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品:《雾色

    “你醒醒,别昏过去啊,我抬不动你。”


    “没...没事。”


    “你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吧?”


    “额头磕破皮,不严重,手臂上的伤大约6公分,需要缝合,但是...麻药已经用完了,你能忍吗?”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天使。”


    “去哪能找到你?”


    “春天的山上。”


    女人细瘦的身影被晚间起的雾渐渐掩盖,粟栖靠在石壁上,虚闭的眼睛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她没入丛林深处。


    那片雾聚拢起来,薄薄的一片立马变得像云层一样厚实,团成一个硕大的球状,借助忽而卷起的乱风,像巨石一般向他砸来。


    而后是一股让人胆颤的垂坠感。


    “轰~~”


    床上平躺的男人猛地坐起。


    那股垂坠感还在他身体里拉扯,搅乱他的呼吸,喘得不行。


    粟栖深呼吸几次,让起伏厉害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平复了一会,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空灰蒙蒙的,再过一会就要天亮了。


    他又做了半个晚上的梦。


    多年前在丛林的那一晚,每隔几天就要入一次他的梦。梦里的人和梦外的人一样,留给他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和一个没入丛林夜雾的身影。


    哦,还有一件盖在他裸露小腹上的白大褂。


    他拉来立在墙角的行李箱,蹲在地上翻起里面的衣物,到底了也没见着那件陈旧的白大褂。


    他眉心一聚,心头涌现一丝不安,费力思索着。


    半晌,他打出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应该还在睡,纯音乐响了许久才接起,不满的“喂”一声。


    “是我。”


    像清晨溪流淌过石块,清冽的声音让对面的人清醒,停顿片刻,她问:“一大早找我,有事啊?”


    “上班前去我房间,看衣柜最底层的防尘盒子里,有没有一件白大褂。”


    “就为这个?”


    “嗯。”


    “拜托,你家和我公司,一个南一个北。”


    “现在起床去刚好。”


    “有你这么剥削人的吗?”


    “回去请你吃饭,找到了告诉我。”


    粟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衣物上。


    他需要找到一些慰藉,来消除每次梦后的失落,还有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


    梦醒之后,毫无睡意,粟栖换衣服去洗漱。


    早春起雾,从院子里往外望去,一片朦胧。


    洗漱好,李婶送来早餐,粟栖轻声和她聊会天,人走后,他喝了碗白粥当早餐,睡得不好,胃口不佳。


    把早餐给他们盖好,他先去了学校。


    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云层中透出光亮,薄雾渐渐消退。学校的铁门半掩着,从栏杆里望去,云雾正背对着他在扫地。


    他推开铁门进去,轻道一声“早”。


    云雾停住动作,转身,“粟医生,这么早?”


    “嗯,早醒了一会。你呢,离上课还早着呢。”


    “习惯了,都是这个点起。”


    “我进去收拾收拾,你先忙。”


    “好。”


    粟栖抬脚进了大教室。


    教室的地板还没干,云雾应该拖过,昨天散在桌上的一些纸和药盒被人收拾干净,就连他们用的桌椅,也被擦得干爽。


    粟栖侧头看向外面,也不知道她多早起来的。


    他重新走出去,地已经扫好了,她在擦拭被雾沾湿的运动器材。


    他走过去,喊她:“云雾。”


    云雾侧眸看他:“粟医生,怎么了?”


    “辛苦你了。”


    云雾反应过来他在说教室,笑着回:“没什么,你们辛苦。”


    他们从早忙到晚,只有吃饭时间才能休息,比她辛苦。


    粟栖抱起一个足球帮她擦起来,两人安静地忙活。


    擦完后,云雾要回家搬东西过来,让粟栖先四处走走。


    粟栖问:“搬前天那些学习用品吗?”


    “对。”


    陈方昨天才把东西送过来,她忙活了一晚上,把沾到污垢的文具擦干净,又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打包好,准备今天发下去。


    “我帮你吧,你的腿,还是得小心些。”


    云雾莞尔,第三天了,他还记挂她的腿,“好,那就麻烦粟医生了。”


    “不会。”


    两人并肩往云雾家走。


    云雾住的地方往后再走,还有几户人家,但离得挺远,周遭除了一棵抽芽的老树,再无其他东西,看起来便觉得有些荒凉。


    到家,云雾拿钥匙开锁,粟栖站在她身后,觉得脑袋上方有什么明晃晃的。他抬头去看,屋檐上亮着一盏灯,大概是晚上点着照明的。


    他拍拍云雾的肩膀,指着灯让她看。


    云雾笑起来,轻拍脑门,“又忘记关了。”


    晚上学校这边很少人过来,沿路上也没灯,黑漆漆的,云雾便在自家门前吊了盏灯,灯泡瓦数很高,晚上一开,能照亮周围一大片。


    她进屋,在门旁按下开关。


    粟栖进了院子,地上摆着五个箱子,“这些都是要搬的吗?”


