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太子今天变前夫了吗

    姜水芙应下,太子回京,天家至亲会简单地吃个团圆饭。


    当她到达东宫门外时,不远处立着一个暗紫身影,雍容华贵,气质儒雅,像曲径通幽处煮酒饮茶的文人,可他只一个抬眸的动作又尽显威压,使人噤若寒蝉。


    她就知道。


    他会在这里等她。


    这是他的规矩,在外人面前给足太子妃面子的规矩。


    姜水芙慢慢朝他走去。


    光影婆娑之下,侧着身子的男子微微转头,腰间鎏金带钩佩璜碰撞。


    这一刻,曜石般乌黑深邃的双眸、挺立俊秀的鼻梁、削薄紧抿的双唇在余晖的映衬之下仿佛镀了溶溶暖意,整个人如温玉般柔和。


    她竟感觉,他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姜水芙上前福身问安,沈极昭微不可察地颔首。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仿佛没什么事值得他上心,只是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两分乌青。


    恐怕又是从天不亮忙到现在了。


    “夫君,你的面色不好,昨日睡得……”


    “走吧。”


    姜水芙关心的话语没出口沈极昭就兀自上轿了,也没管后头的女眷如何。


    姜水芙习以为常。


    两人一路无言。


    直至轿辇停下,锦青恭恭敬敬地迎沈极昭下车轿。


    姜水芙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此刻官道上熙熙攘攘,不乏王公大臣和皇子。


    二皇子双手背过身后,眼神戏谑又毒辣:


    “太子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子,还有个肱骨之臣的国丈,此等福气你们有没?”


    五皇子摇摇折扇,笑道:


    “那自是没有啊,我们啊,只靠自己!”


    其余皇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水芙的目光立马向前追逐,沈极昭果不其然有些不耐,她慌了神,下轿时酸痛的手上一用力便直接摔了下来。


    沈极昭又不看她怎知道她此刻正朝他扑来,他挺直的腰板下一刻就弯了。


    他立即稳住身子,不得已接住了投怀送抱的女人。


    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肌肤相接,众人调笑,他的面子全没了。


    他的双眸又冷了几分,语气寒冰:


    “他们说的没错,有你,是孤的福气。”


    姜水芙脸色又白了:


    “妾不是故意的,妾听话的,夫……”


    一直大步向前走的男人瞬间回头。


    姜水芙立即改口:


    “太子,妾身的佛经已经抄好了,还是照例送往普陀寺吗?”


    沈极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零星晦暗在小小地跳动,几息后,才回应了一声“嗯”。


    姜水芙知道。


    他的回头,是审视,是提醒,是他举起泾渭分明的标识告诉她:


    “夫君”二字只允许出现在东宫内。


    在外头,有失规矩。


    *


    坤宁宫。


    皇帝坐在代表身份象征的凤椅上,皇后虽年过四十,面上不乏细纹,但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绝佳,大方得体。


    皇后眉眼一弯,将进贡的荜茏茶递给皇帝,他一只手接去,虽无多余的动作,却散发出一股肃穆威严的气势。


    真龙天子,阳气不可谓不盛。


    见一对珠联璧合的人儿走来,向主座上的二人行过礼后,皇帝开口,让他们二人入席。


    “不用拘礼,今晚都是一家人,快入座吧。”


    皇后噙着笑淡淡颔首。


    皇帝慢慢从主座上起身,带着皇后一同去了席面。


    姜水芙跟在沈极昭后头,两人都极有分寸,待到双亲皆入席后他们才先后入座。


    一入座,各式各样的菜肴已呈上。


    皇帝先动了一筷子,大家才跟着享用。


    皇后见姜水芙气色不佳,感叹道:


    “几天不见,太子妃怎么又瘦了,脸蛋子都不圆润了,一看就是身边人不懂得呵护。”


