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京北附中。


    当顾时礼第三次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扭头看向宋予初时，后者只是淡漠与他对视一眼，很快便挪开视线。


    而坐在旁边的沈知瑜很难装作看不见，往讲台上撇了眼，身子往旁边一侧，嗓子压的极低问：“他怎么老是看你啊？该不会暗恋你吧？”


    宋予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他看我那表情，是在搞暗恋？”


    沈知瑜思忖片刻，点头称是：“他要敢暗恋你，那他与裴言行这兄弟也别做了！”


    宋予初侧头疑惑看她。


    “你难道没看出来裴言行喜欢你吗？”沈知瑜看到她的疑惑，略显惊讶，“我们都看出来了好吧！”


    “他那么浪荡的人，能喜欢很多人。”


    “叮铃铃铃……”


    下课铃及时响起，顾时礼猝然站起身，这把正准备朝宋予初那边走去的老师吓了一跳，拍着自己胸腹，蹙眉道：“干什么亏心事？一惊一乍的。”


    “抱歉，老师！”


    老师没与他计较什么，走到沈知瑜桌边，对着里边的宋予初轻声道：“那张表尽早填，下周就要交上去了。”


    宋予初点头，“好。”


    还未等老师离开，沈知瑜轻拍着宋予初的手，问她：“什么表啊？你要参加比赛吗？”


    “你为什么要出国啊？”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道疑惑，另外一道则是顾时礼急不可耐地质问。


    话音刚落，周边有零散几人似是听到，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原本吵闹氛围顿时陷入寂静。


    沈知瑜似是也没想到，急切问她：“我们不是说好考京大的嘛？你怎么突然间就要出国了？”


    宋予初视线在周围环绕一周，原本凑热闹朝这边看来的同学井然有序转头扯开其他话题。


    沉默片刻，她才慢悠悠道：“我没说要考京大。”


    闻言，两人同时一愣。


    的确，当初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畅谈未来之时、聊起京大之时，宋予初并未参与其中。她只是沉默寡言听着。


    只不过那时她也并未出声，他们都以为她是答应的。


    可如今……


    “那阿行知道吗？”顾时礼忽然问。


    宋予初沉默几秒，很快抬起眼睑看他，平静道：“这似乎也与他无关吧？”


    一时之间，顾时礼只能与沈知瑜对望着，好似猜到什么，又好似并没有。


    其实裴言行与宋予初之间不对劲早已在一周前就有预兆，两人一静一闹、一冷一热，他们一群人从小玩到大，自然也习之为常。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宋予初回家不太爱等人了，一收拾好就走，谁也没等。


    而裴言行显然心里也有气，见人走后，表面那淡漠表情消失殆尽，他收拾东西也快起来，与他们不远不近跟在宋予初身后。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之间多了个女孩子出现。


    那是裴父合作伙伴的女儿，前段时间刚从国外转回来的，叫赵倩，一转学就跑到裴言行身边晃悠，说是他的妹妹。


    不同姓、没血缘的妹妹，周边人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自打两人闹别扭之后，裴言行与赵倩的关系日渐浓厚。连带着这次，裴言行去滨海市参加物理竞赛，赵倩直接让家里人帮忙请假说身体不舒服。


    可朋友圈却挂着裴言行参加比赛的照片。


    这关系进度发展，实属难料。


    顾时礼他们也想方设法给宋予初他们制造缓解关系的办法，可两人就是不入套，嘴硬得比谁都厉害。


    尤其是宋予初，感觉她好像喜欢裴言行吧，又好像并不喜欢。


    问她也不说，沉默得他们这些旁观者都急了。


    而如今，宋予初打算出国留学。而另外那位，还在滨海参加比赛，身边还有赵倩陪同，这两人看来也真就只能这样了。


    他们似乎还想劝说，注意力很快被门口吵闹声吸引去。抬头朝那边望去，本来还是滨海参加比赛的裴言行赫然出现在门口，身边一如既往站在一同回来的赵倩。


    顾时礼看到这两人，到口的劝说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知瑜看着两人有恃无恐站在门口聊天，心里陡然生起一股火气。竟也觉得宋予初出国挺好！


    不过她觉得宋予初心里还是在意的，扭头看向宋予初，后者好似并没有注意门口动静，垂眸目不斜视写着面前的英语作业。


    其实宋予初早注意到门口动静，在沈知清他们之前。


    只不过她不想太花心思在这上面。


    直至上课铃声响起，赵倩才愿意离开。她是文科班，班级在四楼，而他们几个是理科班，楼层在五楼。


    裴言行在学校人缘很好，一回来就有很多同学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不知是有人说了什么，眼见裴言行嘴角笑意一僵，下一秒，扭转视线落在斜后边的宋予初身上。


    与此同时，宋予初手里还写着老师说的那张出国申请表，正纠结这件事要不要与家里人说说，自然也没注意到远处裴言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注视几秒后，裴言行散漫轻呵笑移开目光。


