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顾名思义，有着万千变化的机关术。


    千机阁，自然是做这类生意的。


    买卖范围包括，但不限于，量身打造武器，设计陵墓机关，改造军备。


    后者，朝廷本身就有相应六部，除非特殊情况，少有跟民间商贾做买卖的，更别说立场微妙的江湖人了。


    一些高门大户倒是有委托设计陵墓机关。


    但这等秘闻，有底蕴的世家都会找相熟的人，或者干脆就是收为家奴的匠人。


    更早的时候，做这类活计的匠人，都是要活殉的，避免泄露了主家的秘密。


    现在虽宽松了许多，但要命的事，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所以，千机阁目前主营一个买卖，那就是——


    武器。


    一只脚刚踏进门，玲珑就感觉到了热闹。


    这种热闹，不是喧闹，就是空间视觉上的，到处挤满了人。


    这么说还不够贴切。


    一眼望去，明明每个人都隔了少说有一步的距离，却给人一种很“热闹”的感觉。


    大概是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光用眼神交流，看着就很热烈吧。


    直到两只脚都脚踏实地，玲珑能感觉到，落在她们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虽然没感觉到其中的危险，她还是一本严肃地问道。


    “他们这是？”


    在向我们挑衅吗？玲珑捏了捏拳头，蠢蠢欲动。


    看到身边人骤然紧绷的神色，齐博文摆了摆手，示意哥们不要紧张。


    还好出门之前，软磨硬泡，从老五叔那里要来了牙牌，不然连门都进不来，岂不是让他在兄弟面前丢脸？


    齐博文小心翼翼地将腰牌收回袖袋里，这才有心思回答小老弟的问题。


    “大概觉得我们几个小孩，来这里来很奇怪吧。”


    毕竟这里是卖武器的，他两长得，就不像是需要武器的习武之人。


    事实也是如此。


    玲珑一行几个，除了“侍剑”看着身量还算干练，四肢附着薄薄的腱子肉，看着能唬人。


    其他几个，分明还是孩童的模样。


    哪怕这些日子，玲珑勤学苦练，路上也没忘了偷偷摸摸地修行，可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身量倒是高了些，但身体看过去，还是有些瘦弱。


    至于齐博文，天生易胖体质，一路艰辛，也没能瘦下来，偏偏他又爱穿金戴银，明晃晃的一个金项圈挂在脖子上，手腕上还套着几个银环，豪横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于是，在一众江湖人眼里。


    一袭青衫的锦衣少年，带着两个粗通武艺的武徒走了进来，往里头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有些嫌弃，扭头就跟打扮阔绰的半大少年说起话来。


    看着就像是一群出来见世面的公子哥。


    他们可见得多了。


    嫌弃？


    嫌弃才好，省得有人跟他们抢那些个神兵利器。


    绝大多数的江湖人这么想着，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少有几个动了心思，贪婪的双眼，盯着两富家少爷的腰间，双眼打转，也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这些暂且都和玲珑一行没什么关系。


    “何老五？”


    齐博文说起给他牙牌的护院。


    玲珑有些奇怪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疑惑。


    这是什么起名特色吗？


    都用的数字。


    她看了一眼“侍棋”和“侍剑”，他们原来就叫拾柒，和小八。


    之前护送他们过来的镖头，还叫王伍呢。


    “哦，这个啊。”少有默契的齐博文秒懂，拉着兄弟到角落没人的地方，小声解释道。


    “有些江湖人觉得被雇佣丢脸，就用的化名。”


    前头说了，穷文富武。


    想要练武就绝不能少了钱。


    江湖人没钱了怎么办？


    “劫富济贫”是个办法，但朝廷也不是吃素的。


    州县的衙役可能没这实力能留人，可各地驻军都是精锐之师。


    更别说，还有锦衣卫下设的千户所、百户所监视，民间潜伏的探子更是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胆敢屡屡犯事的，最后都被锦衣卫的人抓捕归案，斩首示众。


    所以，江湖人一般很少“劫富济贫”，更多是自食其力。


    有的投身朝廷，吃皇粮。当今设立的镇抚司，就是专门接纳这类人的。


    有的加入武行、镖局，走南闯北。一般各家镖局的副镖头，就是这种。譬如万通镖局的江承。


    有的街头卖艺。这种是最落魄最底层的江湖人，也就练些假把式，糊弄一下外人，为江湖人所不耻。跟落草为寇也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


    给大户人家当家丁。


    这类人还有个专有的代称，叫护院，必要时，充当打手。


    江湖人戏称看门狗。


    因着这个不太友好的戏称，苦于生计，急需钱粮的江湖人，就会给自己起个化名，什么老四老五的。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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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齐博文的姑父——李凌川身边的何老五，又或是齐博文先前带着出去耀武扬威的老四。


    但这也不是护院专属，主要是为了不辱没师门，全了那点面子。


    被一文钱难倒的英雄好汉，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的江湖人，也都会用。


    譬如平顺镖局的王伍。


    至于还有不事生产、只管专心练武的江湖人，那就是另外的层次了。


    由此可见，江湖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哦，原来这样。


    玲珑恍然大悟，点头表示明白。


    她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小胖墩，不由感慨，真诚道，“还是你懂得多。”


    这些事情，她在书里都没看到过呢。


    “咳咳。”


    头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夸赞，说话的还是先前对他爱理不理的独孤小子，齐博文还惊了一下，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有一说一。


    这种感觉……


    真爽啊。


    看到被少年一个夸赞，就开始搜肠刮肚，肚子里一点墨汁使劲捣腾的男童。


    小八，哦，现在该要叫侍剑的少年眼带怜悯。


    听这齐小公子说话，也算是有些见识，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拿捏住了呢？


    侍剑心里摇头，吊儿郎当地抱着剑。


    和听得如痴如醉的侍棋不同，他对暗所之外的花花世界，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就在他糊弄着警戒周围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接近。


    少年下意识按剑，肌肉紧绷。


    “所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得知这里是卖武器的地方，不是什么比武场，玲珑有些失落。


    蠢蠢欲动的战斗欲也歇了点。


    不知道小兄弟在打什么危险的主意，暂且满足了炫耀欲的齐博文，这才一脸惋惜地闭嘴。


    不过，“你还好意思说呢。”


    满身富贵的男童翻了个白眼，嘴里有些埋怨。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既然知道有人要对你不利，来这里当然是……”


    话音未落。


    “噌”的一声，刀剑出鞘，寒芒乍现。


    “独孤！”


    “阿文！”玲珑倏地挡在了人类幼崽面前，目光锐利。


    然而，意想中的刺杀没有出现。


    玲珑抬眼望去。


    只见一身褐衣的少年背对着她，把刀架在了一个陌生人脖子上，声音冷冽。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