    皇后说这话时还特地睨了沈极昭一眼。


    沈极昭感知到了,他用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劲。


    妻子,娶回来打理后宅,如是而已,更何况,她还是个闹人精。


    姜水芙看着皇后的一番举动,心里暖暖的。


    她是幸运的,世家大族中的婆媳关系一向难以处理,她的婆母却从不曾刁难过她,反而待她颇为关照。


    她从小便失恃,可以说皇后弥补了她一部分缺失的母爱。


    “母后言重了,太子待我挺好的,是最近天气越发热了,儿媳没有胃口罢了。”


    皇帝放下筷子,就着此事也提点了几句。


    “昭儿,你虽然忙于朝政,但妻室于男人有多重要,你该是心里有数的,况且,太子妃也跟了你那么久。”


    姜水芙没想到一向只重朝政国事的父皇也会关心儿女辈的情爱,嘱咐他的儿子对他的妻子好些。


    她下意识望了望沈极昭,他的眉不自觉地向下扯了一下。


    姜水芙明白,以沈极昭的身份,骨子里是极为自傲的,他做的事,不希望被评价。


    只是他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听从教导的模样。


    “儿臣受教。”


    在这期间,皇后见姜水芙食得太少了,时不时在她耳边嘀咕让她多用些。


    其实姜水芙不是吃的少,而是吃的慢,皇家讲究细嚼慢咽,还有许多礼仪制度,再加上,她的手腕有些酸。


    等到晚膳结束之后,皇帝浑身的威严散去不少,慵懒地提起了今日要商议的事。


    “此次太子大胜塔疆,阖宫上下要好好庆祝一番。”


    皇后附和:


    “圣上所言极是,驱除来犯乃是国本大事,值得庆祝,只是战役已劳民伤财,此时大办未免有不重民生之嫌。”


    皇帝微微皱眉,思考了几息便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那就将庆功宴的规模减半,节省下来的银子抚慰边疆将士以及百姓。”


    皇后微微一笑。


    “圣上仁爱,只是规模缩减,宴席的操办人手是否也应适当裁减。”


    皇帝点点头,又开始了沉思。


    这事一向是由后宫的嫔妃操持,既不能大操大办,那她们也就不合适了。


    所以,便只剩下底下的皇子妃。


    思及此,皇帝的眼神先望向皇后,只见皇后低眉敛目,柔顺谦和,他又转向姜水芙。


    “不知太子妃可能胜任此事?”


    姜水芙本事不关己,静静聆听,不知为何突然就提到了她。


    自建国以来,庆功宴就是大邶的盛事,要皇后协同诸位品级高的娘娘共同操办,以表重视。就算娘娘不行,皇家流行论资排辈,上头还八个皇子正妃等着呢。


    其中大皇子妃更是出自河东世家,算术理宅,样样精通,是京中女子的典范。


    五皇子妃也毫不逊色,家中祖父负责教导各皇子的学业,她耳濡目染,才学乃是女子之最。


    总而言之,太子妃身份虽高,却年纪太轻,缺少经验。


    怎会轮到她呢?


    姜水芙察觉她的身上落了一道视线,她抬眸,便知道了原因。


    是母后的意思。


    母后在替她筹谋。


    宫中的女子生存不仅要靠丈夫,更要凭本事。


    尤其是身居高位者。


    若无本事,高台顷刻崩塌。


    姜水芙双手一紧,内心百转千回,一方面,她不想让母后失望,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想要试试,这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证明她这个太子妃能力的好机会,她想要沈极昭看看,她能帮他。


    但一方面她犹豫的原因,也是因为沈极昭。


    怎料此时,皇帝又问了一句。


    “太子以为如何呢?”


    姜水芙没预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到沈极昭,她内心所有的希冀瞬间碎裂,她没机会了,同时她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她犹豫是因为他不看好她,他一向是觉着她没规没矩的。


    况且,他昨日才说过她不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又怎会同意她来接手他的庆功宴这般重要的事呢。


    沈极昭一定会拒绝的,她心里虽有准备,却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皇家的所有规矩,她都认真在学,孔嬷嬷还夸她足够独挡一面了。


    气氛在此刻突然凝滞,皇后视线来回在姜水芙下耷的眼神和她聋了一般的好大儿身上,默默哀叹一声。


    “太子除了朝政,对什么事儿上过心呢?圣上不必问他,白费口舌。”


