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近在眼前，一脚踏过去，便是盘城。


    兰珠儿在两国交界处下了马车，苏婉宁看着兰珠儿，心头升起一丝愧疚来。


    “送卿千里，终须一别，阿宁，我便就送你到这里吧！”


    “好。”一个好字，似乎道尽了苏婉宁的感激之情。


    多余的话，根本不用说，她们都懂对方。


    临行前，苏婉宁给了兰珠儿，一沓厚厚的纸笺，里头记录的全部都是昭云都城有名的定安菜。


    “若是想吃了，便让厨子做给你吃，具体所需的材料以及做法，我全部记录在册。”


    兰珠儿眼眶一红，很是感动。


    可也知道，再多的言语，也不能表达她对苏婉宁的感激之情。


    她转身，从嬷嬷手中递给苏婉宁一个大包袱，里头是她一针一线，给孩子做的新衣裳。


    苏婉宁欣然接过，同样眼眶通红。可也知道，离别在即。她会永远记得有一个好姑娘，曾经真心待过她。


    临行前，苏婉宁给了兰珠儿一个瓷瓶，里头装的是解药。


    “珠儿，你的善良，救了他们。”


    苏婉宁留下饱含深意的话给她，转身迈入盘城地界。


    兰珠儿目送着她远去的车辆，心头涌上失落。


    低头看着手中瓷瓶，心头一怔，似明白了什么，顿时一阵心惊。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仍旧舍不得收回视线，一旁的嬷嬷见此，也不敢出声提醒，怕惊了王后。


    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带起滚滚尘土，似浓烟裹挟而来。


    “王后，是王上带着人追来了。”身后的嬷嬷提醒一句。


    兰珠儿似被惊醒，这才转头看去，马背上，阿法尔身姿挺拨，正朝着她疾驰而来。


    片刻后，阿法尔跳下马背，朝她奔来，眼神却带着浓烈的杀意，直惊得兰珠儿怔住。


    “珠儿，他们人呢？”


    兰珠儿冷了眉色，淡漠道：“他们已经走了，王上若想追，只怕是追不上了。”


    阿法尔闻言，气得脸色都变了。


    随后追来的班塞亚闻声，不由惊叫道：“这下可如何是好？之前便不应该放他们离去。”


    阿法尔眸色一凌，似下定决心般，一声令下：“班塞亚，随本王追击敌寇。”


    “王上可是要解药？”兰珠儿一句话，让阿法尔停止动作。


    他惊奇地看着王后，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兰珠儿摇摇头，“不，若我知道了，便不会叫你这般胡来。”


    他胡来？阿法尔眸色微变，似有不满。他的王后竟帮着外人来抑制他？


    阿法尔心很痛，眼神倏然变冷。


    在阿法尔发怒前，兰珠儿将手中瓷瓶交到他手上，轻声道：“阿宁留下的，将解药放入泉水中，给士兵们喝，便可解毒。”


    阿法尔微愣，似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好的机会，苏婉宁竟会给解药。


    兰珠儿不再去看阿法尔的神情，而是转身离去，留下发怔的阿法尔。


    嬷嬷临行前，替王后叫屈。


    “王上，宁姑娘说，是王后的善良救了那些士兵的命。”


    一句话，让阿法尔更是惊惧不已。


    他真的做错了吗？


    ……


    转眼两月已过，梧城迎来了初冬第一场雪。


    苏婉宁的行动越发不利索了，加上天气冷，整日的窝在屋子，捣鼓剌绣。


    即将为人母，她的母爱渐起，想到孩子出生，总要为孩子做件像样的衣裳。


    这时，门支呀一声，被推开来，江淮序端了鸽子汤进来，让她趁热喝。


    “放着吧！我还有一点儿便绣完了。”


    江淮序拧紧眉头，走上前去，抽走她手中的针线。


    “不急于一时，先喝汤，一会儿凉了腥气重。”


    苏婉宁张了张嘴，见自家夫君脸色不好，便也没反驳，乖乖听话喝汤。


    自前两月，他们从蛮夷回到昭云境内后，便在梧城落脚。


    一来，苏婉宁的肚子大了，不方便赶路。


    二来，为了苏婉宁的安全着想。


    三来，也是江淮序的私心，他想要和娘子安心过普通人的日子。


    而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而梧城有重兵把守，加上晏忠在，江淮序也很安心。


    想到那日的凶险，江淮序仍旧心有余悸。


    若非兰珠儿出面，就算他们能全身而退，只怕也少不了波折。


    事后，江淮序也问过她，为什么要给解药？毕竟，阿法尔的做法，可算不上信守承诺，更像是卸磨杀驴。


    他不仁，偏生她还如此讲义。


    还记得苏婉宁是这样说的：“纵然阿法尔可恶，可那些士兵是无辜的，不能因他们的首领过错，而让那些无辜士兵买单，况且，他们身后有家人，家人更无辜。”


    “阿法尔会这么做，也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况且，兰珠儿她值得。”


    江淮序明白，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自然得恶果。


    而兰珠儿的善良，挽救了那些无辜的士兵，苏婉宁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草菅人命之人。


    要杀一个人很容易，可要建设一个国，却很难。


    她相信，留给阿法尔的难题还有很多，比如他偏离正念的轨道。


    她也相信，有兰珠儿在，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那个说着想要为百姓谋出路的新可汗，会振作起来，找到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与方向。


