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温紫元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等她睡了一觉起来，迷迷糊糊点开手机，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多。这一觉睡得够久，总算缓解了一些连日来的疲乏。


    她早上从那个庄园回到纪石画廊已经快十一点了，坐纪衡的车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画廊的大门紧闭，炳叔早就关门回家了。纪衡将她送到后就走了，温紫元早就困得不行，上了楼倒头就睡。


    微信显示，有99+条新消息。


    她这个微信里以前只有几个人。这次回国以后，因为画廊的缘故，才开始陆陆续续加了很多人，但从来没有这么多消息过。


    温紫元瞄了一眼，最上面一条，是一个叫连航的发来的。


    【晚七点，花田路15号。】这谁啊？没头没脑的一句。


    除去最上面这条，剩下有几条是纪珂发来的语音，其余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好像有阿美问她在不在，还有罗阿姨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温紫元点开纪珂的头像，未读的消息全是语音。她没有直接听语音的习惯，全部又转化为文字，这样方便她扫一眼便知道了。


    纪珂说他们三个已经从上次那个村里离开了，向导带着他们继续往山里走。周至非在村外不远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溶洞，想进去看看。


    温紫元皱皱眉，纪珂娇滴滴的，人家探险完了她去打个卡拍照还差不多，哪可能自己去钻那些黑不隆冬的岩洞。


    她立马拨过去，可那边无人接听。


    纪二小姐虽然任性，但是并不傻。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应该不会去凑热闹。


    想了想，温紫元还是给纪珂发了条文字信息：【纪珂你不要进去，如果周至非一定要进去，你就在外面守着。让向导准备好后勤和补给。】


    这条发出去之后，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发了一条：【看到后给我回个电话。】


    这条发完后，她才从床垫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信步到阳台上练了十几分钟。这一运动，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这一切妥当，终于感觉浑身舒畅。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吹头发一边想后面该怎么办。


    纪衡应该已经知道那笔交易和命案的事，只是今天的早餐是他提前就计划好的，因此避而不谈。所以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尽快找到线索。


    得赶紧去杨岸说的那家酒吧去看看。


    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想起来了，那个连航，就是杨岸。


    凌晨在珉雨巷分别的时候，两人说好晚上在酒吧会合。


    当时温紫元都已经转身走了好几步，杨岸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非要拉住她加微信。说是没有微信不方便，这样一旦有什么突发消息，可以及时互通有无。


    温紫元实在懒得跟他废话，就打开二维码让他扫，当时就通过了。那会天刚蒙蒙亮，她也没仔细看，现在想想就是这个头像就是他。


    连航连航，什么破名字，他以为他开飞机呢？


    离七点还有两个小时，温紫元查了地图，D.CLASSIC的位置在南城，离七塘路有将近23公里。她不喜欢坐地铁，坐公交车的话中间需要倒2次车，最快也要2个小时才能到。今天是周日，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堵车。


    她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用橡皮胶圈固定好。换了一件素净的褐色短T，套上一条黑色做旧直筒牛仔裤，蹬上以前出任务时常穿的那双马丁靴，临出门又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沪市的公交车很准时，这一点温紫元很满意。她不怕慢，就怕不准时，她喜欢把时间控制到以分钟计。


    应该是周末的原因，这个时间点坐公交车，路上居然不堵车。温紫元倒了两趟车以后，又准时坐上了51路公交车。


    车上没什么人，她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机开的不紧不慢，沿途城市风景一如往常。傍晚的余晖闲散地洒落在城市上方，将眼前所有的建筑都染成温暖的金黄色。每一扇窗后面，都有一家人，都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路上有不少骑车的人，街面上有很多店铺，有的温馨，有的精致，还有的看上去古老又破旧，大部分的店招都是中国字。


    温紫元头倚着车窗，面无表情。看着看着，忽然心里就起了一点点归属感与安全感。


    或许，她能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摇摇晃晃了四十分钟，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花田东路终于到了。与她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白发苍苍，驼背的老奶奶，手里拖着一个小推车，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蔬菜。看样子是去远郊菜市场买菜回家的。


    老奶奶在她前面下车，巍颤颤地动作特别慢。


    温暖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说了一句：“奶奶，我帮您吧。”然后拎起小推车就下了车。


    把小推车放一边后，她又转回来把老人搀下来。


    老人头发花白，脸上褶皱不多，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一脸欣喜地谢过温紫元后，拉着装得满满的小推车晃悠悠地朝南走。


    温紫元把手机里的地图打开，开着导航，从手机里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请沿花田东路直走132米。”


    导航指向南面，是老奶奶的方向。


    老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笑眯眯地招呼她：“小姑娘，你也往这边走啊。要去哪儿？”


    温紫元笑笑，说我要去这附近的一个酒吧。


    老人迟疑了一下，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嗓子问：“是不是往前走拐角那个，叫什么迪，什么卡什么的？”


    地图上还真就是老奶奶说的那个方向。


    温紫元点点头，说：“没错。”


    “小姑娘，你为什么去那儿啊？”老人一脸的不解。


    “我……，去找个人。”温紫元迟疑了一下。找凶手，也算是找人吧。


    老人松了口气，“还好，我还以为你也是去那上班的呢。姑娘，听奶奶的劝，你年纪轻轻的，长得又好看，水灵灵的，千万别去那个酒吧。当心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说的时候，脸上都是害怕的表情。温紫元心知有异，连问为什么。