    这种状态接连到了下午放学都没缓解，甚至连赵倩突然出现在门口冲里面喊着：“阿行！好了没？”


    宋予初对此倒淡漠如常，收拾好东西便往教室外走。


    赵倩见到她，主动打招呼：“你不与我们一起吗？”


    宋予初淡笑着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去等我弟弟。”


    她与弟弟宋为谦相差三岁，同为京大附中读书，教学楼正好在他们高中部对面。


    不过刚走出教学楼，宋为谦正好从楼梯口出现，看到她，冲她挥手：“姐！”


    赵倩侧身倚靠在墙边，看到宋为谦，眼底陡然一亮，忍不住赞扬：“你弟弟长得不错噢！小奶狗弟弟。”


    宋为谦长相偏向连之倾，面相柔和，再加上性格比较有礼貌外向，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予初淡笑着，走到宋为谦身边，刚想叫着他一同离开，可后者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眼前一亮，越过宋予初，笑着打招呼：“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音一落，下一秒便响起男生吊儿郎当的嗓音：“就今天。”


    宋为谦显然很激动：“上次你带我打那游戏，感觉很好玩，什么时间有时间我们再继续打一次？”


    “行啊，不会影响你学习吧？”


    “无聊时玩玩怎么可能影响到学习。”


    “那明天？”


    明天是周末。


    宋为谦立马答应：“好！”


    明明说好的与宋为谦一起回家，最后演变成他们一起。


    裴言行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不管是谁，与他都有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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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宋予初，始终都是被人忽视的那个。因为她不太爱说话，即便聊起来也很容易冷下去。


    就好比现在，本来一群人走着，到最后，只有宋予初坐在他们最尾端。


    裴言行身旁的位置，之前本该是她的。


    而如今那里有了赵倩的身影。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知何时，宋为谦也与赵倩有了话题。看上去，赵倩与他们还挺融洽。


    宋予初只是淡然看着，眼见他们与她的距离慢慢拉远，宋予初也没想着去拉近，依旧按照自己步伐慢慢走着。


    沈知瑜被她哥接走了，这会更少了闲聊的人。


    因为明天是周末，连之倾与宋德并不在家，提前发消息让宋予初带宋为谦出去吃饭。


    而如今，看着宋为谦满脸笑意与身旁裴言行畅谈的模样，想来早该忘记。


    宋予初停下脚步，远远望着远处走远的几人，他们好似并没有发现她落后他们很多，仍旧自顾自走。她也没在意，脚步一拐走向另外一边的人行街。


    九月中旬的京北燥热不已，甚至连从面前急驶的车辆也带不出一丝凉风。这会是放学高峰期，人行街满是人潮拥挤的学生。


    宋予初没与他们挤在小吃街，而且想附近买了杯冰奶茶坐在旁边石椅上慢悠悠喝着。


    宋为谦的降世，宋予初不仅充当姐姐的身份，而且也是长辈口中的榜样作用。所以在宋为谦因为心脏病被父母勒令不能乱吃东西之时，连同着宋予初也不被允许。


    不过宋予初不太嘴馋，有时嘴瘾上来了才会躲着宋为谦出去，吃完再回来。


    一杯奶茶喝到一半有点腻了，宋予初目光再次投入人行街，依旧人潮拥挤。


    心里那点想等一会的想法倏然消失殆尽。


    她站起身，按照原路返回。裴宋两家离得近，所以宋予初极有可能会碰见出来遛狗的裴言行，这是他一贯放学后的习惯。


    只不过令宋予初没想到的是，她的确碰到了裴言行，以及还有抱着他腰肢的赵倩。


    甚至还有那句表白。


    ——“裴言行，我真的很喜欢你！”


    宋予初说不上什么滋味，心里好像某一块被人猛然掏空一般，酸涩与痛楚夹杂，本该因为奶茶的甜腻所包裹的心情，这会已然坠入谷底。


    赵倩喜欢裴言行，是直白、炙热的。


    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只是他们知道，连带着两个班级都知道。更何况两家还是合作关系，想来以后交际甚多。


    即便现在不喜欢，说不定以后喜欢上了呢。


    这么想着，宋予初扯着一抹苦笑，理了理思绪，假意没看见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看到宋予初出现那一刻，裴言行本想推开的手赫然一顿，就这么愣在原地直勾勾盯着她。


    宋予初目不斜视，直接擦肩而过。


    直至走到家门口，宋予初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知道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身后一直有道炽热视线紧跟着自己。


    不知是内心的逞强作祟还是本就不在乎，直到微颤着手按着密码也没给他们给予一点眼神。好似真的不在乎。


    在终于按下密码听到解锁声那一刻，宋予初心里才彻底舒下一口气。


    手用力按下门把手准备推门而入之际，手腕猝然被人狠狠攥紧往后拉。门把手失去力气回弹回去，响起清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