    江淮序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大腹便便，正低头专心喝汤的小娘子，心头一热，桃花眼染上一抹温柔缱绻。


    他何德何能，竟阴差阳错的娶了她。


    此刻，他也无比庆幸，幸好娶了她。


    余生很短，但有她相伴，他此生足矣！


    正想着，忽听得一声：“哎哟！”


    江淮序顿时紧张起来，“阿宁，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苏婉宁疼得白了脸色，额头渗出汗珠来。


    “你先别动，我扶你上榻去。”沉稳如他，此刻竟有一丝慌乱。


    “我……大概是要生了……”苏婉宁冷吸一口气，颤颤巍巍说道。


    江淮序吓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别愣着了，去……去叫三月来……”


    经苏婉宁这么一提醒，江淮序如梦初醒，扶着她上了榻，又嘱咐让她别动。


    这才快步朝外跑去。


    疼痛一浪接过一浪袭来，苏婉宁小脸煞白，死死咬紧牙关。


    没多一会儿，三月风风火火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稳婆。


    江淮序一早便打听清楚，找的是梧城最有经验的稳婆。


    屋子里一时涌进来好几人，江淮序巴巴地看着苏婉宁，心头涌上担忧，恨不能替了自家娘子去。


    “这位官人，妇人生孩子，可不能留下让产妇分心，出去等着吧！”稳婆开始赶人出去。


    江淮序急红了眼，并不想留下娘子一人面对，可自己在此，确实是帮不上忙。


    “爷，您先出去等着，这里有我看护着，放心吧！少夫人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江淮序闻言，这才转身出了房间，但他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外，听着屋子里，自家娘子那叫喊声，心头顿觉插了把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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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婆开门出来，大声喊道：“快，烧热水来。”


    江淮序连忙吩咐下去，七雨动作很快，朝着小厨房跑去，没多一会儿，便端了好大一盆热水来。


    三月顺势接过热水，端了进去，门开了又合上，开门声像把锤子，重重敲在江淮序的心尖上，叫他坐立难安。


    接着，便是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江淮序再也忍不住，就要冲进去瞧瞧。


    被一旁的七雨拉住，“爷，您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等着吧！”


    他可没敢说，自家爷关心侧乱，进去了非旦帮不上忙，还可能给人家稳婆添乱。


    “你没听见吗？夫人她很痛苦。”他忍不住低吼出声。


    “嗯，听见了，但生孩子不是行军打仗，男人也帮不上忙的。”


    “爷，要不您去外边儿，给少夫人买点酥糕回来？”七雨又道。


    “产妇可吃不了酥糕。”一旁闷不作声的四水忍不住反驳一句。


    “那就炖乳鸽汤，少夫人刚生产完，一定需要补充体力。”七雨找补道。


    江淮序闻言，眼睛亮了，他怎么没想到，娘子生产辛苦，想来定会饿，他得给娘子备着吃食去。


    “好，就炖乳鸽汤。”江淮序点头，便要往小厨房而去。


    这时，门内，一声婴儿啼哭，惊了众人耳。


    接着，稳婆笑嘻嘻开了门，道：“生了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江淮序一脸激动，转了个方向，再也忍不住，朝着门内挤进去。


    外头的七雨和四水对视一眼，皆是一喜。


    “呆子，走吧！给我打下手。”七雨朝四水递了个眼色，笑道。


    “我叫四水，不叫呆子，再叫可不给你打下手了。”四水嗔怪一声，脚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现下，这给少夫人炖乳鸽汤的任务，怕也只能是他们俩去完成了。


    “好好好，不叫你呆子，不过啊！你这块头大，以后正好可以陪小公子骑大马玩儿。”


    “哼！”四水哼叽一声，到底没反驳，带孩子么！乖的，听话的，他到是很乐意带。


    “以后吧！我可是要教小公子练剑术的，叫他成为一代大剑客。”七雨开口，脑子里已经在构想画面了。


    想想爷的孩子要叫自己一声：“师傅。”七雨便忍不住裂嘴大笑。


    屋子里，刚生产完的苏婉宁很是虚弱，浑身软得没一点力气，眼皮似有千金重。


    三月正在替她清理污秽，给她换下血衣，又换了干净的被褥。


    见自家爷进来，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江淮序蹲在榻前，伸手握住苏婉宁的手，桃花眼染上微红。


    “阿宁，辛苦啦！”


    苏婉宁半眯着眼，看着江淮序，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可内心却很是满足。


    “孩子呢？”


    “阿宁别急，我这便抱孩子来。”


    江淮序起身朝外间走去，从三月手中接过孩子，朝着榻前而去。


    他蹲下身子，将孩子贴近苏婉宁的脸颊，柔软温热的触感下袭来，苏婉宁感受到小小生命的跳动。


    心一下子似乎被这个小小的生命填满，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孩子的脸颊。


    下一秒，似有所感应般，孩子小手伸出，抓住母亲的手指。


    奇妙的感觉袭来，内心那种不真实感瞬间落地。


    她喜极而泣，这是她和他的孩子，这一刻，幸福感油然而生。


    江淮序满眼都是感动，也感叹生命的伟大。


    孩子便是新的希望，就如同他的国家，新生初始，总有一日，会日渐强大，屹立于王朝之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