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带来的余波还在持续，心脏依旧在怦怦乱跳，他垂下眸错开她的目光，瘫坐在她脚边平复呼吸。


    “姐姐，”他垂首靠着她的膝盖喘息，茫然得像忽然被扔出家门的小狗，音调低得周冉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为什么要吻他？为什么要玩弄他？既然决定玩弄他，又为什么要……停下来？


    他望着雪白的地砖，抬起的手指在唇上反复摩擦。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晃了晃头，半湿的碎发砸在额前。


    周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抬眼看她，鼓足了勇气问：“姐姐为什么要吻我？”


    少年到底是少年，明明是合理合据的兴师问罪，开口一瞬眼眶却红了，清澈明亮的双眸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所笼罩，看得周冉一愣。


    才歇下没多久的痒意又开始死灰复燃，周冉别开目光，开始心虚起来。


    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有什么好心虚的，就是故意逗他，怎么了呢？


    胸口伴随着呼吸起伏了一下，周冉视线再度落回周胜身上。


    少年坐在地上，腰挺得直直的，一副宁折不屈的表情——只是他靠着她的腿坐着，膝盖挡住了他的下半身，周冉恍惚中以为他是跪着的。


    于是他的整个动作、表情，甚至是刚才红着眼眶的质问，一瞬间隐约都变了质。


    似有什么东西突突跳了起来，一下下顶着周冉的心脏。


    周冉想，今天果然是喝多了。


    视线扫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罐。


    喝多了，乱说点什么话，乱做点什么事，也很正常吧。


    她没怎么费力地就说服了自己。


    “你想听什么回答？”抬腿晃了晃，鞋尖轻轻踢了踢周胜的大腿，迎上他颤抖的目光，周冉托着腮懒洋洋地问。


    她俯身靠前，嘴里呵出一口酒气，那酒气颤颤巍巍地穿过一段并不算远的距离，带着她的温热，轻柔地扫在周胜脸上。


    周胜困在她的气息里，脸颊微微发热，他不由自主地别开目光。


    无处可放的视线只好垂下来，不由得往下望去。


    周冉应该是洗了澡，穿了一身宽松的睡衣，换上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雪白的脚腕露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擦过他的裤腿。


    “周胜，”她大抵是真的醉了，竟然对着他笑，语气轻佻，“看够了没？”


    他大抵也是疯了，竟然缓缓抬起手，滚烫的掌心握上她修长莹白的脚踝，似有电流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作响。


    她颤了一下，他也跟着颤了一下。


    却没松手。


    他等着她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一觉踹开他，大骂着喊他滚，扇他几个耳光。


    可是没有。


    心脏顶着胸腔跳动许久，沉闷而有力的回响带动身体微微震颤，周胜轻呼一口气，仰头看她。


    她也在望着他，视线并未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红润的唇紧紧抿着，柔柔地往中间陷进去一部分。


    “姐姐。”他低声叫她。


    周胜很少这样近距离地看她，他看见她殷红嘴唇上的纹路，脸上的细小绒毛，以及睫毛尾部的光点。


    她闻声回神，思绪却依旧沉溺在混沌里。


    直到少年的脸蓦然在眼前放大，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了嘴，却正好如了他的愿，他顺着那条小小的唇缝钻了进去。


    起身的动作算得上激烈，覆在她身上却格外小心，周胜抢夺她口腔里的空气，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借由体重优势将她往后压，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许多事原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更何况姐姐还亲自教了他一遍。


    和她试探引导的吻不同，他像是一团火噼里啪啦被引燃，他不再接受，而是进攻，他不想给周冉喘息的机会，也不想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因为停下来，就会思考。


    一思考，就知道不可以。


    “唔……”


    呼吸很快失控，周冉从唇齿黏连中逃出，仰着头躲避，还没来得喘上一口气，又被他的唇寻了上来，轻压，吮吸。


    他的手离开她的腰，顺着睡衣往上，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十指相扣。


    浅短的嘤咛声从追逐的唇缝间泄露出来，周胜单腿跪在她膝盖之间，舌尖将她探寻了个遍。


    只是人总是贪心不足。


    周胜也不能免俗。


    她断断续续的喘息落在耳边，她唇角的银丝细长，另一端却挂在周胜唇上，他知道她的体温在慢慢上升，他知道她在慢慢失控。


    他也在失控。


    大脑被接吻带来的快感冲击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显露：只是接吻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偏着脑袋，鼻尖擦着周冉细滑的肌肤往下，他放过了她的唇，来到了她的脖颈，垂着眸。


