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隋卞彻底傻了。


    我不喜欢你等我。


    为什么……会不喜欢他等她？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忽然这样了，也很不知所措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他艰难张口：“对不起……”


    “不要再让我听见对不起和你别生气了这两句话行吗？你又不是只学了这两句话的鹦鹉。”许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说不清究竟是这句话的内容更伤人一点，还是这句话的语气更伤人一点，总之它们都不是隋卞能够承受的。


    他的泪水顺着他光滑柔润的脸颊流下，跟有倒计时在后面追赶着一样，争先恐后。


    许愿没有陪他在这进行愚蠢的站立，她打算回宿舍洗个头去。


    隋卞也没有再开口喊她，而是就跟在她的身后，大概保持了五十米的距离，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许愿知道他在后面，但她不关心。


    她回了宿舍就洗了头，吹了差不多后去阳台收衣服，身子刚探出去，就发现了下面一个徘徊的人影。


    这个点的学校，基本上都在上课，没有人在这，下面空旷的一大块地，就只有他一个人。


    来来回回两米直径的圆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自己不晕的，就在那走啊走，走啊走。


    他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卫衣帽子也套在头上，只隐约露出一张脸，看不清表情。


    许愿将衣服收好，回屋拿手机给他发信息：【别待着了，回去吧，我没生气。】


    她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看了一会书，又写了一会作业，感到肚子饿了，于是套上外套带上手机打算去食堂。


    人刚出宿舍楼，脚步就定住了。


    那个大树底下，还站着一个人。


    两人对视，都没有动。


    那会周围人少，是因为都还没放学，现在人少，则是因为早早放学了，大家都回家了。


    不用走近，许愿就已经看清他冻红了的脸，下巴和鼻头跟扑了腮红似的。


    她刚朝他那边迈开一步，他就立刻跑了过来。


    但又不敢和她太近，中间仍然留着大概两个人的距离。


    许愿看着他，“我不是给你发了微信？”


    隋卞一愣，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动了动，后知后觉道：“你发了什么？我手机好像丢在班级了。”


    许愿皱了皱眉。


    他在这下面站了将近有两个小时。


    隋卞以为她皱眉是没收到他的回复，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微信发什么了？”


    许愿没忍住：“发你真是个蠢货。”


    这话对于隋卞来说实在是过重了，不管是“蠢”还是“货”，他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评价，更别说还是两个连在一块的了。


    他头低下去，鼻子又开始酸了，“我下次不会了，我下次会事先问你的意见，你同意了我再等你。”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变得有些扭曲，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许愿发现，他就像是个瘦高版芝麻汤圆，外表看起来又好看又人畜无害，还特别软糯，内里呢也没个反差的惊喜，轻轻一戳，里面的芝麻馅就滴滴答答往外流，特别甜，特别腻，特别齁。


    吃多了不喜欢，一段时间不吃又有点想念那口感。


    隋卞挪了挪位置，吹向她的风没有了。


    许愿在心里叹气，“要吃饭去吗？”


    隋卞抬眼，连连点头，“好啊。”


    许愿：“你想吃什么？”


    隋卞受宠若惊似的不确定地看了看她，“我吗？我都可以啊，你要吃什么？”


    许愿懒得再折腾他，“随便你，你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隋卞想了想，“那你要去我家吃饭吗？”


    许愿抬眼，眼刀凉飕飕刮过去。


    隋卞挠了挠头，顺便胡乱把眼泪抹掉，自顾自地说道：“哦我忘了你明天还要来我家找狗狗玩，那今晚就不去了。”


    许愿真是想笑。


    他的心眼子怎么就能跟莲蓬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她之前还怀疑他在扮猪吃老虎，现在一想，他要真能白切黑倒是好了。


    也显得她不那么恶毒了。


    她抬了抬下巴，“先去班级拿手机吧。”


    隋卞点头，“好！”


    许愿走的是一条小路，穿过桥和湖到达教学楼，隋卞上楼去拿手机，许愿在下面等他。


    他从楼梯上下来，最后几个楼梯直接跨了下来，冲到她面前，又活力满满了：“走吧！”


    许愿站着没动。


    隋卞眨巴着眼，“怎么了？”


    刚刚哭过，他的脸还没恢复平常，红的地方红，亮的地方亮，唇上潋滟着，跟涂了唇釉似的。


    许愿盯着他，忽地禁不住伸手朝他脸上摸了一下，“你冷不冷？”


    隋卞被她摸得浑身一抖，“……不冷。”


    许愿点头，转身往外走，“那走吧。”


    隋卞慢半拍跟上她，扭扭捏捏地动了动胳膊，声音闷闷的：“你刚才……为什么要摸我脸？”


    许愿目不斜视，“看着感觉手感挺好的。”


    隋卞瞬间瞪大了眼，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


    他不好意思又满怀期待地问：“那……摸上去呢？”


    看着感觉手感挺好的，那摸上去呢？


    许愿毫无波澜地答：“摸上去没有看上去手感好。”


    隋卞急了，“为什么？”


    许愿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看上去感觉又滑又嫩，但摸上去就只有滑，嫩的话一般，你脸上没多少肉。”


    隋卞扯住许愿的袖子停下，“你喜欢胖一点的？”


    许愿莫名其妙，“没啊，就只是一说而已。”


    隋卞把她手抬起，态度严谨认真得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你刚刚摸太快了，就算有肉你也感觉不出什么来，你现在再摸一下，时间久一点，就能摸出肉了。”


