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来到墓碑前，欧宇站在最前面，弯下腰把手里的菊花放在地上，退后一步，和欧曼一起鞠了三个躬。


    此时，萧旭看着欧宇冷硬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把那句压抑了他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呢？”


    欧宇后背一僵，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眉头紧蹙，露出懊悔的表情。


    萧旭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声音极哑的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也是最有机会避免这场不幸的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什么都没做？”


    乔沫在不远处听到这些话，不免为欧宇打抱不平，认为萧旭这是在无理取闹。


    欧宇确实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但是让她情绪失控的，却是他。


    他凭什么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如果不是他从一开始的隐瞒，她也不会再揭穿真相的那一刻，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冲动之下才会想着马上离开。


    欧宇的脸上毫无波澜，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静静的听完萧旭的抱怨。


    安静了一会儿后，欧宇才语气无波的问：“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欧宇拉起欧曼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就要带她一起走。


    路过萧旭的轮椅时，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拳打在了欧宇的脸上。


    欧宇避之不及，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欧曼刚想上前扶住萧旭，却被他一把推开，还好力气不大，她只是晃了晃，就稳住了身形。


    萧旭手脚并用的扑在欧宇身上，挥舞着拳头，就要再次动手，被欧宇眼疾手快的用胳膊挡住。


    两人就跟小朋友打架一样，你一拳我一拳的来回招呼，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你们别打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欧曼的，另外一个……


    三人都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尤其是萧旭听到后，瞳孔骤缩，立马从欧宇的身上下来，朝乔沫的方向一点点的往前爬。


    乔沫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在地上爬，一时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刚才发出的那一声，完全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她不想看到两个男人，为了她受一点的伤。


    萧旭仰起头，朝着那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努力的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恳求，像是在说：别走。


    欧曼脸色一变，冲上前就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萧旭，求你别这样，快点起来吧。”


    “她不可能会是乔沫的，只是声音有点像而已。”


    “乔沫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萧旭双眼赤红，死死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一边发出啊啊的声音，一边用手跟欧曼比划。


    “她就是乔沫，我不会听错的。”


    “求求你，赶紧去帮我拦住她。”


    欧曼见他还执迷不悟，一气之下，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唯有萧旭，还在拖着一条伤腿，义无反顾的往前爬。


    他那哑到不行的嗓子，含含糊糊的能听清几个音节。


    “沫沫，我爱你”


    “求你，别离开我——”


    前面马上就是陡峭的台阶，萧旭要是再往前爬，只会从上面滚下来。


    乔沫咬紧牙关，为了不让他们生疑，努力表现出陌生人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她的后背，却已经强忍出了一层薄汗。


    欧曼的心终究还是硬不起来，她见萧旭这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欧宇。


    欧宇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松动，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迈开腿大步流星的朝萧旭走去。


    他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鞋尖正对着萧旭的脸，嗓音慵懒散漫：“你不是还想跟我打吗，赶紧起来，我们继续。”


    萧旭把胳膊撑在两侧，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坐起身来。


    打着石膏的腿，因为刚才激烈的动作，现在也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看来这旧伤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了。


    萧旭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依然坚信，刚才说话的女人，就是乔沫。


    一眨眼的功夫，刚刚站在树下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人呢？她怎么走了。”


    萧旭赶紧手脚并用的往前爬，想追上去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


    掌心被锋利的石子划伤，一片血肉模糊，欧曼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伸出手要去拦住他。


    欧宇向旁边挪了一步，挡在欧曼面前，目光冷冽：“别管他了，你就让他去吧。”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欧曼动了动唇，一言不发，像是认同了欧宇的说法，但一颗心却被揪的生疼。


    一片乌云飘过，天空突然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永远都无法再串在一起。


    两个人，两双眼睛，就这么盯着萧旭在泥泞的地上爬。


    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模糊了欧曼的视线。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开，不想继续看萧旭自虐下去。


    雨越来越大，欧宇皱了皱眉，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萧旭身旁，停留片刻，也自顾自的离去。


    偌大的墓园里，除了趴在地上掩面而泣的萧旭。


    在不远处，乔沫背靠在大树后面，帽檐被雨水打湿，墨镜里面是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


    同一个天空下——


    他在地上，她在树后面，很近，却又远到无法跨越。


    人生就是这样，由一个接一个的遗憾组成


    他们有无数个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却独独找不到一个，能在一起的借口。


    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雨停，萧旭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眼底黯淡无光，满身的泥渍，真像一个无人收留的流浪汉。


    树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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