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对不起

作品:《再爱贱人[ABO]

    发布厅里零星竖着几把椅子,往前走,就是刑少奇习以为常的发言桌,上面的话筒已经落灰,背后的屏幕不知何时拆卸掉了。


    刑少奇对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他还记得当时在这里辟谣道歉的场景——面前是无数的闪光灯,记者锐利的提问犹如刀锋,身后的屏幕上是邵阎深夜私会被狗仔偷拍的照片。


    图片上的邵阎用外套盖住了约会对象的脸,把对方严丝合缝地包住,自己则暴露在镜头下,对着狗仔皱眉。


    屏幕下方,刑少奇坐在主位。所有问题皆由他回答。


    记者:“上面的人真的是你吗?”


    刑少奇:“是。”——当然不是。


    记者:“据说你们不睦已久,为什么你还要深夜去找邵阎?莫非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刑少奇抿了抿唇:“只是工作需要。”——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我是原配,上面的是小三和我的男友。


    “可是你和邵阎出行,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逃避镜头?”


    刑少奇深吸了一口气:“深夜见面,我没戴口罩,他帮我。”——因为上面是出轨现场,他们心虚。


    而我作为唯一的受害者,在帮他们遮掩。


    这样荒谬的真相,刑少奇说出来,恐怕也没人敢听。


    他就这样帮着邵阎遮掩,每一次邵阎被拍到私会,都是他亲口解释,亲自道歉。始作俑者却躲在屏幕背后,将一切都推给刑少奇。


    和邵阎搭档的日子,刑少奇以组合的身份道歉了无数次,为邵阎,为组合,唯独没有为他自己。


    就连经纪人偶尔也会可怜他,“等解约以后,你还是跟着我吧,你有实力,到哪里都能火的。”


    就这样忍气吞声,攒着每一笔演出费和通告费,接各种私活,最后悉数还给邵阎。


    而刑少奇唯一一次,看到邵阎以组合的身份道歉,还是在昨天看到的那则新闻报道里。


    刑少奇来到桌前,拨弄了下话筒,邵阎在他身后,忽地开口。


    “不是绯闻。”


    意识到自己走神的刑少奇“嗯”一声,“不用和我解释。”


    经过上午的采访,刑少奇已经完全失去了和邵阎交谈的欲望。这么多年过去,邵阎还是没有改变,和他说话仿佛对牛弹琴,听得刑少奇只想沉默。


    都说叫不醒装睡的人,刑少奇通过邵阎,觉得也叫不醒装聋的人。


    这种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家伙就像另一个物种,刑少奇深感和邵阎交流好像物种尝试杂.交。


    可是邵阎望着发布厅那块不存在的屏幕,屏幕背后的墙面比其他地方更白,在光下投射出明显的分割。


    “我和秦然,没有进行过标记,也从来没有逾矩的行为。我去找他……”邵阎顿了顿,“是因为别的事。”


    “所以那不是绯闻。”


    “……”刑少奇捏住话筒的手指松开,发觉手套上沾了灰。


    正准备找纸巾擦手,邵阎便递了过来。


    “拿着吧。”邵阎看着他的手。


    刑少奇随手拍去手套上的灰尘,“不用了,脏。”


    邵阎伸出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他分不清刑少奇是说什么脏。


    刑少奇抬起头,看向邵阎,“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


    “深夜幽会是真的,私下聚会是真的,那些被拍到的照片也是真的。”


    “我为你们遮掩道歉,更是真的。”刑少奇缓慢地说,感觉有种诡异的钝痛在心脏里蔓延,时过经年,他并非对邵阎旧情未了,他只是很可怜,可怜当时在刀锋般的镜头前被迫低头致歉的自己。


    那时候他经常说对不起,说占用了公众资源很对不起,说自己代表组合表示很对不起。


    他对不起谁呢?他最对不起自己。


    是不是绯闻,有什么关系。邵阎的深情与后悔,又有什么价值?能让当时的刑少奇少说两句对不起吗?能让他在镜头前少鞠一次躬吗?


    这些过期的愧疚和后悔,无法补偿到过去的刑少奇身上,那现在的刑少奇要了又有什么意义?


    邵阎拿着那张纸似乎在发呆。他之前也被刑少奇嘲讽过,但那些他都有理由辩解,只是不想在镜头前过于失态。


    唯独这一次,当刑少奇拒绝他,说出“脏”这个字时,他无端想起很久之前和刑少奇的相处。


    他总说脏,总是觉得别人碰过的东西带着汗渍和细菌,所以刑少奇和他相处时总是带手套,随身携带酒精。


    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和人肌肤接触。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习惯,不会打扰别人,不会影响他人,所以也不应该被人指责。


    但轮到刑少奇嫌弃他的时候,他居然感到……


    一丝羞耻。


    和恼怒。


    再联想到自己也曾这么说时,那些负面情绪忽然像是冲入海水,一片难以形容的情绪化作波浪,在他的大脑里冲刷。


    当时刑少奇是怎么想的?也会觉得羞耻,觉得恼怒,觉得不甘吗?


    邵阎握紧了那张纸。


    他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好像隐隐传来刺痛,那痛感顺着他的血脉不断延申,他的心因为难言的情绪皱缩了一瞬。


    他感觉自己好像……才是刑少奇觉得脏的东西。


    再回神时,刑少奇已经走出了发布厅。他刚要顺着刑少奇的脚步迈出去,忽地发现自己手中的纸巾被揉成一团,指尖用力,深深埋入纸巾里。


    这张破破烂烂的纸巾,看着是挺不干净的。


    凝神看了那张纸一会儿,邵阎找了地方把它扔掉。


    老旧的公司大楼目前只用于行政办公,似乎是由于拍摄,所以工作人员都暂时迁出。


    那些练习室基本都停止了使用,大部分都被改装成办公室。


    但邵阎说,宿舍没怎么变。


    刑少奇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来过?”


