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走的话，会不会连累盛家？”


    “会。”闻启道，“所以我们已经搬出来了，就在前面的馆舍，盛广君把我们的行李都拿来了。我还提醒她，能多招摇就多招摇。”


    这样也好。


    但想到盛叔放来接他们进城的画面，昭然一阵恶寒。


    不过还好盛广君没有她弟弟那么夸张，只是要了间上好的厢房，顺带把周围一层楼的客人清空，还让老板亲自服侍外。


    也算得上低调。


    “我们是不是太对不住盛家了？”昭然转着圈打量了圈房间，没有可疑之处后，仰倒在榻上，“盛家对我们可真是太好了。但今天竟然忘记让杜季让把盛叔放给放出来。”


    “……我也忘了。”


    闻启确实也忘了这一茬，随即他便想通了，“没事，顶多饿两顿，伤不到根基。”


    “也是。”


    没良心是会传染的，昭然三两句就被说服，“那你快收拾，天黑了就走吧。”


    此时，门外有人轻敲了两下门。


    “祁王，歇息了吗？祁王可让奴婢一阵好找，从盛家搬出来了，也不说一声。”


    明显是个老嬷嬷的声音，但话语音调蜿蜒柔媚，一听就是钩人魂儿来的。


    昭然躺在床上听得呵呵直乐，翻来翻去笑得肚子疼，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向闻启，忍得双肩发抖。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走。”


    闻启无奈摇摇头，“轻点笑，肚子笑疼了，可没人管你。”


    门外人半晌听不见动静，正把头附在门边想仔细打听打听，就被忽然打开的门给扇了一耳光。


    “本王住哪儿，还需要知会你一声？”闻启面无表情看着她。


    “祁王说笑了。”那嬷嬷憨态可掬地摸了摸肚子，头一回看见闻启这样俊的公子哥，竟咽了下喉咙。


    “……”


    闻启立马又要把门给关上。


    那嬷嬷忙不迭把小胖手挤在门缝里，一只脚也拦过去。可闻启力道不小，她很花了些力气，不一会儿就喘着粗气道：


    “陛下送给祁王的人到了，现下就在楼下等着呢。”


    闻启平日里神色冷肃，半阖眼眸居高临下看她，竟让人平生一股寒意。


    那嬷嬷又道：“陛下特意挑的美人，说是知晓祁王在北庭的喜好，那姑娘眼睛哟，奴婢还没见过这么水灵的，皮肤也好哇，白嫩嫩的，鼻子，鼻子有这么俏！”


    说着她就要比划。


    比划到一半，抬眸就看见昭然在闻启身后仔细端详她的描述。


    她哪知道房内还有正主在，这下冷汗涔涔，手指在鼻尖上，将落未落，心虚地看着昭然。


    “这么漂亮？”昭然眼睛一亮。


    “呃……好像也一般。”那嬷嬷改口神速。


    昭然才不管，将门拉开就要去看，路过她时，不轻不重在那嬷嬷肩上拍了下，语气里意味不明道：“你，很好。”


    偏是这种暧昧不明最能吓人，那嬷嬷腿了软了软。


    再看那楼下，哪儿还有往来宴饮做客的旅人，全然被这些浮夸的人将场子给包了。


    昭然不由地后悔，当时回客栈后，就应该拿着行李立马跑路的。


    那女子身着新娘服端坐在一楼，昭然负手大摇大摆走过去时，路过客舍老板。他只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这大半日的收入可就流走了。


    但又碍于皇室的面子，不得不臣服，讨好，一脸谄媚。


    这些人也真是怪，对着盛家这样的富商鄙薄不断，趋炎附势所谓血脉传承，但到头来是谁在供养他们的开销，这不一目了然吗。


    昭然毫无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那女子似是感觉到来人，身形微顿，又听到是女声，不由地更加谨慎。


    昭然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门口守卫的士兵，以及来往人群好奇探究的眼神，慢慢道：“认识闻云谏吗？”


    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女子轻轻点头。


    “喜欢他？想嫁他？”


    若是没带头巾，女孩脸上立马就会被这简单粗暴的问题惹上鲜亮的粉红。


    她继续点点头，“闻将军有勇有谋，在北庭力退外族，保我国安乐，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昭然“哎哟”了一声，道：“他很挑剔的。过油的食物不吃，餐盘有花纹的不用，举止粗俗，言语轻浮。北庭说他纨绔的传言大部分都是真的，这你也不介意？”


    女孩不动了，似乎想为闻启再辩解辩解。昭然又问：“想靠他振兴家族，飞上枝头？从此前路坦荡，父兄也有个好前程？”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被人当面说成急功近利之徒，有些委屈地小声道：“不是的。”


    昭然抬头望了眼楼上，闻启依旧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这边，那嬷嬷在他旁边讲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能面对这样的冷脸，还滔滔不绝，当真也是位人才。


    昭然回过头继续猜道：“想靠成亲摆脱家里束缚，再不用忍受被压迫被看不上的日子？”


    “不是。”这回，她倒是急急辩解了。


    “哦。”昭然似是了解，摸了摸下巴，“那就是，你，是不情愿的。”


    “家中条件一般，还算得上幸福和睦，兄友弟恭。你和父母都打算找个门当户对的，从此安稳一世，却没想到因为长相被这种情况找上门。”


