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的身体很冷，外泄的灵力在四周形成一股小旋风，吹得竹屋噼里啪啦摇摇欲坠。


    这个阵法在源源不断地吸收他体内的灵力，时间一长，恐伤及道基。


    该阵法应该是以飞狼妖本身来维持，所以这里才会有它的记忆残片。


    如今飞狼妖已死，阵法为了维护运转，会吸干阵法之内的人。


    但温音音并不明白这些。


    她修为太低，她所流逝的灵力还不足以影响此地，身体也没那么快的出现异常。


    她无助地抱着仙人，翻遍了自己的乾坤袋，打算把她所有天材地宝一股脑地喂给他。


    此时从仙人的衣襟处冒出一颗圆圆的白色。


    一只小雪人费力地爬了出来，迎着温音音滴落的热泪站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


    她眨了眨泪眼，视线清晰起来，只见小雪人挠了挠湿润的脑袋在地上用小雪堆写了几个字。


    ‘这些治标不治本。’


    温音音一颗心低到谷底，甚至都不敢去看此时的仙人，她小声求助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破阵。’


    就温音音这半桶水都没有的实力，要她破阵实在是强人所难。


    并且她对这个阵法并不了解，只知道这里是飞狼妖通过阵法复现的一个地方。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以前所看的书籍，期望能够找出一点破此刻的僵局。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脑中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温音音挣扎一番后苦着张脸看着小雪人：“我不会破阵，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小雪人愣在原地。


    ‘妖丹。’


    对呀，飞狼妖的妖丹蕴含巨大的灵力，定能顶上一阵子。


    似乎猜到了温音音的想法，石头怪爬了出来，小手扒拉着乾坤袋边缘，露出小半边的身体，将那颗妖丹吐了出来。


    石头怪的声音渐渐无力，刚长出来的双手也渐渐消失，它不忘对温音音嘱咐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有了妖丹，阵法吸收仙人灵力的速度有所减缓。


    温音音悬着的心暂时放下，将她所有的宝贝都用在了仙人身上，也不管是否对症仙人身上的伤，她只知这些天材地宝能给仙人续命。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手里的一叠符纸，脑袋晕乎乎地想着方才的一切。


    十分离奇，是她不曾如此近距离遇到的奇幻。


    修为不高的她此刻终于迎来了灵力被掏空的无力感，她慢慢地闭上双眼，疲惫得再也支撑不了清醒的意识。


    失去意识前她只下意识紧紧握着那片白色的衣袂。


    小雪人在二人身边急得团团转，在温音音的四周缓缓构建起一层冰罩，延缓她灵力的流失。


    此时的小蝶镇已经距离温音音被抓走后过了三日。


    周子涵没有砸了蓬莱山的招牌，一次便成功修复了小蝶镇的阵法。


    阵法一成，小镇内那些元婴以下的妖怪纷纷惨叫，视死如归地冲撞阵法，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小镇上空遮蔽。


    镇内的修士一拥而上，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场战斗是早有预知的，温氏一族早已在此布局多年，只是小镇内的妖怪数量之多，已达到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修士们纷纷重伤，蓬莱山一行人只为阵图，阵法一成便立刻离开了小镇，此刻方圆万里很难有修士赶来，而小镇内的局势渐渐不容乐观。


    天降异象，百鸟齐鸣。


    接连不断有修士陨落于此。


    小蝶镇一片废墟，而狼妖成群势如破竹。


    空中老者脚下的黑蛟吐着黑气，身上多处伤痕，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血。


    黑蛟巨大的竖瞳看着它曾嗤之以鼻的弟子一个个陨落，它吹着胡须，缓缓摆动着身躯，锋利的鳞片闪着血腥的冷光，它冷静询问：“宗主，此刻是否已到宗门灭亡之刻？是否——”


    莫文仰天大笑了一声，轻抚黑蛟的鼻头，字字铿锵有力打断了黑蛟：“还未到那一刻！且看我如何杀光它们！”


    向来吊儿郎当的老者脸上浮现狰狞，周身灵力暴涨，双目赤红，冲向了狼群之中。


    此刻与狼群缠斗的林宴瞧见了这一幕不自觉地心脏一绞，不远处的苏嫣然亦是面露悲痛。


    这场大战以天道门掌门燃烧精魂强行破境而最终结束，天道门胜利得并不体面，当场死了九个弟子。


    天道门本就底蕴不深，经此一战，元气大伤。


    收拾残局时，宝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走了过去，拿出了一封刻有温氏印章的信件对莫掌门说道：“这是一个月后天谴城为各个宗门召开的弟子遴选，这是推荐函，天道门可凭此去那边看能否选几个好苗子回来。”


    天谴城隶属于京都府，除去那些已经被两山一阁一门选走的极好苗子，其他京都府势力范围内的苗子都会来天谴城参加一年一度的弟子遴选，只为给京都府势力下的宗门挑选弟子。


    往年像这样的机会根本轮不上天道门这样不入流的宗门。


    只是天道门为小蝶镇所付出的，上边也理所当然有所表示。


    只不过这对如今的天道门来说根本不够。


    莫文拱手笑着道谢，收下了那封推荐函，“到时我等定盛装前往。”


