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允许离场之后，托帕和砂金几乎就在同时一起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没有耽误你太长时间吧，工作会议有时就是如此，本以为几分钟可以解决的事情却要花费高出几倍的时间。”


    砂金拉开片羽身旁的座椅落座。


    离近了，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略有些张扬的香水味。片羽对这类香水保持中立，但不得不说，很适合他这个人。


    “我应该说抱歉，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她问道，“这些门上面没有设置门牌，我也没有多加确认。”


    “不用放在心上，没有什么影响。”


    托帕走了过来，将刚才的事情描述成一个再小不过，完全不需要介意的插曲，轻轻松松地翻过了这一章。


    她如此年轻，但言语之中的风度与涵养已经远超同龄人，也难怪可以在这个年纪就成为和平公司的高级主管。


    只不过，片羽不太清楚他们的其他同僚是不是像这两位一样平易近人。


    因为在他们没说上几句话之后，茶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位紫色长发，极富魅力的美丽女士便走了进来。


    当她的目光触碰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片羽似乎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若被锁定的感觉。


    当初遇见芮克的时候，她也有同样的体会，不过相比于他的，像是镜头将人锁定的感受，在这位女士面前，更像是一种猎物的捕捉一般。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过去时，她似乎只是一位面容友善温柔的女士，见到三人坐在一起，便笑着打趣道，


    “年轻人的聚会，真是难得……希望我不会打扰你们。”


    “怎么会呢，翡翠女士。”


    两人对她的态度都很好，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关系不错的同僚，随后，这位被称为翡翠的女士也在片羽对面坐了下来。


    她并不突兀地加入了聊天当中，就像人在平时遇到的温柔宽厚的长辈一般令人难以拒绝。


    只不过在与他们的聊天中，被不自觉牵引着，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身份，来历，来到这里的目的都透露出来之后，片羽就清楚面前的这些人并非泛泛之辈了。


    这是她下意识控制之后的结果，但若是不曾有过与这些人相处的经验，或是未曾察觉，恐怕便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的来历透露得一干二净。


    ……


    谈到中途，片羽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醒，她向三人示意了一下，走到房间外接通来电。


    “亲爱的，你到哪儿去了？”


    熟悉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


    “你已经离开我足足有两个系统时了。你不在的时间一切都是那么枯燥乏味，像是了无意趣的纪录片。”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无聊的片场，而与此同时，我的主角又在哪里和哪些「有趣」的人接触呢？”


    片羽抱起手臂，“芮克先生，不要把自己说得像是被抛弃的可怜人。”


    “况且，依照你的品味，恐怕你所遇到的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无聊的剧本。”


    芮克恍若被戳中心中所想，哈了一声，又慢慢悠悠地拉长声音的起伏。


    “精彩的故事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难得，亲爱的……但好在你在我身边，能够让那些无盐的记忆充满令人回味的爆点。”


    “……”


    “我很快就回去。”她慢慢顺着自己的发丝，说道，“不会让大导演等太久的。”


    在他的笑声里，片羽挂断通话，重新推门走进茶室，简单与他们说了情况之后，便同他们告别离开了。


    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并未注意，三个性格各异，来历迥异的权谋家，都齐齐将目光望向了她。


    一种相似的，压抑着的志在必得，在他们眼底一层层堆叠，成了某种情绪的底色。


    -


    -


    闲暇的时间结束后，命途行者又要重新踏上命途……谁都要工作。


    片羽有幸见证了寰宇的伟大导演在拍摄影片时“癫狂”的状态，而这在那些赞助商，制片人的口中，就是「追求艺术的极致」。


    旁的不多说，单单在话术和包容度这方面，就足以显现这些人的态度。


    利益的威力足够让人能够包容疯子，傻子和愚者，甚至将他们的行径包装成截然相反的面貌，然后大肆吹捧。


    哦，不是说芮克本人是疯子。


    他很正常，只是太知道自己追求什么，热爱什么，为什么而生……这类人大多如此。


    “NG——你不应该这么表演，这种破坏角色原有的身份与美感的事情，不能出现在你的身上……”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在这一幕喊出的第几次NG了。


    他的评判用吹毛求疵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或许也是因为他的这个标准，才能创造出经过艺术加工，无比璀璨的记忆影片。


    “呜呜……芮克先生太严厉了……”


    中场休息时间，那个年轻演员在片羽旁边偷偷痛苦，既不敢让不远处那位正在对着画面琢磨的伟大导演听到，也怕挤出眼泪弄花了妆容。


    只能小声哼出哭声。


    “果然和别人说的一样，只有拿到剧本的那一刻是开心的，然后就是苦海了呜呜呜呜……”


    的确如此，就像是考研的学生们只有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是开心的，往后就是无边的牛马生涯。


    “我是不是不太行……之前很多人都夸我很厉害，还没毕业就接到了芮克先生的剧本，但……”


    她捧着眼睛呜呜破防，“我刚刚被他骂了19次。一幕。”


