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莉，宝莉，宝莉……


    宝莉，宝莉，宝莉……


    没人接，没人接……


    没人接，没人接……


    兔子，兔子，兔子……


    兔子接，兔子接……


    兔子愿意接宝莉回家……


    “饶宝莉！看过来咯！”


    兔子嘴里还在嚼一大坨油腻腻的河粉，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他嘴里的食物碎渣随时会喷溅出来。


    他是故意的，他想再看一看，看看饶宝莉会不会对此感到嫌恶，并且露出厌恶的表情。


    如果是那样的，他会有一种得逞之后的亢奋，一种诡异的快感将会席卷全身。


    “你找我有什么事？”


    饶宝莉很自然地走过来，在离兔子一米外的地方站住，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


    兔子撇撇嘴，感觉没劲儿。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想到了另外好玩的东西。


    他坏笑着问：“你一个人回去啊？没人接啊？好可怜哟。”


    饶宝莉没什么表情，扭头就走：“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噢，你要走就走呗。”


    兔子一改平常那副喜欢抬杠抬到底的德性，罕见的顺着饶宝莉的话说。


    饶宝莉的脚步微微，极细微，极细微地轻轻一顿。


    兔子这人是个人精，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嘴硬心软、口不对心呀。”兔子得意洋洋地在心里说道。


    饶宝莉用比平常还快一些的速度往前走。


    她走啊，走啊，走啊，一次都没有回头。


    第二次往右拐了，再拐一次弯的话，马上就能到家了。


    饶宝莉心里在挣扎……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


    她回头了。


    “啊哈哈哈哈嘎——”


    兔子那张露出一排白牙齿的大笑脸就这么水灵灵的在饶宝莉眼前晃啊晃，越晃越大。


    “我就等着你回头呢。”


    兔子用一副有些自恋又自得的口吻说道。


    饶宝莉目之所及之处都是跟面前这个人有关的东西：那张贱兮兮的脸、那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手里提着的炒河粉。


    “干嘛呀？你这么喜欢我的脸啊？要不要我用刀刮下来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啊？”


    兔子眨巴眨巴眼睛，用百分之一万的真诚语气说道。


    “你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好吧？毕竟时间就是金钱，用这些时间应该能挣到买一份炒河粉的钱。”


    饶宝莉瞥了眼他手里的炒河粉，真心实意地建议道。


    兔子眨巴眨巴眼睛，嘴角立马耷拉下来，一秒钟之后又飞快上扬：“你是不是快到了？”


    饶宝莉感觉心累，这人也太跳脱了吧：“你是真有事吗？”


    兔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这不是我的自由吗？你有意见吗？”


    饶宝莉心累：“是什么事？”


    “喏，请你吃。”兔子不由分说，把炒河粉塞到饶宝莉手里。


    饶宝莉顿了一下，把拒绝的话咽进肚子里：“没事了吧？”


    “拜拜，有空再来找你玩。”


    兔子立马扭头离开，给站在原地的饶宝莉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呃……港片里的男主角好像不会穿小鸭子拖鞋吧，还是尺码不合适的那种。”


    饶宝莉没有笑，用白开水一样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揭穿。


    ***


    “呆坐半晚咖啡早渗着冰冷


    是否心已淡是挂念你的冷淡


    难合上眼枕边早垫着冰冷……”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混合着清冷的歌声充斥整个卫生间。


    “唱的还挺有味道嘛。”


    兔子以一种高难度的诡异姿势趴在饶宝莉家卫生间的窗户旁边。


    虽然窗户没装防盗窗，只要足够小心，就能轻而易举地推开窗户，进而掀开里面的小窗帘，然后就能大饱眼福一场。


    不过，兔子丝毫没有要这样做的意思。


    他在听声音：水流的声音，毛巾摩擦身体的声音，穿衣服时发出的声音，开门的声音。


    他偷偷沿着墙壁爬向阳台，爬得飞快，爬得随心所欲，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悲催地摔成肉泥。


    炒河粉被打开，是加了鸡蛋、豆芽、青菜、虾干、香菇和肉丝的豪华版炒河粉。


    饶宝莉一动不动地盯着它。


    饶宝莉动了，饶宝莉走了。


    饶宝莉又回来了。


    饶宝莉手里拿着一双筷子。


    她迟迟没有下筷。


    她终于下筷了。


    两根河粉，几根豆芽、一小块炒得很散的鸡蛋，被饶宝莉夹进嘴里。


    “哇——呕——”


    呕吐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饶宝莉又消失了。


    饶宝莉又又又进了卫生间。


    “一下，她只嚼了一下。”