    原来老奶奶姓于，年轻时是沪市交大毕业的，后来在化工厂当了工程师。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独居。她的家就在这附近的汉光花园小区。D.CLASSIC离汉光花园小区就一条街，不到500米的距离。于奶奶对这酒吧很熟悉。


    D.CLASSIC是几年前开的，当时刚开张挺轰动的，一到晚上，那条街停满了豪车，车上下来的都是打扮新潮的小青年，有男有女，这些人进去了之后，要第二天天亮才会出来。一晚上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好在那酒吧装修好，就算是晚上也没什么噪音，因此这附近的居民时间长了也都习惯了。


    于奶奶习惯每天清晨五点出来遛弯，往常也见过那些小青年喝的醉醺醺地出来。但是上周她遇到了点不一样的人和事。


    据她说，两个穿黑色T恤、胳膊上尽是肌肉的刺青男，拖着一个打扮暴露的小女孩上了一辆黑色的小面包车。那姑娘看起来神志不清，路都走不稳，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


    当时时间太早，又有浓雾，于奶奶吓得躲在一根电线桩子后面，一声都不敢吭。


    后来一整天于奶奶的心一直不踏实，纠结着要不要报警。黄昏的时候，她还是害怕，又去酒吧门口打探。一开始门口跟往常一样，到天刚黑的时候，来了很多豪车，下来很多打扮怪异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穿的跟动画片里一样，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于奶奶一脸的不认同。


    酒吧门口的人进进出出，一直不断。于奶奶看天已经彻底黑了，打算先回家去。谁知这时候来了一辆警车，车上下来四个警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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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等的我老太是眼也花了，腿也细了。那四个警察也没出来。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动静了……”


    于奶奶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两眼放光，就好像是在讲什么悬疑故事似的。


    “于奶奶，后来呢？”


    “后来那4个警察总算出来啦。”于奶奶呼了一口气，总算讲完了。


    温紫元：“没了？”


    于奶奶点头：“没了。”


    温紫元哦了一声，有时候警察会对这种场所进行临时检查，倒也说得过去。


    “哦什么？”于奶奶突然抬高音量：“那四个警察鼻青脸肿，衣服都扯破了。垂头丧气地上车。你说，警察都被打了，那肯定没讨到好是吧？”


    温紫元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那四个警察，肯定是来调查那个姑娘的事的，对吧？”


    温紫元再点头。


    于奶奶胸有成竹：“那不就得了，他们肯定是无功而返。”


    温紫元差点被她逗笑了。


    于奶奶早就将一开始的害怕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讲的眉飞色舞，意犹未尽。


    “小姑娘，这家酒吧里面肯定有厉害人物，不知道做什么害人的勾当。我看那个被拖走的小姑娘，也就十六七岁，比你还小，真是可怜见的。唉！造孽啊！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去里面招惹那些人！”


    温紫元点点头。以前她就听说国内的大妈们相当厉害，一个个耳聪目明跟侦探似的。这回亲身体验之后，她算是知道了：传言果真没骗人！


    这事确实挺有价值，联想到阿美借高利贷的事，说不好那个被拖走的小姑娘也是因为借高利贷还不上被带走的。


    要是于奶奶没看错，很明显，那四个受过训练的警察进去都没讨到好处的话，这酒吧里肯定有蹊跷。


    今天还真来对了！温紫元想到这里有些兴奋。


    于奶奶生怕她直接冲进去D.CLASSIC，一再嘱咐她要谋定而后动，不能冲动。


    “姑娘，你要找人不能这么直接进去找，还是先报警，让警察给你想想办法。知道不？”


    温紫元眉眼弯弯，笑眯眯地回答：“好。您放心吧，我不会冲动。”


    “要我说啊，这酒吧估计长不了。最近我感觉这附近经常有警察……”于奶奶小声念叨。


    温紫元感觉到腰间手机振动了一下，拿出来看一眼。是连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到了吗？】


    切，他还不耐烦了。


    温紫元笑出一朵花，拉着于奶奶的小推车，把老人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才跟于奶奶告别。


    *


    温紫元走到D.CLASSIC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这是一栋五层楼高的小楼，临街的整个五层楼墙体被黑色的装饰材料装饰得看不出原本老旧的墙砖，右上角嵌着一排月银色的大写字母：D.CLASSIC。


    那字体与阿诚家那半张名片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温紫元在D.CLASSIC门口站了几分钟，没有人出入，街边上停了几辆车，但是没有于奶奶说的豪车。


    手机又振动了，杨岸又催她了。


    【红元！】


    温紫元四下张望，发现斜对面的街上有家小面馆，上面的招牌写着“红元阳春面”。


    这家伙还挺会找地方，倒是不太傻。


    阳春面馆很小，总共摆放了四张小圆桌，杨岸占据了靠窗那一张。


    温紫元进去时，他正极度不耐烦地看着门口。高大的身躯缩在小圆椅子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根本塞不进那张小桌子底下，只能朝向另一边，占了小面馆将近一半的面积。脸上一副等的不耐烦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掀桌子。


    见她一进来，杨岸原本紧锁的眉头总算有些舒展，审视地打量她之后，吊儿郎当地打招呼：“温小姐，今晚这一身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