    可怜又幸运的孩子……


    片羽递过一杯茶水聊以慰藉，“芮克先生的确严厉，但他的眼光独到，经验丰富，会选择你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足够达到一个出色作品的水准。


    “等你经过了他这里的试炼，今后的演出一定易如反掌。”


    她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整理好略微凌乱的发丝，“古人有云，切磋琢磨，乃成宝器，你也一定如此。”


    女孩捧着她送来的茶杯，盯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脸蛋莫名其妙红了起来，哪怕出色的粉底液都未能挡住。


    “嗯……谢谢你……”


    她声音突然小得像猫猫。


    “那个……你也是演员吗？我之前没见过你，对不起，一定是我不小心错过了……对了！我来自匹诺康尼折纸大学谐乐学院，是三年级生，鸢尾家系，家住在……”


    “在聊什么，我的演员？”


    女孩骤然一个激灵，停住了一泻千里的个人信息，她僵硬地如同出了故障的智械，一卡一顿地转过脖子，仰着脑袋，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大导演，瞬间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扯开嘴角说道，“芮，芮克先生……我就是聊聊天……绝对没有偷懒的意思，也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啊……”


    芮克俊美的容颜上露出惯有的弯唇笑，开口就是让人放心的话。


    “当然，不必紧张，我相信你没有，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


    对啊，她没有，那她紧张什么？


    女孩心里这么想，但她看了一眼芮克皮笑肉不笑的面孔，把这个疑问压了下去。


    不知为何，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导演站在她面前，分明面带微笑，却莫名其妙地给了她一种危机感。


    好像她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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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被他抓住了一样……好诡异的抓包体会。


    她还能感受到，这位大导演锐利的目光划过她，然后投向她身旁那个「又美丽又温柔又有风度，简直是她天菜心选」的少女。


    随后，他的语气忽然一软，一改他指出表演问题所在时的严厉，待人接物时的平和沉着，变得温柔亲切起来，但语尾处又微微上挑。


    “你对今天这些演员们的表现有什么见解吗，亲爱的？”


    “你表演得很出色，大导演。”


    “哈哈哈哈……”


    芮克先生笑了起来，十分愉悦，像自己得到了赞美似的，“哪怕是导演也会有出演角色的时候，尤其是在他人的剧场中，显而易见，你对我很满意。”


    “那我能够得到什么奖励呢？”


    片羽取下随身携带的金色宝石递给他。


    “原始记忆的载体……你应该又回忆起了不少趣事吧？这的确是值得追溯剪辑的原材料。”


    芮克取出一方手帕，精心细致地将它包裹好，收了下来，但他随后就将手背后，倾身过来。显然，这个人有些贪心不足，还想要索取更多的东西。


    片羽提醒他，“你是不是要开始下一幕的拍摄了？”


    他的那位得力助手，「副导演」，也已经踩在摄影机上催促他了。


    见此，芮克只得摊开手，妥协一般转身离开，但就在即将回归主场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道不紧不慢的轻音。


    “我拜托匹诺康尼的爱德华医生制作了一个梦泡，承载着我曾经去过的一个浪漫的世界。”


    “不知道我亲爱的导演先生……是否愿意和我一同体验呢？”


    “……”


    女孩抱着茶杯，看着这位刚刚走到设备旁边的伟大导演忽然顿足，弯腰，一把捂住了心脏，然后被磕到了头的副导演踢中了脑门。


    哦，我的星神。


    她心情复杂且震惊，复杂自己还未暗恋就失恋，震惊芮克先生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有这种毛头的时刻。


    女孩内心泪流满面，表面仍旧故作镇定，她向你询问，“姐姐，你……是芮克先生的女朋友吗？”


    “不。”


    恋人未满？！


    “那……”


    “我是他包养的情人。”


    片羽平静坦然地点出这个事实。


    即便芮克这家伙一直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主角，但就结果看来，她就是他的情人……在卖身契还没有得到终结之前。


    女孩捧起杯子，似乎在喝茶，但实际上，她正用牙嘎吱嘎吱地咬着瓷杯，想比一比究竟哪个更坚硬。


    可恶，可恶啊……


    她脑海里计算着自己现在拥有的财产，悲伤地发现，她在一时半刻，至少这个琥珀纪中，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芮克，更难过了。


    她心碎碎，向片羽发出请求，“姐姐，我们可以互换一个信标地址吗？”


    “当然。”


    她将手机递送到她面前，女孩正要把号码输入到搜索栏，却不经意地看到了新弹出来的消息。


    砂金：「这只手表你觉得怎么样？」


    砂金：「我觉得颜色很适合你就拍了下来，你什么时间合适呢，我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名叫砂金的人，那想必这位就是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砂金总监了。


    她曾经在公司官网上见过这位的大名，以及那张堪比明星的盛世美颜，哪怕和橡木家系那位英俊的家主相比，都一定不落下风。


    其他先不说，公司的高管……她的财产更拍马不及了呀。


    人真的不该在稚嫩的年纪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