    邵阎正在按电梯,轻车熟路的样子,“……你可以看看公司的股东现在是谁。”


    刑少奇一听他这话,也懒得去看,毕竟当时就知道最大股东姓邵。邵阎子承父业,不是什么怪事。


    “知道了,是你。”


    邵阎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你没看就知道?”


    刑少奇深感他在没事找事,“知道你继承家业了。”


    邵阎的目光落下去,半晌,刑少奇听见他说,“不是继承。”


    也是这时候,电梯门打开,刑少奇跨出去,却被邵阎拉住。


    “你走错了。”邵阎皱眉道,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我们的宿舍在这边。”


    刑少奇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我没走错。”


    “我十三岁开始练习,四年的时间,都在这间宿舍。”


    “和你组队,那是后来的事情。”


    走上熟悉的走廊,刑少奇依着记忆找到房间。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间双人寝室。很狭窄,只有一张上下床和一张书桌。屋子里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有——因为这一层都是寝室,他们是共用卫生间。


    正如邵阎所说,宿舍没怎么变。


    刑少奇有些怀念地看着宿舍。拉开椅子,曾经对于他来说有些高的书桌现如今居然显得低矮。


    “……你就住这里?”邵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和刑少奇刚见面时就已经是准备出道的状态,加上有后台,所以安排给他的宿舍环境要比这里好很多。


    饶是这样,邵阎也经常嫌弃宿舍太小,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出道后迅速离开了宿舍。


    他皱眉的样子让刑少奇觉得可笑。


    刑少奇道,“我在这里住了4年。”


    目光抚过书桌,刑少奇惊讶地发现右上角还有留下的胶印。那印记似乎从刑少奇刚进入这里就存在了。


    不知道最开始是谁留下的。但刑少奇见到的时候,那里贴着张已经风干发黄的便签,上面写着“我一定会出道的!”几个字。


    而它的主人是否真的出道了?刑少奇不知道。


    他只是把便签摘了下来。于是那印记便残留在上面。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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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次月考获得评级A时,刑少奇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也撕下一张便签,贴在了同样的位置。


    “这里……?”邵阎语气里沾着不可思议。他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呼吸都觉得不适。


    哪有这么可怜,这么困难。邵阎自己不也是出道的。


    他怎么没有这样?


    “这里。”刑少奇道,“比你想象中差很多吧。”


    他没有看邵阎,只是声音很平地:“邵阎,我说了,你从来没体会过真正的练习生活。”


    练习生的竞争是残酷的。


    对于练习生时期的刑少奇来说,他不会去思考这样的住宿条件算不算好。


    他只在乎自己会不会淘汰,会不会失败。


    毕竟练习生某种意义上是消耗品,从面试开始就被划分等级,标明品类。


    刑少奇进来就是vocal组,要从最低级的D班一步步往上,经过残酷的周考、月考、一轮轮淘汰后,终于在17岁那年进入A班,也就是预备出道的班级。


    在这里,他也不一定能出道。只是作为出道组合的备选,要和一群人一起练习出道曲,经过重重考核与淘汰,才能最终定下位置。


    刑少奇很努力,也有天赋,但他的运气似乎总是不好。


    成为备选不久,刑少奇出了车祸。


    住院的记忆在刑少奇印象里其实有些飘渺,因为那时他正处于分化期,因为车祸导致失血过多,令他本该生长的腺体陷入了停滞。


    最终腺体停止生长,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判断为beta。


    这场车祸带走的,除了刑少奇的腺体,还有他的omega母亲。


    母亲逝世后,治疗费压在刑少奇身上。尽管有保险和另外赔偿,但对于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刑少奇来说,这是笔难以偿还的巨款。


    出院后,距离最终敲定人选的日子已经不远。所有人都默认这个脸色苍白的beta不会被选中——他实在缺席了太久,身体又太差。


    同期、老师、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刑少奇,放弃吧,还有机会,不要勉强自己。


    脖颈上还缠绕着绷带的刑少奇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进了练习室。


    刚经历过病痛失血的身体,很难维持长时间的高强度练习。刑少奇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因为虚弱大幅度下降,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不如之前。


    他无比清楚自己的状况,但他没有放手。


    直到一次又一次在练习室昏倒,直到生疏的动作再度熟悉,直到喉咙里泛起血腥气都变成常态。


    最终的出道名单里,有了刑少奇的名字。


    公布名单时,哪怕是同期的竞争者,也为刑少奇鼓掌。


    欢呼和庆贺声里,刑少奇被队友簇拥,他脑子里唯一出现的,是那张多年前粘在书桌上的便签。


    他想,我终于可以把它摘下来了。


    已经实现的目标,就不必贴在桌上,日日想,夜夜念。


    “……只是可惜,我还是没在那个组合出道。”


    刑少奇道。


    那样凝结着汗水和血的位置,在邵阎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刑少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失去了自己的出道位。


    对于从来没有这些经历、一进来就确认要出道的邵阎来说——


    在刑少奇、在那些一点点爬上来的练习生眼中,无比珍贵的出道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他才能毫不犹豫地答应秦然。


    所以他才觉得,夺走刑少奇的机会,又给他一个机会,他们就算两清。


    刑少奇起身,和邵阎四目相对。


    这一次,邵阎率先避开了目光。


    他的视线垂下,落到刑少奇身后的书桌,看到那上面风干的胶印。


    有点脏,有点陈旧。


    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年少的刑少奇,在半夜写下一张便签,一笔一划,刻出自己的心愿。


    不知道为什么,邵阎忽然无法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