    兔子神经兮兮地嘀咕道。


    1988年9月18日。


    兔子已经隔了好几天没有见到饶宝莉。


    他想饶宝莉，想得想用脑袋去撞路上飞驰的汽车轮胎。


    那是一个没有雨、没有风、温度一般般、阳光明媚的下午。


    睡了整整一上午的兔子，被肚子里的馋虫勾醒，他想吃米面以外的其他东西，他想跟饶宝莉一起玩、一起吃东西。


    所以他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饶宝莉回家一定会经过的某个供小屁孩们嬉闹的沙池旁边。


    饶宝莉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三四个玩沙子的年龄大小不一致的小屁孩中间，夹杂着一个穿着很酷帅装逼的男人。


    他正在发癫——把被水洇湿的沙子一捧接一捧地放到一个小男孩的帽兜里。


    “你不可以这样，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你听到没有啊？大哥哥。”


    沙子太多了，导致小男孩的脖子被勒得很难受，最终不堪重负，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噢，你生气了会怎么样啊？会叫你爸爸来打我吗？”


    兔子亢奋地问。


    “我不会，哥哥，你帮帮我，我好难受，脖子好难受。”


    小男孩带着哭腔求助道。


    “噢，那你求我啊。”


    兔子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呼～～呼～～”


    小男孩捂着脖子大喘气。


    “好多了吗？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有就告诉我。”


    兔子突然变了一副嘴脸，速度快得像高速飞驰的赛车，假惺惺地、面露担忧地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小宝？！”


    一个看起来就知道是小男孩妈妈模样的女人跑了过来。


    “噢，我刚刚跟他在玩，结果一不小心沙子弄多……真是万分抱歉。”


    兔子忧心忡忡地说道，自责与愧疚的神色在脸上交织。


    “没事的，妈妈不要担心，哥哥他帮我弄掉了，谢谢哥哥，你是好人。”


    小男孩的妈妈还没开口，小男孩自己先开口了。


    “是吗，不客气。”兔子挑挑眉，有些不高兴地说，心里升起一股对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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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烈的厌恶之情。


    “小宝，要不要喝水？妈妈带你去买东西喝，好不好？”


    “好哦好哦，还要给其他小伙伴和大哥哥买。”


    “嗯嗯，大家都有份儿。”


    兔子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前进，他边走边冷笑着嘀咕道：“到底哪里来的蠢货呢。”


    饶宝莉站在一棵树下，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已经尽收眼底。


    兔子笑嘻嘻地走过来。


    饶宝莉问：“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因为捉弄了那个孩子？”


    兔子笑：“哈哈哈嘎——”


    饶宝莉：“看来我说对了？为什么？总要因为点什么吧？”


    兔子笑眯眯：“好玩啊，就是因为好玩啊，就这么简单。”


    饶宝莉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揉搓，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是吗，那你还挺幼稚的。”


    兔子笑眯眯：“你干嘛，你不会是想要教训我吧？你现在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


    饶宝莉慢慢抬眼，眼神很澄澈，什么其他意思都没有：


    “你不会以为我连自己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吧？这种骗人的小把戏更幼稚。”


    兔子：“哈哈嘎，好吧好吧，你确实不怎么好骗。”


    兔子大步朝前走：“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找你会喜欢玩的东西。”


    饶宝莉盯着他的影子……


    一脚、两脚、三脚。


    每一脚都踩在兔子那颗黑乎乎的脑袋上。


    “你踩这个有什么意思？不如我躺下来，你直接踩这里？”


    兔子似有所感，突然回头。


    他把手指比作枪，指腹直直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觉得影子比你脖子上那个更有意思。”


    饶宝莉坦坦荡荡地回视。


    兔子再次缴械投降：“好吧好吧，反正你喜欢就好喽。”


    饶宝莉：“没有喜欢，只是刚好无聊。你要带我去哪里？”


    “跟得来就是咯噻。”


    兔子笑嘻嘻地说。


    ***


    “怎么样？小的时候玩过没有啊？”


    兔子站在游乐场门口，背对着太阳。


    “没有，第一次。”


    饶宝莉很诚实地回答。


    “哈哈，太棒啦，我也是。”


    兔子拍了一下手掌，十分满意地说道。


    进到里面，兔子先去买了两根糖葫芦、两根棉花糖。


    呃……太阳挺大的，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东西很容易化。


    “怎么样？想好没有，你要先玩哪一个啊？”


    兔子把其中一根鲜红、鲜红的糖葫芦递给饶宝莉。


    饶宝莉接过：“谢谢，就那个吧。”


    兔子顺着饶宝莉手指指向的方向瞅。


    “那个啊，太赞啦，看起来就很刺激啊，就那个就那个！”


    兔子比饶宝莉还要兴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几分钟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上了高空翻滚列车。


    ……


    “呼！呼！呼！刺激死啦！”


    兔子在大喘气。


    “谁说不是呢，我也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饶宝莉的声音，随着视线聚焦在兔子身上，越来越小了。


    兔子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喘粗气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他承认自己皮相长得不错，但也不至于随时随刻看入迷了吧。


    “真是伤脑筋呢。”


    兔子在心里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