    昭然觑了眼她手腕上，红袖没遮住一道新疤，依旧是鲜亮的红。


    她随即呼出一口气，小声道：“如果是你拒绝，家中未免不会遭到牵连。但如果是我们搞事，你就顺理成章，成了受委屈的那个，怎么样？心动吗？”


    女孩仍旧埋着头，不言不语。


    昭然爽快起身，既然不是非要加入高门，妄图借此改变命运的人，整件事就好办了。


    她拍了拍手，道：“那你等着吧。”


    在旁人眼里，未知前因后果，这句话倒像是个威胁。意思是，等到死也等不到了哈哈哈哈。


    “你衣裙……”昭然正要离开，女孩突然开口道。


    “太暗沉了？”昭然挑眉看她。


    她摇摇头，随即俯身，伸手在昭然裙角便摘下一片瓜子皮。


    ……


    女孩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宰相在外面。”


    原来如此。


    就说杜季让怎会让一个小小媒婆来办事，一个嬷嬷又怎么有实力封了这座楼。


    只是俞岿不进来，不知道是无颜面对她，还是故意留出破绽。


    “还真是兴师动众了。”昭然冷眼瞧了眼门外道，转身便上楼。


    虞靖不知从哪儿而降，两步跟上她，嘴里满是抱怨，“你们走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真是的，我还靠你养呢！这下又遇到围堵了吧，活该。”


    昭然看了她两秒，看得虞靖心虚闭嘴。


    她心下忽生出一计，食指不露声色对着虞靖悄悄比划了下。


    虞靖就磕在了台阶上。


    “你，竟敢……”


    “去城门等我们，现在你可以触碰到东西，到时候看见我们出来，就披上一件斗篷往外跑。就是……别吓到人了。”


    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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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是看见一件披风成精，那还是挺瘆人的。


    瞬间想出来的事，说实话昭然不确定虞靖能够遵循，毕竟她不是大胆。


    现在应该叫大哥了。


    突然间有些怀念那个小绿鬼。


    他的年龄定格在了几年前，这次相遇本应当是自己照顾他的，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谁知，虞靖默了瞬，爽快答应。“你们最好快点来，你这功力，顶多撑两个时辰。”


    说罢，她噔噔噔地下楼，昭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想到虞靖走路这么豪迈，她只得原地起跳，努力让声音和自己走路融合到一起。


    但上楼和下楼阶梯数不同，昭然已经到顶了，虞靖还没噔完。


    于是。


    昭然在众人看白痴的目光中，环顾一圈，笑了笑，又下了几步台阶，又上来……来来回回踢踏了个舞步出来，才总算消停。


    虞靖倒是无所谓，出门前还撞了下守门的两位侍卫，两人正在欣赏昭然的迷惑行为，被这一幢，瞪着眼睛互看了会儿，差点爆发内乱。


    计谋总是一瞬间生成的，但又碍于周围无数双眼睛，昭然不置一词后上楼，走到闻启旁边，躲过嬷嬷唾沫横飞的攻击。


    然后，抬脚对着闻启的伤腿就是一脚。


    这个角度刚好遮挡住了所有细节。


    所以，在闻启闷哼一声，惊疑着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昭然，就要倒下的时候。


    就像是突发恶疾，重症难愈。


    昭然立马接住他肩膀，急切道：“怎么了？腿伤又复发了吗？叫你别住楼上，爬楼梯对膝盖不好，这下我们该怎么啊？”


    闻启的嘴还保持着疑问地微张。


    昭然熟练钻到他胳膊下面，不由分说，“走，去医馆。”


    闻启刚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厢房中，无人问津。


    这城中两人都熟啊，毕竟从小就在街边巷口里混出来的。


    但昭然还是路过门口时假惺惺高声问了句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侍卫都指向城门方向，整合她心意。


    刚出门，心中还有些忐忑俞岿会怎么上来阻止。却听见一个少年清亮的嗓子。


    “俞相！”


    再看来人，长得就不那么清爽了，明显也是二十来岁的少年，肚皮已经率先堆叠出了几座高山。


    也不知怎么长的，圆润的同时，眉眼间总能给人一股奸佞小人的感觉。


    闻启见状不忍评价，“嚯，营养不错。”


    “你认识他？”


    “当时在巷口堵你的大傻个，你不记得了？”


    昭然皱眉看了他一眼，和俞岿对视上，又忙回头。


    俞岿明显要过来，那胖子缠住他就撒娇，“一个瘸子有什么好看的，俞相还是少和这些人沾染上吧。我最近着实是闲得紧，正想登门找您，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唉。”闻启摇摇头，带着昭然继续慢吞吞地走，“他也认出我们来了，不过是以为我们要靠俞岿上位，现在正在争宠呢。”


    “傻子。”昭然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他了。”


    当年，这大傻个家里便在朝中位高权重，杜氏继位后，又是首先投靠的一批，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依然如此。


    不能得罪便按兵不动，左右有个背锅的人。俞岿派两人跟上，便在原地和胖子干聊。


    “呵呵呵，你爹爹可好啊？你娘亲如何啦？最近瘦了！”


    可两个兵哪是昭然闻启的对手，眼看快要到医馆，昭然左手抓紧闻启的腰，笑嘻嘻道：“抓稳了，带你飞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