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七楼。


    凌汐瑶和顾云别和七八个人相对而坐，两厢沉默。


    对面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姿曼妙，鬈发泛着富有光泽的栗色，随意的披散在肩头。


    即便是在资源匮乏的环境下，女人脸上依然画着完整而精致的妆容，往人前一坐便是气场全开，让人不可忽视。


    她身后，庄文达低着头，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徐丽。”半晌，女人主动伸出手，打破沉默。


    她眼神除了刚进门时扫过凌汐瑶的片刻外，从始至终都盯在顾云别身上。


    只可惜顾云别对她的示好并无反应。凌汐瑶不忍那只纤纤玉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主动起身握住：“你好，我叫凌汐瑶。”


    短暂地交握后，女人终于侧眸看向凌汐瑶，红唇中轻轻吐露出一声极淡的嗯声，收回手。


    凌汐瑶重新坐下，徐丽又将目光落回顾云别身上。


    凌汐瑶难免有些不忿。


    她本是不忍对方尴尬才起身相助，谁知徐丽竟然这样目中无人。早知如此，她刚才绝不会多此一举。


    既然对方不愿正眼看人，凌汐瑶也不再去上赶着讨没趣。


    喜欢和顾云别说话就说去，他们聊，她坐一边看着还省事呢！


    徐丽等了整整两分钟，顾云别还是半分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她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终于在第三分钟，顾云别站起身。


    “告辞。”他简短的地对这场未曾开始的对话做了结束宣告，目光垂下，落到凌汐瑶身上，“走吧。”


    就走了？


    说不意外是假的，不过凌汐瑶仔细想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建议：“好啊。”


    她语气依然是同方才主动为徐丽缓解尴尬时别无二致的轻快，不过这次她才拉开椅子，就被人叫住了。


    “凌小姐。”徐丽喊住她，质问，“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你们打算就这样走了？”


    她这话算得上咄咄逼人，而且刚才打招呼非找顾云别，现在找茬儿反倒换人了，明显是把凌汐瑶当软柿子捏。


    可惜这只能说她眼神差到了极致，两次都选错了对象。凌汐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吐字清晰：“在受邀上楼之前我们已经说过了，时间有限，是你的人非要我们来，说交流一下很快。但现在，你明显是在故意耽搁时间。我说的对吗？”


    徐丽冷笑：“你们看上去也并没有打算好好交流。”


    听了她的话，凌汐瑶愈发觉得顾云别起身就走的决定太有先见之明了，这种人就算交流，也交流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因为这不是我们的诉求，是你们的。我们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诉求——离开，现在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只出于对你们的善意。”


    而那点善意，也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凌汐瑶本以为说到这个份上就该结束了，于是起身往外走，不料徐丽打了个手势，一群男女老少便将门口团团围住，硬生生把她和顾云别困在了房间内。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你是谁？”徐丽抬手，垂眸欣赏自己的美甲。她神色不善：“我听说你们好像很厉害，一楼的丧尸都是你们弄走的？”


    凌汐瑶警惕心骤起。一楼的丧尸少说也有五十几个，昨天顾云别让它们排着队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惊讶酒店的入住率在淡季居然都这么高。既然都知道一楼的丧尸被他们赶走，还敢这么进行威胁，徐丽手上恐怕还有底牌。


    她还想着该怎么不动声色的试探，顾云别已经耐心告罄：“是。”


    他看向门口围起的人群：“让开。”


    没有人动。


    “让他们让路。”顾云别转头，视线终于落到徐丽身上，道，“你该清楚，人只会比丧尸更不堪一击。”


    徐丽笑了。毫无征兆的，她手扶着桌子的地方忽然被点燃，整张桌子很快熊熊燃烧起火焰。


    “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们才是天选之人？”徐丽退后一步，隔着火焰和顾云别对视，“很遗憾，我也……”


    她话还没说完，凌汐瑶已经抬手。


    木桌上噼啪作响的火苗忽然停止了跃动。以熄灭的火苗为核心，桌面迅速覆上一层寒冰。


    她放下举起的手，没有去看徐丽的神情，朝门口迈出一步。


    两步、三步。


    拦在门口的众人伴随着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节节后退。


    “等一等！”