    姜水芙的心提了起来,皇后这话可是在责怪沈极昭,她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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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要帮他开脱:


    “母后,太子他……”


    “本宫怎说错了,太子不肯让太子妃劳累,所以昨夜一人在书房劳累了整夜,大邶真是庆幸。”


    姜水芙没想到皇后直接将他们夫妻间的夜里点了出来,她有些无措,有些丢脸。


    她更加害怕,害怕沈极昭误会她不满向母后嚼舌根,她的手悄悄抬起,轻轻揪了下他的衣角,着急地摇摇头。


    沈极昭身子稍转,衣角滑落挣脱她的手指。


    她手指颤了颤,他还是误会了。


    怎料下一秒,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母后,儿臣知错,之后会多回房,母后不必再操心了,太子妃脸皮薄。”


    姜水芙云里雾里,心跳加速,他在护着她。


    皇后表情这才好转,她正要问他想法,沈极昭就堵了她的口:“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太子妃没有经验亦没有……”


    皇后轻飘飘来了一句:“太子妃没有的,是经验?”


    没有的,是他的心。


    姜水芙也听懂了,笑容却不减,她要的很少,也会知足。


    见此景,皇后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天家夫妻之间最要有分寸,她温柔地向皇帝笑,全由皇帝决定。


    姜水芙立即当个和事佬:


    “父皇母后,儿媳最近身体不适,恐怕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打断她的是令她极其意外的一句话:


    “但是……儿臣觉着可以一试。”


    姜水芙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


    夫君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了!


    他不是说她当不好太子妃吗?


    是想锻炼她?


    还是想要相信她?


    沈极昭看了一眼身边女人的笑颜就刻意忽略她,对皇后圣上说:


    “方才儿臣也想推荐太子妃,太子妃贤良方正,虽能力尚有不足,但胜在点子颇多,宴席交给她儿臣放心。”


    姜水芙面上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眼角一开,那股子艳丽又立马浮现了出来。


    整个人温婉又妩媚。


    腕上的玉镯亮的发光。


    沈极昭说一开始就想要她来操办他的庆功宴,她真的好开心!


    这是沈极昭第一次肯定了她,将他的事交给她。


    这种感觉好像是将她拉入了他的战营,她不再是被排除在外的孤客。


    他的荣耀将由她一手操办。


    他们二人与荣共焉。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姜水芙去说些女人间的话。


    另一边的正殿,宫女仆从悉数被撤下。


    皇帝在与沈极昭谈论刚刚结束的战事。


    “九昭,此去边疆,可有何收获?”


    九昭是皇帝私下唤沈极昭的小名。


    九是最高的阳数,象征着皇权和天子之尊。


    沈极昭除了是嫡出,还占了九这个排行。


    皇帝自然偏爱非常。


    “回父皇,此次一役,塔疆族已几乎被完全清除,只余一些残余势力,儿子已留了何碑卿去处理,不出一月,定将其尽数捕获。”


    皇帝骄傲地点点头。


    他这个儿子,最像他,薄情绝义。


    塔疆人虽然一直不安分,野心勃勃,却基于大邶强劲的兵力,不敢擅自出手。


    这些年大邶的放任,滋养了他们阴暗的欲望,塔疆开始试探性地露出他们的尾巴,屡次进犯大邶的边疆,直到塔疆再也不满足小打小闹,一口气屠了三座城。


    沈极昭一听这消息就立马请命亲率大军赶往边疆,以保护百姓之名直接将塔疆灭族。


    既师出有名又扩展了边域,大邶至此已成为国土面积最大的朝野。


    此事皇帝听到时都不忍称叹沈极昭的狠辣。


    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盘棋,竟是下了数年。


    本质上,他非常喜欢这个狠心狠情的儿子。


    他没有多余的情感,便不会被任何人或事牵绊。


    他若为帝,必定开拓一番伟业。


    事业虽重要,家庭亦然。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说来你与太子妃成婚已有两年,却迟迟未有子嗣,不知可是东宫诸事繁杂,不能兼顾之由?既如此,迎侧妃良娣不日也该提上日程了,各位份的人选定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