    落下一个吻。


    周冉猛地偏过头，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处皮肤散开，烟花一样在身体里炸开，炸得周冉头晕脑胀。


    身体顺着沙发扶手往下滑，周胜的膝盖抵着她的腿根，轻轻一动，压得她喘不过气，忍不住溢出一声短吟。


    “周胜。”她喘息着叫他。


    他应声抬头，发亮的眸子里溢出沉沉的欲望。


    周冉笑了一声，眼中水波潋滟，“我是姐姐。”


    她抬手攀上他的脖子，双手似打了个结系在他的后颈，像是勾引，又像是挑衅。


    少年顿了一下，抿着唇一动不动，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下一瞬，滚烫的呼吸落在周冉耳畔，少年喑哑的声音也跟着吐出来。


    “是姐姐，也想要。”


    声音斩钉截铁。


    他再也无法回头。


    -


    周冉猛地睁开眼。


    视线被浓稠的昏暗填满，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那天醒来一样，周冉仍在恍惚中，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甜腻的桂花香呛入喉咙，小镇的风声灌入房间，周冉慢慢清醒过来，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抬手开了灯。


    掌心抵着额头，周冉呼出一口气，狂跳的心脏慢慢缓下节奏。


    梦境带来的烦躁感受却依旧在。


    距离那个晚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竟然还能梦到。


    是最近课太少了暖饱思淫欲，还是因为晚上和周胜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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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下了床，把窗户用锁扣扣好，又把窗帘拉得死死，拉开一旁的行李箱，从里面找了件新睡裤，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今晚状况太多，周冉总共没睡几个小时。


    洗完澡洗完衣服天已经透了亮光，周冉“唰”一声关上窗帘，暗暗咒骂周胜几句，抱着被子又倒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很实，她没再做奇怪的梦，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半。


    悠悠转醒后，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全身的筋骨在舒展的动作中被唤醒，发出几声舒适的轻响。


    自然醒精神就是好，周冉掀开被子，信步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明亮的光线瞬间奔涌而入，周冉只觉得眼前猛然一亮，刺得她眼睛发痛。


    她微微偏过头，抬手遮挡在眼前，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过来。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错。


    沿着上山的路蜿蜒前行，脚下的路面干燥，一团团纸钱落在窄路两旁。周冉踩过新鲜的纸钱，循着纸钱洒落的路线往上走。


    很快就看到了关白凤的坟。


    好大、好新的坟，高高的一座坟，只埋了那一盒小小的骨灰。


    脚下是松软新鲜的泥，鞭炮燃烧后的红色碎塑料落在上面，远远一瞧，像是开了一地的花。


    胸腔随着墓碑的靠近而缓慢起伏，那墓碑太新了，也很贵，在阳光下映出刺眼的光，弄得周冉眼睛又开始发涩。


    墓碑上的字一点点变得清晰，先是墓主的，然后是立碑人的。


    周冉视线忽地一顿——


    墓碑上她的名字被磨掉了。


    她凑上前，蹲下来，注意到墓碑下面的石砖上又一小圈粉末，应该是磨去名字后掉下来的石粉。


    这不大可能是周兴宗的命令。


    急匆匆下了山，她绕过小巷子，来到了周家院子里。


    办酒席用的棚子和桌椅已经被收了回去，院子里空荡荡的，角落处堆了些垃圾和砖。


    厅堂的门虚掩着。


    周冉吸了一口气，正要往前面走去，那扇虚掩的门忽然开了。


    少年提着两袋垃圾出来，抬脚轻轻勾上门，转身看见周冉后动作顿住，眨了眨眼，喊了一声“姐姐”。


    眼下的青黑似比昨天更严重了些。


    周冉开门见山：“墓碑怎么回事？周兴宗良心发现了？”


    “你……你不知道么？”周胜有些惊讶，“陈景南给了爸两万块钱，买回姐姐你的名字。”


    陈景南到底是顾念着父母，给出两万块已是仁至义尽，周兴宗也算识趣，见好就收。


    不收也没办法，周冉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要是真拿油漆去泼了他大价钱买回来的墓碑，他得成了全镇子的笑柄。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上，发觉她并没有提着什么东西，比如油桶什么的，“姐姐上山了？”


    “嗯。”周冉神色变得恹恹的，塌着肩膀往回走。


    脚步声跟着响起，周胜提着两袋垃圾，默默跟在她身后。


    周冉没管身后的动静，边走边看手机，果然，早上的时候陈景南给她发了消息，说了这件事。


    两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她越想越觉得周兴宗不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