    宝霜虽在小蝶镇内待了十年，但对局势仍然十分了解，看到为护小石镇内百姓而摇摇欲坠的天道门，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一年之后的宗门排序意味着往后修炼资源的多少，至于这排序标准其实只有一个，和人数无关，只和弟子资质有关。”


    莫文朝她看了一眼，感激地点了点头：“如此我便心中有数了。”


    小蝶镇内的妖怪花了三日被彻底肃清，这期间完全没有那只掳走了温音音和荀屿的那只飞狼妖的踪迹。


    莫文已做好去求无名道人的准备，却不想他拖着病体寻去无名道人暂住的客栈后，推开门便看见他盘坐在地上，在他的面前刻画着一个阵法。


    阵法莫名的有些眼熟。


    莫文细细扫了一眼便想起来是燕国的那个地下阵法。


    莫文眼前一亮，无名道人身旁的大黑狗朝他旺旺直叫，将他逼至角落，他害怕地朝无名道人眼神求助，之后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前辈真是神机妙算，竟早就知道我会为此而来。”


    无名道人摇摇头，脱下一只鞋子朝大黑狗砸去，大黑狗立即跳到一边假装很忙地低头不知道在嗅什么东西。


    无名道人：“这阵法玄妙无比，普天之下除了我，恐没有人能破解。”


    莫文一听有戏，立刻道：“我那弟子就被那妖怪困在此阵法中，请前辈出手相救，自此您欠我师尊的恩情便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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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道人冷笑了声：“这笔恩情可是能换老夫一次出手的机会，哪怕蓬莱山的老不死来了要灭你道统，我也能出手保住你们，现在就用在这里？”


    莫文没听出无名道人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毕竟他本身就是个怪人，于是不曾多想，他认真地又重复说道：“没错，请前辈出手相救。”


    “哼——你知道修复阵法和救你门下弟子，老夫只会帮一个，你倒是能忍，会博，”无名道人冷着张脸，没好气道，“倒真叫你博了出来。”


    在莫文一脸懵的情况下，又听无名道人说道：“算你门下弟子运气好，碰上老夫欠了两个肉包子的小姑娘，为了结因果，老夫自会出手。”


    这时莫文反应过来无名道人口中的小姑娘或许就是温音音。


    她简直就是天道门的福星啊！


    只是她天赋太低，恐怕这辈子也无法走出这个小镇。


    思及此，莫文摇了摇头。


    有了无名道人的帮助，又过了两日，温音音和荀屿便都被救了出来。


    等温音音醒来时，小蝶镇已经恢复成她刚来时的样子，镇上的人过着各自的生活，欢声笑语烟火气息。


    而宝霜也已经离开，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这十年是她做的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眼下夜色正浓，莹白月色映着寂静的庭院，尚未关严的木窗伸进一只被桃子压低的枝头。


    “宝……咳咳咳……”


    她一开口，嗓子干得刺痛，忍不住咳了起来。


    枫妙在清观园受伤后瞧了大夫好生修养了小半个月，如今好得差不多了。


    她正提着刚烧好的茶壶走入庭院，察觉屋内动静，她忙快步前往，“谢天谢地，小姐可总算是醒了！”


    推开门，只见床榻上的小姑娘浑身是汗，粘湿了秀发和里衣，惨白着小脸发颤。


    枫妙惊得顿了下脚步，很快抚平心中担忧，为温音音倒了杯水。


    “好冷。”


    温音音双目虚望着前方，声音像浸在水里一般，沉闷中带着冷意。


    枫妙一愣，脸上已经笑不出来，僵硬地寻着蹩脚的借口：“小姐怕是梦魇了吧，正值盛夏，怎会冷？”


    温音音眼睫扑扇着，固执地又说了遍：“真的冷。”


    枫妙：“小姐先喝口热茶缓缓，说不准就好了。”


    身上的这股冷意温音音曾感受过。


    在大雪封山，她被雪狼扑咬时，意外落在她额前的雪花。


    身体一如既往的冷，但心脏却暖暖的。


    温音音并未接过茶水，干涸的嗓子刺痛难耐，她拼命咽了好几下询问道：“同我一起被抓的那位仙人呢？”


    枫妙眼神躲闪，摇了摇头：“不知道，小镇的阵法已经修复，仙人们都已经离开了。”


    “我昏了多久。”


    “十二日。”


    “我如何得救的？”


    “小姐可还记得七夕那日被误认为狼妖的大黑狗？那个瘸子破的阵法，说就当回报小姐的两个肉包钱。”


    温音音模糊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喝了口茶，四肢百骸回暖了些，躺下后继续睡觉。


    过了会，等枫妙离开后，她又重新睁开眼，运转周围灵力，进入身体的微乎其微。


    她难过地发现，她似乎修为倒退回练气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