾,“你下午没来拿,我就带回来了。”


    云雾接过,捏在掌心,“睡过头了,想明天去拿的,谢谢粟医生了。”


    “叫我粟栖吧,粟医生总让我有种还没下班的错觉。”


    云雾低头笑出来,“好,粟栖。”


    “嗯,舒服多了。”


    靠在椅背上放松坐着的两人,抬头轻易看到月亮。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靠山的缘故,那轮月皎洁,看起来很冷清,旁边厚重的云层将星星藏进去,只有遥远处一两颗若隐若现。


    冷清的月光伴着安静的人,沉默的氛围却不显尴尬。


    半晌,云雾想到什么,问:“对了,你们来这待多久?”


    粟栖伸出两根手指在膝盖上敲,“两个月。”


    “两个月,那就剩下一个多月。”


    “是。”


    云雾有些遗憾地感慨:“有点快啊。”


    知道她在遗憾什么,粟栖保证似的说:“放心,我们走了,还有下一批。”


    云雾曲起腿,两个手肘拄在大腿上,闻言侧眸看向粟栖,“我来这三年,你们是第一批。”


    粟栖突然无言。


    需要医疗的地区那么多,每个地区从申请到审批落实,流程走的时间比医疗时间还长,第一批和第二批之间,不知道得隔多少个三年。


    云雾转回去,重新去看天空,牵起另一个话题:“粟栖,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她的问题,出乎粟栖意料,似乎是在回忆,毕竟时间有些久远,良久他才回答:“我曾经看过一句话,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片蛮荒,还是那个充满草原、海洋、荒漠、飞禽走兽的世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抛开高速发展的科技,网络、建筑、通信,这个世界,依旧是一片蛮荒。这时你会发现,有些人有些事,会被世人需要。于是我在想,究竟哪种职业,在脱离了外物后还会被世人需要?”


    他刻意停顿,想引起一些她的好奇。


    “是医生。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疾病伴随了一路,除去天然灾害外,几乎没有人是自然老死,他们总会伴随各种病痛,然后在束手无策之时生命走向衰竭。花草树木如此,猛虎野兽如此,人类也如此,历史的前进,需要生命存在,而生命,需要我们存在。”


    “这就是我当医生的理由。我不需要赚许多钱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什么鸿鹄大志,我只是在行使人类独特于其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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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的思考能力,然后执行我的思考结果。”


    云雾的注意力不知在他说到哪句时,回到他身上。他话音落下的那刻,她竖起大拇指,朝他晃了晃,说:“这是我听到的答案里,最特别的一个,很棒。”


    粟栖略微低头,掩住自己异样的神请。


    前面那段话,是他当年所想所做,但他得承认,后面加的那句,是他想在云雾前面博个独特印象,也如他所愿,成为她口中的最特别。


    “那你呢?你为什么也当了医生?”


    应该是做好的他会反问的准备,但回答在此刻却好像难以开口,粟栖看见她的唇,张开一条缝,又阖上,那话好似烫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最后,粟栖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那话被她放凉了,却不想咽回去了。


    “为了那些有缺陷的人,不被抛弃。”


    粟栖在猜,究竟这句话里那个词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可他猜不出,只觉她身上笼着一层让人探不清的雾,像她的名字一样,飘渺的云雾虽美,却平添了朦胧和神秘,让人捉摸不清。


    盼来能拨开云雾的阳光,却发现雾是那样的厚重,一层过后还有一层,太阳的光,还没亮到能够照进它深处。


    “这也是我听到过,最特别的回答。”


    两人视线对上,相继笑出来。


    云雾说:“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我们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听到最特别的话,遇上最特别的人和事。你说是不是?”


    粟栖点头,用力度来表达他的赞同。


    “比如?”像上课老师的抽查,来得猝不及防。


    粟栖左看右看,摸着鼻子,半天答不出来。


    云雾忍不住笑,刚想说算了,却见他指向面前的花圃,那一大簇蓝色的花,“比如这个,特别到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云雾皱眉,笑容凝在脸上,为他这临时发挥举的蹩脚例子。


    她往外指了其他几样,不无调侃地说:“那些,粟医生也叫不出名字吧?”


    粟栖脸上爬上几抹不自然,“有见过,名字忘了。”


    云雾不再打趣他,手指抚上花瓣,说:“这是婆婆纳。”


    “婆婆纳?花名?”


    “对。”


    “果然够特别。”


    “为什么想养这种花?”


    “因为它好看。”


    这种花放在草丛里,大概也会因争奇斗艳的野花而变得平平无奇,相比玫瑰、向日葵这些外形比较有特色的,这种平淡朴实的美,难以夺人眼球。


    好看这个理由,实在过于干瘪。


    但有些人,面对心之所向,天生盲目。


    “是挺好看的,能移一株给我养吗?房间里没个绿植,看起来挺冷清的。”


    云雾爽快答应:“可以啊,我明天找个花盆,移好给你送过去。”


    “我来拿就好,这两天要给孩子们做个全项的身体检查,我们会过来学校,到时再找你拿。”


    “好,我先帮你养着。”


    夜渐深,昼伏夜出的动物开始发出嘶鸣声。


    粟栖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吗?”


    云雾点头,“回吧,我关个灯。”


    粟栖把云雾送到家门口,道了句晚安,看着人进去。


    大门关上,里面泄出来的光亮消散,只剩檐上那盏愈渐暗下去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