    凌汐瑶转头，看到徐丽终于站了起来，脸上早没了方才的高傲自大。


    目光在空中交汇，徐丽似有些尴尬，率先别开了目光。


    “……刚才是我们态度不对。”她说，“请你们上来，是想请你们……帮忙。”


    顾云别指指桌子，意思很明显：“请？”


    “……抱歉。”徐丽不得不道歉，“我们也是情势所迫。这里还是第一次有外面的幸存者进来，我们这里老幼妇孺都有，不得不提防。”


    她语气诚恳，凌汐瑶却有些听不懂了。


    提防？可她的行为看上去似乎更像是挑衅吧？


    顾云别抬眸，凉薄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问：“你们不止这些人？”


    “是，一共有二十多个人。我们都是这家酒店的幸存者。”徐丽说。


    顾云别和凌汐瑶对视一眼，走到被冰封住的桌子前，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凌汐瑶完全没看明白他这又是什么意思，但秉承着不能露怯的态度，她也抿着唇，绷着脸严肃地坐回了顾云别身旁。


    见他们坐下，徐丽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说这些。你请我们上来不会只是为了打个招呼，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顾云别没有一点含蓄，单刀直入地问。


    徐丽迟疑片刻：“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对吗？”


    顾云别没有应答，看向对方的眼神很明显——继续说。


    “我们希望……可以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到此为止，这场对话已经完全由顾云别主导。凌汐瑶没怎么留意徐丽的话，作为一个抱大腿的小弟，她深知自己毫无决策权；她现在更好奇的是，顾云别是如何运用谈话技巧拿到主导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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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心中默默把刚才顾云别说的每一句话都过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不客气。


    相比之下，她显得像软柿子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太有礼貌了。


    凌汐瑶在内心纠结到底要不要学习这种说话方式。作为一名老老实实读了一辈子书的大学生，这种会使对方感到压力的说话方式显然和她的价值观不符。


    “可以。”凌汐瑶这边还在脑内小剧场，那边顾云别已经干脆的一口应了下来。


    他看向凌汐瑶：“你怎么想？”


    “我当然也可以……啊？”走神中的凌汐瑶不过脑子的符合，然后骤然回神。


    可以？她刚才错过了什么信息吗？不是上一秒还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吗，怎么忽然就可以了？


    顾云别看向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些疑惑。他显然没明白凌汐瑶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不过还是说：“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就走。”


    凌汐瑶只是对他这个人感到惊讶，对于壮大队伍一事并无意见。她张了张嘴，刚想说我同意，徐丽就焦急地打断：“小姐，您没有一点善心吗？我们都是同胞，还有老人孩子，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她这番话成功把凌汐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怼了回去。


    这女人说话怎么这么讨人厌。


    上一秒还觉得说话不能没礼貌的凌汐瑶已经彻底改变了主意。


    “不用道德绑架，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她学着顾云别的样子，面无表情，“现在外面的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带上你们我和云别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这本就不是我们的义务，没人必须为别人的生命负责。所以，请端正你的态度。”


    说完，凌汐瑶看向徐丽：“最后，我同意带你们离开。”


    很完美，毫不客气的表达方式和超乎所有人意料的转折。


    由于徐丽一行人的加入，直到中午，他们才终于正式出发。


    凝视后视镜中逐渐倒退的酒店许久，凌汐瑶伸了个懒腰。


    “没休息好？”顾云别问。


    “没有。”凌汐瑶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随口说，“就是感觉很神奇。”


    顾云别侧目，半晌短暂地笑了下：“一般人都会觉得害怕。”


    “害怕？”凌汐瑶看着街道上的丧尸，愣了下才意识到他们又聊岔了，“不是，我没有说丧尸。我是感觉我们两个好神奇。”


    “我们？”


    “是呀。”凌汐瑶看着后面长长的车队，感慨万千，“这已经是我们一起护送的第二批人了吧？感觉我们好像保镖，负责送雇主安全赶路，然后领点报酬。真没想到，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居然是给人当保镖。”


    “你喜欢当保镖吗？”顾云别问。


    “没想过。”凌汐瑶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上学时的生活，发现明明才过去几天时间，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却恍若隔世，“不过按照我原本的人生规划，我应该会成为一名律师，负责帮保镖打官司要报酬那种。”


    说着，她又有些好奇：“说起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好像从没听你提起过。”