    那不废话吗？时间久了谁脸上没肉？又不是骷颅头。


    许愿把手扯回来，“我又不是变态。”


    隋卞垂下眼，“摸一下脸怎么会是变态呢？”


    许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看来你经常摸别人脸。”


    “我才没有！”隋卞语气激动，“我就只摸过耶耶和毛毛的脸！”


    许愿觉得自己真是够有病的，竟然还真在这和他讨论起来了。


    她往前走路，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你想好待会吃什么了吗？”


    隋卞轻而易举就被她带偏，又去思考吃什么。


    走了一会路，他问她：“你更想吃鲁菜还是杭帮菜？”


    许愿想了想，回：“鲁菜吧。”


    隋卞：“好。”


    柏鼎附近就有一家鲁菜馆，隋卞之前吃过，味道很不错。


    许愿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隋卞又因为确实有些饿了，所以一顿饭两人吃得都很安静。


    接近尾声时，许愿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讲电话的过程，隋卞在喝水，喝一口看她一眼，喝一口看她一眼。


    和之前如出一辙，他的目光非常直白且赤裸，偏他自己还跟以为别人不知道一样，装着不在意的样。


    许愿说完，手机放回桌子上。


    两人对视。


    隋卞抬头，“谁啊？”


    许愿淡定得很，“姚霄。”


    空气静默了一瞬。


    隋卞微微挺直背，“他怎么给你打电话？”


    许愿装不懂，“他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隋卞眼神落到她面前的茶杯上，“他怎么总是找你？”


    许愿把茶杯端起来喝，“没总是啊。”


    隋卞眼神于是又被迫回到她脸上，暗暗嘀咕：“就是总是，他之前来班里找过你，后来还让你去看他的比赛，现在又打电话给你，这怎么还不算总是了？”


    许愿话一套一套的：“他是我表弟啊，找我怎么了？”


    隋卞不服气：“那我还是夏天的表弟呢，我也没总是找她啊。”


    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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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找就是了。”


    隋卞又开始皱起他的五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只是喜欢控制别人的社交，让别人接触的人都在你能接受的范围。”许愿打断他，一连串的话就这么蹦出来了，“好让别人都如你的意办事。”


    哇。


    她可真是会给他上高度啊。


    狗惹急了还会咬人呢，把他惹急了他也只会红着眼睛傻等她。


    “我没有要控制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和他的接触有一点点不像姐姐和弟弟……”他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明显没有勇气再说下去，怕又惹她生气。


    许愿却咄咄逼人：“你觉得我跟他的接触不像姐姐和弟弟，那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话的呢？”


    隋卞沉默了。


    无言了。


    对哦，他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话？


    那之后，一直到把许愿送回宿舍楼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甚至许愿临走前连句再见都没和他说。


    上到三楼，经过窗口，她停了下来，朝下面看了一眼。


    隋卞果不其然还站在那。


    她折返，重新下去。


    隋卞看到她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时候，恍惚间梦里现实都分不清了，他眨眨眼睛，努力确认这就是现实，她就是又下来了，下来找他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已经先给自己哄好了，“你怎么下来了？”


    许愿说道：“明天下午你几点来接我？”


    隋卞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去他家找狗狗玩的事。


    他兴奋地问她：“那你要在我家吃晚饭吗？”怕她拒绝，隋卞又连忙补充：“你如果觉得不自在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她们都暂且离开家的，反正她那天本来就要出去玩，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跟在食堂没什么区别的。”


    许愿摇头，还是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不用了，我就去遛遛狗吧。”


    隋卞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开心，她能特地下来一趟和他说她明天去他家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好，那我明天下午一点来接你，到宿舍楼下我给你发信息！”


    许愿刚想应下，皱了皱眉，“一点？这么早？”


    隋卞抿抿唇，不以为然：“早吗？一点不早啦。”


    许愿疑惑：“你中午不用午睡？”


    你来我怎么睡得着啊？


    隋卞笑了笑，耳根子发烫，“那你说几点？”


    许愿想了想，就遛遛狗，也没其他的事，撑死一两个小时呗。


    她回：“三点半吧。”


    “啊？这么迟？！”隋卞急急地往她面前迈了一步，“三点半太迟了，三点半都不是下午了，三点半太阳都要下山了！”


    许愿发现，其实不止她能装，他有时候也挺能装的。


    三点半太阳要下山了，也亏得他是能说出来这话。


    隋卞一点一点地磨：“两点行不行？吃过午饭后睡个午觉正正好，就两点吧？”


    许愿迟疑了几秒，“行吧。”


    隋卞顿时后悔。


    他以为两点她不会答应的，谁知道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同意了，早知道他就说得再早点了！


    许愿看出来他的想法，直接从源头上斩断：“好了就这样，两点你来，我上去了。”


    隋卞又乐呵呵的了：“好，再见。”


    许愿：“再见。”


    她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他还是一副殷切等待的模样，笑得格外人畜无害。


    她催促他：“你走啊。”


    隋卞：“你进去了我就走了。”


    许愿看他一眼，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到了三楼，穿过走廊回宿舍，玻璃外的夜景依旧浓郁，很满很旺盛地呈现着，和某个人一样。


    她想，她的心软完全是来自于看着他这张实在过于完美的脸才横生的不忍，如果单凭她内心对他这个抛开脸的人来说，是真没什么觉得想要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