    “最后那个不用。”


    粟栖看过去,那箱最上面一本是医学类的杂志。


    见粟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那个箱子上,云雾才知道她没把箱子封好,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时懊恼,不着痕迹地把箱子往后推。


    她出声,转移粟栖的注意,“就这几个,粟医生。”


    “好。”


    粟栖抱走一箱最大的,装了各种小学生读物。


    跨过门槛,他停下来,转身对云雾说:“你站着别动,我来搬。”


    “啊?”


    粟栖重复一遍:“我来搬。”


    云雾自然没好意思等他回来,抱了个个头适中的往外走。


    手里载重,腿上也得载力,走没几步,伤口开始发痛。


    她咬牙走着,半路遇到折返回来的粟栖,男人脚步快,这么一会已经走完一程了。他抱过云雾手里的箱子,语气掺了点无奈,“不是让你等我回来搬吗?”


    云雾小声说:“也不重。”


    就是腿有点疼。


    粟栖让她跟着一起去走,到学校又让她看着东西,自己再折返回去搬。


    云雾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索性也不走了,搬来张小板凳,把东西拿出来。


    最后一次,粟栖把三个小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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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搬过来,放下时,他微喘,鼻翼上覆了层薄汗。


    云雾进办公室抽了纸巾出来,递给他,“辛苦粟医生,擦擦汗吧。”


    粟栖站在台阶下,比站在走廊上的她还高出一个脑袋,俯低望她时,将整个她纳入眼底。


    清晨的气温稍低一些,她在打底衫外添了件绿色外套,色调很淡,看着眼睛很舒服。


    粟栖想,她应该是很喜欢绿色,来甘泠村三天,每天都见到她穿绿色衣服。


    往上看去,她那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在愈渐光亮的天空下,白得发透,莫名显出一些病态。


    他没接过纸,视线不转地盯着她看,没多久,注意力再次被那颗深褐色的痣吸引去。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它,却觉得它一次比一次生动,和熟悉。


    他不由自主抬起手,移向云雾的下半边脸,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她把脸挪开了。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越界。


    “抱歉,我...”他不知如何解释,只觉得怎么解释都显得猥琐。


    踟蹰许久,倒是云雾先笑了:“粟医生,我发觉你似乎...”她在斟酌用词,“很爱盯着我的脸看,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吗?”


    “爱”这个字,云雾不知道用得对不对。


    “不是,是我觉得...”粟栖又停住了,迟疑许久,只好实话实说:“你鼻梁上的痣...很好看。”


    云雾这回笑的幅度大了些,鼻子往上拱了拱,连带着那颗痣,也在俏皮地移动。


    “是吗?遗传我妈的。”


    “你能不能...”


    未说完整的话被响亮的信息提示音打断,粟栖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界面映着一句话。


    【在防尘盒子里。】


    他收起手机,接过她还举着的纸巾,擦去鼻间的汗。擦完,他把纸巾团成一团,捏在掌心。


    手心有汗,被纸巾吸去。


    他突然紧张,因为刚刚未说完的话,也因为,他在做再问一次的准备。


    他蹲下去,帮云雾把书本拿出来,犹豫许久,他做足准备。


    “云雾,你能不能...”


    “早啊,粟医生,云老师。”


    医疗队的人推门而入,噪声一片。


    如同山顶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坠下,群鸟惊起,四处逃散。酝酿许久的准备便是如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回完他们,云雾问他:“怎么了,粟医生?”


    嘴角的笑微凝,他摇头,说没,埋头帮她收拾东西。


    再过一会,医疗队开工,学生们也陆续到了。


    云雾让阿园带着同学们排队领东西,阿园见到摆满桌上的学习用具,兴高采烈地蹦出去,吆喝同学们排队,嗓音奇亮,在院子里回响,惹得医疗队的人纷纷探头往外看。


    粟栖走到门边,倚着墙看出去。


    云雾站在走廊上,学生上来时,她弯下腰,把一份东西递过去,末了摸摸学生的脑袋,每一抹笑容里,都藏着老师的温柔。


    她用柔软的肩膀,给他们撑起一片广阔的天空。


    粟栖看着看着,不自觉笑了。


    丛此这时走上来,勾住他的脖子,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他,末了口气颇为正经地说:“粟栖,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