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纸鸢升空寄思念

作品:《恶妖前夫只想和我做恨

    自从柏草霜那件事后,黎攸便没有再回过梧伤地下城的那个家了,东西她会照旧送,但却再没有进去过,也没有见过父亲黎火熏了。


    她对回家,对见黎火熏这件事有一种没来由的排斥。


    那个名为“家”的地方,名为“父亲”的人总是会营造出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氛围。


    其实,她忽然想到这个,也是因为易秋半。


    她不知道当时绛姨母女两个敲门时,小易秋半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但她知道的是,正因易藕丝的这一自私举动,毁了他们爷孙俩的一生。


    易藕丝还好,他已然活够了年头,可对于易秋半呢,他的人生却是刚刚开始。


    人们总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其实根本不可能完全独立出来,尤其是从血缘关系中。


    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和责任,易藕丝的行为不应该被用来定义或评判易秋半。


    可事实是,易藕丝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留给易秋半的东西,还是深深地影响了他。


    自那件事后,易秋半便受到了同门“正义的霸凌”,后来他不忍其扰,主动离开了旭晟山。


    后来的后来,他甚至失去了生活在绘鸢城,以及周边许多村子的权利,孤身一人呆在这异乡。


    同时,他还要一直背负着易藕丝含悔而终的执念和对绛姨和窃蓝的愧疚。


    这种黏糊糊的情感会渗入他每一寸皮肤,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在他一呼一吸间提醒着他:他是一个罪人的孙子,他爷爷为了救他致人惨死,他剩下日子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了赎罪。


    “不管是哪个家,我都要同你一起。”


    少年坚定的声音忽而传来,荼月白微微侧身,似只耍赖的猫儿般靠在了黎攸的肩上。


    黎攸一怔,也抿唇笑了起来。


    荼月白早已认了主,他是只属于她的小猫妖。


    他因她而生的,也只为她而生。


    黎攸抬手抚了抚猫妖少年的脑袋,道:“好啦,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吧。”


    “今日,便由我来下厨!”


    看着荼月白,黎攸笑得满目自信。


    可荼月白却是狠狠一个扬眉。


    待到黎攸将美味佳肴摆上了桌子时,荼月白当场打脸了。


    看着桌子上一盘盘的美食,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别说,这色香都很不错。


    他狐疑地用勺子挖了一块鱼肉,嗯,味道也很好。


    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正在此时,黎攸提了两壶酒而来:“怎么样,还不错吧。”


    荼月白嘴里叼着鱼,点了点头。


    一盏茶的时候,八道菜,天上飞的,土里种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而且这味道,和外面酒楼里的一模一样……


    荼月白扬唇一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露在了外面,他没有拆穿她:“姐姐做的都好吃。”


    他这幅模样,和前两天黑着一张脸进进出出自己房间,船上闹别扭的那个少年简直判若两妖。


    没再理他,黎攸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她边饮还边将盘中的点心夹给了荼月白。


    当然了,这点心连同这桌菜一样,都是她在集市上买的。


    和其他点心不同的是,它不是花朵或是四方的,而是被做成了小精怪的形状。那精怪通体乌黑,个子矮小,双目赤红,耳朵呢也是又大又长,邪魅中透着三分可爱。


    黎攸看着它道:“此为罔象酥,是枫渔的特产。”


    “人家告诉我啊,这道点心源自枫渔镇罔象洞中真实存在的一种小精怪,罔象。传说只有真心祈愿,且诚意动天之人才能引它出现,而它则会帮助那个人实现愿望,带来好运。”


    “所以,罔象在枫渔就成了美梦成真的意象。这里的人们经常把它的形象做成点心、花灯、或者像是挂件这种装饰品。”


    勺上托着那罔象酥,荼月白了然地点了点头,之前他经常在街上能够看到这种小精怪样子的挂饰,那时的他并没放在心上。


    “但我啊……是不信的。”


    黎攸的双颊已然泛了红,声音也添了几分酒意。


    这半天,她没有动一下筷子,而是光顾着去喝酒了,这才这般容易醉。


    “在这个世间不管做什么得到什么,都得付出代价,若是上嘴唇下嘴唇的轻轻一碰,吐出的一句简单的话便会成真,那岂不是乱了套?”


    她笑着:“如果当真有罔象的话,那我直接跟它说‘我想要梧伤族人都能走上地表’,这就好了呀。”


    荼月白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言。


    少女的唇甚是苍白,制作血阳珠极耗鲜血和灵力,可以说,是黎攸在用她的生命力在帮梧伤人走上地表。


    “所以啊……我是不信的。”


    “荼月白,你信么?”黎攸忽而歪过头来看他。


    荼月白看着那被自己咬了一半的小精怪点心,道:“我想信。”


    “如果有的话,我也会许愿的。”


    许愿我可以永永远远黏着你,不分离。


    黎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只是笑着。


    不知是被少女的柚香打了头,还是被她的酒香迷了眼,荼月白的脑袋忽然一阵发痒。


    下一息,他的头上登时冒出了两只莹白的耳朵。


    黎攸从未见过人身的他露耳朵的场景,不由一阵新奇。


    “诶!?”


    不知为何,荼月白一阵羞恼,他捂了自己的头顶,起身便跑。


    然而黎攸势要去摸上两下,便一直紧追不舍。


    “荼月白,你给我站住!”


    “不!”


    “站住让我摸一摸嘛。”


    正在这时,荼蘼花狠狠绊了黎攸一下。


    只听诶呦一声,她手捂脚踝坐在了地上。


    她的大半张脸都隐在了荼蘼花的阴影之中,旁的人瞧不见她的表情。


    荼月白心下一惊,连忙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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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前去。


    然而,雪衣少年甫一接近,便被黎攸逮了个正着。


    少女笑靥如花:“抓到你了!”


    荼月白先是一愣,自知被骗后愤而转了身。


    然而,佯作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荼月白!”


    荼月白登时站定。


    “就给我摸摸嘛,怎么啦,这么小气啊。”


    荼月白无奈,蹲下了身子,低头凑近了她。


    黎攸忽而笑了,她开心地抓了抓那雪白的耳朵,末了又勾上了他的脖子。


    因为有他在,她迟来的幼稚,缺席好久的童年有了安放之处。


    荼月白忽而起了身,手不自觉地揽住了她的腰,黎攸就这样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半挂在了他的身上。


    忽然,荼月白只觉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带了酒香的温热气息便喷洒在了他的耳边。


    “一直陪着我吧,荼月白。”


    荼月白喉咙一滚,揽着少女背的手紧了紧。


    这是自然……


    *


    易秋半走了。


    东方既白中又只剩下了黎攸和荼月白二人。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黎攸炼血阳珠,荼月白看书,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他们在院子里支上了花架,种上了雪白的荼蘼花,还寻了一个风和日丽清晨去放了纸鸢。


    暮春季节总是带了恰到好处的暖意,枫渔镇外的草坪空地上,泥土的潮意混合着淡淡的青草芳香。


    待到一只硕大的锦鲤风筝带着短短的信笺飞上天空时,黎攸合十了双手。


    人们总是寄予天空最美好的想望,会不自觉赋予它以满目琳琅,富丽堂皇。


    飞升、仙人、神域……


    黎攸自然也不例外,小的时候她若是想母亲了,便会放一只带信的风筝到天上,写上自己对娘亲的问候与思念。


    抬头,黎攸望着那条锦鲤,艳丽的红色格外惹眼,绣球般大小的脑袋一摇一摆,火焰似的尾巴随风飘荡,天蓝水也蓝,这锦鲤在空中飞舞起来,当真像是在水中摆尾畅游一般。


    原本应生活在水中的红鲤却被人放到了天上,而原本生活在地下的梧伤人也即将晒到太阳……


    *


    每个月月初,黎攸都会用自己画轴的能力,一瞬移动到梧伤地下城为族人送物什,移去旭晟山送血阳珠给师父莹缟羽,最后再移动回来。


    又是一个月初,黎攸移动回东方既白时便看到了两个熟悉身影坐在了厅堂中。


    是仝浅栗和落黛紫。


    一旁,荼月白面色不悦,可还是手脚不停地为他们斟着茶。


    黎攸不由得抿唇一笑,经过这些时日,这小猫妖总还算是有些长进的,至少面对不太喜欢的或是陌生人时,不再那般莽撞,都懂得保持最基本的礼数了。


    仝浅栗执起杯子饮了一口,落黛紫却是根本没看摆在面前的杯盏,她只是盯着黎攸的眼睛,道:“你,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